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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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之後,我便效鎮北侯之志,惟願以己之力,讓天下百姓少受苦難。”

“天下?”雖只一詞之差,呂松似乎也已聽出端倪。

“不錯,正是天下!”蕭琅說到此處,言辭突然變得慷慨烈了許多,倒像是吃醉了酒一般動:“呂兄可知,這天,要變了!”

“一派胡言!”呂松不站起身來,朝著蕭琅痛斥道:“當今天子聖明,我大明國力強盛,百姓富足,又哪裡來的變天一說?”然而蕭琅卻只微微搖頭,緩緩坐下,將適才動的情緒稍稍收斂,這才溫聲道:“呂兄久居深山,想來對天下大事知之甚少。”

“先說內憂,當今天子雖然賢明,但畢竟年事已高,又無子嗣,唯餘一位昭月公主,卻不被朝臣認可。天子兄弟之中,有寧、齊二王,寧王荒,齊王殘暴,皆非明君。如今天子尚在尤能震懾,可若有個萬一,這天下,便再難安寧。”

“……”

“再說外患,自百餘年前的鬼方之亂後,我大明也算安穩了許多年,可如今北方有鮮卑崛起,據聞那慕容先乃當世雄才,不到五年便一統大漠,若非有鎮北侯統御冀州,怕是鮮卑大軍早已策馬南下了。”

“而除鮮卑外,東瀛、南疆近年來皆有不臣之舉,東瀛倭寇橫行於海,多番擾我江南百姓,而南疆因苗族正統之事幾番入我雲州山林,若非此次旱情耽誤,天子怕是早早派兵鎮壓了。”呂松聽他侃侃而談,恍然間卻是有了一種悉的覺,少時居家,姐姐便也為他講述過天下大勢,可那時年歲較小,多半聽得一知半解,如今離家十年,確如蕭琅所言久居深山,當真對這天下之事有些陌生了。

蕭琅這一番話言辭懇切,卻是讓呂松觸良多,他自小讀書,當然也有過男兒報國之志,雖因家中變故落山野,但這十年以來除了練劍,倒也沒少讀書,此番跟隨念隱門協助賑災一事,他既目睹了這一路餓殍千里易子而食的慘像,又見著了摩尼教霍亂天下的陰謀行徑,雖是不像蕭琅那般志向遠大,但心中多少有些念頭。

想到此處,呂松抬頭朝蕭琅看了一眼,只覺這位丰神俊逸的“情敵”除了王府貴胄之外,卻有幾分過人之處,當下朝他抱了一拳:“世子所言,呂松記下了,此番回山,定仔細思量。”

“哈哈,呂兄還是頭一回和我如此客氣。”蕭琅見他態度轉變,當下大笑兩聲,立時端起美酒敬了上去:“呂兄,我敬你!”呂松此刻也不再拘謹,當下與他杯盞相碰,隨即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

“痛快!”蕭琅高呼了一聲,繼續言道:“這幾奔波於賑災事宜,眼見得難民們有了生機,本該是一件幸事,可於我而言,卻仍舊難以暢懷。”

“何意?”

“這大旱雖是天災,但若州府水利亨通,便不會如此嚴峻,而今得天子護佑,賑災糧銀尚能安置,可這數十萬的人將來如何,卻又是另一番謀劃。且不說摩尼教環伺其間,稍不留神便有作亂之事,便說這數十萬人的前路如何,官府要登記造冊,要安排居所,要防止疫病,將來少不得還要為他們尋覓活計,這一次旱情,怕是沒個三五年難以恢復。”

“世子,辛苦了!”蕭琅見他頗有動容之意,當下也不再保留什麼,忽的站起身來,朝著呂松正道:“呂兄,話已至此,我也不再遮掩什麼,呂兄才幹我甚欣賞,惟願能助我一臂之力,且不說將來讓天下百姓如何,只道是現下守得我東平府一方百姓平安。”呂松亦是站起身來,神之間卻是有些猶豫和掙扎,要說與蕭琅的嫌隙自然不會輕易抹去,可今聽他肺腑之言,倒是對將來何去何從有了一番新的認識,但嫌隙也好,欣賞也罷,他終究只能搖頭。

每每閉眼時,姐姐那清麗脫俗的身影便浮現於眼前,一想起姐姐跪倒在那惡人身前的悽婉決絕,他又怎會答應蕭琅所請,成為他麓王府的家臣?

呂松深呼了口氣,難得的向蕭琅抱了一拳:“世子美意,呂松心領,將來如何,也會慎重考慮,但呂松習慣了江湖自在,怕是適應不了王府的約束,便只好辜負世子的好意了。”

“這……”蕭琅目光如炬,見呂松先是慨而後又現出決然之,心中只道是有戲,可沒想到呂松便突然話鋒一轉,直言拒絕,一時間倒也讓他啞口無言。

但事已至此,蕭琅也不好強人所難,當下端起酒杯向呂松,臉上釋然一笑道:“既如此,那便祝呂兄一路順風,他若有用得著蕭琅的地方,我麓王府大門永遠為呂兄留著。”

“多謝!”

“來,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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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平山小縣一路向西,呂松伴著劍無暇與苦兒一行快馬加鞭朝著錦州南邊的山林行去,這一路原是山匪橫行,可因幾人出山之時有過幾番手,這歸返之途倒也順遂安穩。

及至山林深處,一座龐然大山山附近,往上是煙霧環繞不辨前路,往下是萬丈懸崖山路險峻,可幾人面從容,徑直朝著那煙雲踏步,過不多時,便已踏過雲海,來到一處遼闊的平野之上。

“苦兒,回去後好好用功,可別老想著下山找我玩。”呂松摸了摸少女的腦勺,笑聲提醒。

“知道啦少爺,那我……那我隔個一天下山總行了吧?”苦兒嘟了嘟嘴,這十年來她幾乎下山探望,多少耽誤了練武,可山中是姐妹們也都知道她有個念念不忘的少爺,加上門主默許,倒也沒人去管。

“倒也不必,”哪知劍無暇卻是出聲打斷了他二人的告別:“我上山後會閉關一段時間,苦兒若是想你,隨她下山便是。”

“呀,師傅真好!”苦兒聞言立時面,隨即又朝呂松吐了吐舌:“少爺才不會嫌我,他惦念著我做的飯菜,家裡的衣物也等著我洗呢!”

“喂喂喂,”呂松趕忙打斷了這小侍女的多嘴多舌,隨即又好奇的看了眼劍無暇,似乎想到了什麼:“可是因為平山縣那一戰?”

“嗯,”劍無暇輕輕點了點頭。

呂松當即明悟,劍無暇自那一戰後劍心未有絲毫動搖,此番回山閉關,想必是心有所悟,怕是出山之時,這劍法修為又要再進一程了。

目送她師徒二人入了山門,呂松轉過身子,卻是沿著門外的一處小路行去,直至一處山林小屋,呂松輕嘆一口,推開屋門,卻見屋中茶碗盡在,廚房柴火尚溫,登時臉,趕忙衝出屋子,快步向著念隱後山行去。

念隱後山背靠一處山澗,腳下又有一片草坪,自是一塊山清水秀的好地方,然而念隱門久居多年,卻從未想著在此地耕種佈施,只因這草坪最遠處的一尊土堆前高立著一塊石碑,上書僅只四字:蕭念之墓。

南明公主蕭念為懷煙波樓救世之功,創立念隱一門,自此便在這念隱山上清修,及至晚年病逝也並未通報朝堂,也只讓門下在這青山秀水之間簡單安葬,倒也算安享清淨。

但這位念隱門主的墓,除了她門下弟子年年打掃外,每到她八月誕辰之時,卻總有一位邋遢老翁枯坐於墓前,這一座,便是一

呂松行至墓前之時,邋遢老翁渾身衣物髒亂不堪,此刻正背靠著墓碑,手裡輕輕晃盪著一隻酒葫蘆,意仰天輕飲一口,可那葫蘆裡的酒早被喝得光,此刻任他晃盪半天,終是一滴不剩。

“師傅!”呂松趕忙跑了過去,卻是朝著這位邋遢老翁行了一禮:“師傅,您回來了?”可這老翁卻並未抬眼看他,聽著呂松叫喚,只隨口喚了一聲:“有酒沒有?”

“這……”呂松也知道他脾氣,回道:“徒兒也是剛從山下回來,要是師傅想喝酒,徒兒這便去買。”

“罷了!”老翁搖了搖頭,這才站起身來,臨走時不忘回頭看了一眼墓碑,髒兮兮的面容裡竟是透出幾分哀思,隨即又回頭向著呂松言道:“我在西域打聽到了你師母的消息,本該繼續追查的,但故人誕辰之期已到,這才趕回來看上一眼,這便要下山了。”呂松聞言卻是陷入沉默,自他拜師之時師傅的神智便一直有些奇怪,這十餘年來一直在打聽師母的消息,每每回到這念隱山也逗留不了幾,除了照看那位故人,倒也能想起傳授他一招半式,雖說有些不負責,但呂松經他指點,偶爾又從苦兒那裡聽些念隱門的劍法路數,十年苦修倒也有了一番造詣。可如今十年過去,師傅卻一直沒能找到師孃,反而看這樣子,神智是越發的糊塗了。

“師傅,您五年前年便說在西域的,您也去過很久了……”呂松小聲嘀咕了一句,倒也不知該如何勸

“五年前?”邋遢老翁身體立時一僵,眼神裡突然變得茫然了起來:“西域,我去過了?”

“……”

“不對,素月姐姐當年在西域經商,驚雪姐姐也曾率軍打到過那裡,她們,她們定是隱居在那……只是,只是她們為何要躲著我啊!”然而呂松沒想到的是,這邋遢老翁喃喃自語之時,竟已是帶了哭腔,也不知是先前那一葫蘆酒意作祟還是祭奠故人時悲上心頭,呂松見他如此悲痛,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勸,只得上前扶住老翁,緩步向著自己的山間小屋行去。

老翁是徹底的醉了,一回到屋子便躺下睡了過去,渾身酒味瀰漫,倒像是這幾都泡在酒罈子裡,呂松倒也對他這模樣有些習慣,稍稍收拾好房中事務便退了出去,合上房門,朝著這山間院落看了一眼,這便開始砍柴、燒水,回覆到往的山林生活裡。

待得老翁醒轉之時,天已近黃昏,呂松也已備好了一桌酒菜,直將他從上扶起,坐上桌椅。

老翁雖是有了神,但言語間卻仍然帶著幾分落寞,比起前些年的神仙風骨,如今似乎已到了風燭殘年之景,呂松為他盛好酒食,說起了這一趟在東平府裡的見聞,除了賑災之時的些許波折,更多的,是提起了臨走時蕭琅的那一番言語。

“惟願一己之力,讓天下百姓少受苦難!”呂松複述著蕭琅的話,心中自是讚譽不絕:“師傅,徒兒這些子想著,若是這天下真的有變,我倒也想下山為百姓做點什麼?”老翁看著呂松,似乎滿眼都是當年的自己,稚氣未脫卻心懷天下,他這一番言語,恐怕也是早早想得清楚了:“你想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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