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苦心弧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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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羽低聲漫著詩句,總覺中萬念湧,似乎不是這區區幾句詩語所能表達於萬一,黯然長嘆一聲,隨手向石上一拂,真力透掌而出,石上字跡,登時盡滅。

忽然身後有人輕聲喟嘆道:“公子豪氣干雲,只是這樣的句子,未免太悲涼了些!”陶羽矍然回顧,卻見紫蔽女俠易萍渾身紅衫,斜斜倚在黃鶴樓上臨窗的欄杆前。

他對這位行蹤詭密難測,似懷有深遠用心的紫蔽女俠,一向由衷欽服,因此倒並不到過分驚異,靦腆一笑,道:“一時舒懷忘情,易姑娘不要見笑…”易萍又輕輕嘆息一聲,紅影微閃,從樓上凌空而下,緩步走到那塊大石前,凝目細看了一會,臉上笑容盡斂,道:“公子神功已達拂石成粉的境界,匡復中原武林,為期定已不遠。”陶羽苦笑道:“我這點武功,跟外公比起來,何異涓滴之比大海…”易萍正道:“不然,公子身負中原武林各大門派重膺厚望,為江湖伸正義,為同道卸枷鎖,武功意志,如中天,如澎湃,況且師出有名,義正詞嚴,陶天林縱有蓋世武功,豈能拂逆天意?常言道:“得人者倡,失人者亡,‘人’者‘仁’也,公子挾千百武林同道正義之師,正可一舉掃蕩群魔,洗脫武林三十年沉冤,為什麼總是心意怯懦,自廉太甚?”陶羽被她一番言語,說得面紅耳赤,內心忐忑難抑,慘然一笑,道:“唉!公憤父仇,敢不全力以赴,只怕德寡力薄,力不從心…”易萍冷笑道:“陶天林統治武林三十年,暴戾殘狠,倒行逆施,天下人誰不想寢其皮,食其,除了飛雲山莊少數死黨,可說人心盡失。公子張仁義之幟,以義伐暴,有千千萬萬人為你後盾,這力量是可撼山搖嶽,力量那一點薄弱。”陶羽聽得驚然而諒,暗想易萍的師父鬼師董武現在正投效飛雲山莊,這番話,怎會從她口裡說出來?難道說她…想到這裡,臉微變。

易萍似乎也覺查出來,突然收住話頭,深深笑道:“咱們扯得太遠了,公子是聰明人,想必能體諒我一番苦心?”陶羽忙道:“姑娘金玉之言,在下當永志五內”易萍舉步向樓下緩緩行去,一面漫聲說道:“不過,當前飛雲山莊勢力龐大,自然也不是輕微的力量能夠動搖,我不惴冒昧,深夜邀約公子到這兒來,乃是為了有幾件大事,必須面告公子…”陶羽神情一震,急道:“正要動問姑娘,咱們抵達鄂州,不過半時間,姑娘怎會知道咱們的行蹤如此詳細準確?”易萍駐足回首,冷冷道:“你們的行蹤,不但我知道,連兩湖分堂,也對你們行止瞭如指掌!”陶羽更驚,失聲道:“啊!有這種事?”易萍笑道:“還有更重要的事哩!”她略為一頓,才繼續說道:“飛雲山莊不但對你們行蹤瞭然如陷,更知道峨嵋金頂八派歃血設誓,共推公子為武林正道盟主,預備和飛雲山莊重開泰山第三次武會。因此陶天林已在三天前,親率莊中高手趕到兩湖分堂,正和全真五老密議合作,準備一舉將你們徹底消滅。”陶羽搖搖頭,道:“全真五老一向自視極高,卻不知他們怎肯跟飛雲山莊合作?”

“這都是宮天寧一手促成的…”

“什麼?宮天寧?”陶羽不覺怒道:“我幾次饒他命,甚至把通天寶篆也給了他,他怎麼仍然要跟我作對?”易萍道:“宮天寧矢口不承認寶篆在他手中,更苦口說動全真五老,要他們助陶天林掃蕩中原武林反叛勢力,而陶天林卻助全真五老尋回通天寶篆。”陶羽憤然頓足,道:“好毒惡的手段,飛雲山莊已經難對付,要是再加上全真五老,將來泰山會上,咱們準敗無勝了。”他忽然心念一動,忙問:“易姑娘,你可知道天南笑客伍子英失陷在兩湖分堂的事?”易萍道:“的確有這回事,但你們早可放心,陶天林不會傷他命的。”

“為什麼?”

“陶天林佈置兩湖分堂,正以伍子萊為餌,誘你們自投羅網,目下兩湖分堂高手如雲,你們要是冒險前去,豈能逃得過毒手?”陶羽跌足長嘆道:“這一定又是宮天寧的毒計。”易萍卻笑著道:“依我看,這不但不能算是毒計,反倒於公子有利。”陶羽詫道:“這話怎麼說?”易萍聳聳肩頭,低聲道:“公子請想,兩湖分堂既然高手如雲,又對你們行蹤瞭如指掌,要是一橫心殺害了天南笑客,再合五老之力,攔截公子,彼此力量懸殊,焉有勝望?他們既不如此之圖,反行此以逸待勞的傻計,正是給咱們千載良機…”陶羽仍有些不懂,易萍又道:“為今之計,必須首先分化全真五老與陶天林的合作,據我所知,他們表面雖然合作,實際仍然彼此猜疑,並不能推誠相見,目前的合作,不過是彼此在互相利用罷了。”陶羽頷首道:“雖然如此,咱們怎能分化全真五老呢?”易萍道:“全真五老的目的,只在一部通天寶篆,如果咱們能設法擒住宮天寧,出寶篆,全真五老必然俯首身,不再助陶天林參與泰山武會。”陶羽沉道:“此事說來甚易,但宮天寧生狡詐。武功不弱,只怕難以擒他…”易萍輕笑道:“這太容易了,明夜初更,公子等事先埋伏在城西-所破廟外,我自有方法誘他出來。”陶羽猶豫未置可否,半晌才道:“計雖甚妙,但這樣做,也許失之正大光明”易萍笑道:“我的公子爺,世上的事,那裡光明得許多,權宜一遭,也是不得已的辦法,時間已經不早了,咱們一言為定,此事最好別在客棧中談論,以防隔牆有耳洩漏風聲。”說完,返身行。

陶羽忽然低聲將她喚住,道:“姑娘前在臨離峨嵋時,曾密箋留言八大門派中隱有飛雲山莊細,現在我等行蹤,每每暗洩,足證姑娘所言不虛,但不知那人究竟是誰,姑娘可願明示?”易萍躊躇了一下,嫣然笑道:“我固然知道細是誰,但卻有個原因,不便直告,公子能相信我的話麼?”陶羽忙道:“在下不過隨口問問,姑娘如果不便直言,那就不說好了。”易萍輕吁了一聲,道:“其實,也非絕對不能說出來,不過,我卻有些同情那人,他的暗通消息于飛雲山莊,說起來,另有一段不為人知的人苦衷。我輩自稱俠義,應該有隱惡揚善的襟氣度,反正這件事總有揭的一天,公子只要謹慎小心些,就不必大為此事耿耿於懷了。”陶羽反倒十分愧悔,笑道:“姑娘襟,雖男子難及,我一定遵從姑娘意思便是。”易萍淡淡一笑,這才揮揮手,轉身隱入夜之中。

陶羽痴痴立在黃鶴樓下,腦際翻騰著易萍臨行的一番言語,竟是句句怪然,擲地有聲,似這種言論,居然出自一個女孩子口中,尤其是鬼師董武門下,未免太令人惘了。

他帳惘良久,既欽又佩,甚至連秦佑和凌茜悄悄到了近處,也茫然未曾察覺。

回到客棧。適巧凌空虛渡柳長青也從兩湖分堂回來,陶羽等見他臉一片凝重,心知不妙,忙問經過。

柳長青嘆了一口氣,道:“唉!說來可恨…少俠去黃鶴樓,可曾見到紫蔽女俠?”陶羽便把易萍安排妙計,大略說了一遍。

柳長青搖頭道:“看來易姑娘所說,盡是實情,目下兩湖分堂業已佈下陷阱,只等咱們去送死…”凌茜問道:“前輩夜探敵巢,可有所見?”柳長青道:“別提了,柳某苦守一夜,實則並未踏進兩湖分堂-步…”凌茜驚道:“為什麼呢?”柳長青道:“我一到分堂左近,便發覺情勢大反常情,那兒原是飛雲山莊控制大江中十餘州的重地,平時戒備森嚴,威勢恆赫,現今飛雲莊主和許多高手趕到,應該格外嚴緊才對。但今夜卻冷冷清清,不但沒有明樁暗卡,甚至連一個守門的人都沒有,整個兩湖分堂,宛如一座死宅…”秦佑口道:“那麼前輩可曾見到飛雲山莊的人隱藏窺探?”柳長青搖頭道:“飛雲山莊的人一個未見,但我苦守一夜,卻遠遠望見宅中空地上,立著-高竿,竿頂倒懸著一個人,隨風旋轉,並且有幾盞孔明燈,特別照著高竿。”陶羽駭然-驚,急問:“竿頂那人什麼形狀?”柳長青道:“相距太遠,面目望不真切,但彷彿穿著一件綢衫,頭上卻戴著-頂貂皮做的皮帽…”綢衫?皮帽?

陶羽、秦佑、凌茜。辛弟未待他說完,早已齊聲驚呼起來:“那不是伍老前輩麼?”彼此愕然相顧,然而,誰也答不出那句問話。

柳長青察顏觀,心裡已明白大半,黯然道:“柳某也有些疑心,假如那人不是天南笑客伍子英,陶天林為什麼會把他倒懸在竿頂上?但是,我思忖再三,卻沒有敢妄動踏入,很顯然的,這是一個可恥的陷阱。”陶羽目含淚水,又問:“前輩看竿頂那人有沒有聲音動作?是死?是活?”柳長青搖搖頭,道:“未見動,也未聞聲音。”秦佑心裡一陣酸道:“這麼說,他已經被他們害死了?”陶羽卻喃喃說道:“可是易姑娘卻說外公不會傷他命,難道他們又改變了主意…”他突然從椅子上躍了起來,道:“不管它兩湖分堂是龍潭虎,我也得去看看…”這時候,窗外忽然傳來一聲輕微的聲響。

凌茜嬌叱一聲:“是誰?”人隨聲動,纖一擰,早已破窗飛出。

陶羽等緊跟著也穿窗躍出,掃目間,似見一條人影在牆角邊-晃而沒。

柳長青輕身功夫己達出神入化境地,肩頭微晃,捷如狸貓般搶越過天井,恰巧攔住那人,但他一瞥之下,一顆心卻向下一沉,原來那人竟是“福安客棧”店主李興。

柳長青沉聲叱道:“李興,你在鬼鬼祟祟幹什麼?”李興臉慘白,卟通跪倒,叩頭道:“弟子…弟子想問問…掌門…師祖…早餐準備…什麼…”柳長青目光何等銳利,一見他口齒支吾,冷哼一聲,驕指疾落,逕向他左致命死“府臺”上點去驀然一條捷逾電閃的人影一晃,恰好將柳長青疾落中的右腕托住,同時,陶羽的聲音說道:“柳老前輩,事未分曉,何苦動怒?”柳長青長嘆一聲,老淚紛墜,滿臉愧慚地道:“難怪我們一到鄂州,行蹤便落入飛雲山莊眼中,萬想不到竟是這個畜生將咱們出賣了…”陶羽反勸他道:“他是個生意人,久處飛雲山莊威之下,或許一時意志薄弱,情實堪憐。”柳長青沉痛地道:“柳某教導無方,實覺愧對祖師,少俠雖然寬宏大量,此事傳揚出去,邛崍一派,就別想再在江湖上立足了…”李興叩頭如搗蒜,哀聲求道:“師祖息怒,弟子實被脅迫,前年賤內病逝,兩湖分堂查知弟子是邛崍門下,便把弟子唯一骨強押在分堂,令弟子聽從他們的命令,如有違拗,立刻便要取小兒命…”柳長青叱道:“欺師滅祖,罪當碎屍,你為了一己之私,竟連師門出賣了,還有什麼臉面述說理由?”李興泣道:“弟子知罪,只求掌門師祖開恩。”柳長青一探手將他挾了起來,招呼陶羽等重回房中坐下,首先廢去李興武功,然後將他腳筋扭斷,命人關在一間密室中,厲叱道:“看在陶少俠份上,暫留你一條命,且等事了之後,再受派規刑堂大審定罪。”經過這一陣耽誤,天業已大亮,陶羽去兩湖分堂探聽伍子英生死,被凌茜等苦苦勸住,大家在店裡調息一陣,用些飲食,直到夜彌合,方才束扎停當,越牆外出,繞城向西而來-路上極為謹慎,五個人都儘量掩蔽身形,貼著城邊疾馳,行約二里,但見一個小上丘上,有一點星星燈火,在黑暗中閃爍了一下。

五人不約而同直奔燈火處,奔到近前,果見是個殘垣斷壁,野草封蔽的破廟。但他們奔近破廟,卻只見荒野寂寂,那廟中漆黑一片,方才那一閃而滅的燈火,竟不知從何而來?

陶羽輕輕對眾人說道:“今夜之事,勢在必得,但除非事不得已,不可傷了宮天寧命。”凌茜脫口道:“為什麼?”陶羽道:“他雖生好險,與我們並無深仇大恨,咱們只在取回寶篆,何苦一定要殺他呢?”凌茜笑道:“我知道你又想起竺姐姐了,可是,今夜竺姐姐不在,假如她在的話,只怕她第一個就要殺了宮天寧。”辛弟道:“說得是,咱們只恨殺他一次嫌少,最好能殺他十次百次,才消得心頭之恨。”秦佑沉聲道:“現在爭論這些無益,等一會見機而行,要是他能悔悟前非,出寶篆,固然只消薄懲就算了,要是仍舊執不悟,自然應該取他命,以免遺禍人間。”五個人低議一陣,決定由柳長青,秦佑、凌茜、辛弟分別埋伏在破廟四周,陶羽卻先行潛進廟裡,隱藏在神樞之後,準備內外同時動手,活擒宮天寧。

冷月悽清地照著大地,荒郊破廟,矗立在寒風濃之中,鄂中氣候,冬季飛雪,此時雖然還沒有下雪,但朔烈寒風,呼嘯掠過,使人已有幾分寒意。

陶羽獨自盤膝坐在神樞中,彷彿一個耐心的獵人,在守候著狡兔落網。

夜很靜,除了偶爾從遠處傳來一兩聲犬吠,他幾乎可以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那聲音是動而紛亂的,就像有一子,在他寧靜的心湖中不停地攪動著。

若論宮天寧的罪行,那真是亂劍砍剁,死有餘辜,何況宮天寧狡詐陰險成,不使用非常手段,事實上必難令他出通天寶篆,可是,如果依凌茜的主意殺了他,那麼竺君儀肚裡的孩子…

他並不想偏袒宮天寧,但一想到竺君儀和她肚裡可憐的小生命,他的心就再也硬不起來,孩子是沒有罪的,只要有一分希望,他怎能讓無辜的孩子今生今世,永遠見不到親生的父親?

算計時間,竺君儀距離臨盆之期已經不遠,桃花島上僕從如雲,生產自不用人擔心,不過,他卻暗暗懷著無限奇異的覺,她會生一個女孩?還是一個兒子?是羅璇?是羅璣?那孩子會像誰呢?會不會承繼父親英俊的容貌和母親溫柔賢淑的格呢?假如能夠這樣,那就太好了…

陶羽一面沉思,一面傾神注意廟外動靜,神樞中黑得伸手難辨五指,便想到桃花島上那快要出世的小生命,他彷彿已經看到自己臉上淒涼的笑容…

驀地,一陣急促的衣袂飄風之聲由遠而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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