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柔腸寸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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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弟棄了竹篙,跳下船艙,準備扯帆,不想這時北風正強,風帆才扯起一半,船身已被海風吹得倒退了十餘丈,辛弟氣得拋了風帆,又去搖櫓…
陸完陸方的船,恰好駛到,陸壁從懷中取出鋼鈴,高聲道:“留下公主,放你們自去…”辛弟接口罵道:“放,留命可以,留人卻不行。”陸方舉起手來,略一振腕,那枚純鋼打就的“金鈴”發出一串“叮叮”脆響、但他鋼鈴尚未出手,陸完忽然低聲說道:“老二,傷了他們…”陸方道:“理會得,但這小輩公然持強劫人,未免太狂,應該教訓教訓他!”說著,一抖手臂,那枚鋼鈴“嗡”地劃破夜空,逕向辛弟
來。
辛弟正全力搖著櫓,忽聽一陣悅耳響聲,有個黑忽忽的東西飛快近面門,心裡暗吃-驚,罵道:“他媽的,這是什麼怪物?”左掌疾翻,
擊而上。
陶羽忙叫道:“不可硬撞它”他話聲方出,辛弟的掌力已與那鋼鈴接觸,鋼鈴被他掌力一撥“叮”一聲,筆直
向半空。
辛弟笑道:“老傢伙原來是賣草藥的郎中,身上帶著鈴鐺…”誰知話未說完,驀覺腦後風聲颯然,那枚鋼鈴竟突然繞空半匝,閃電般到腦後。
辛弟嚇了一大跳,慌忙伏身閃避,只覺頭皮一陣涼,那鋼鈴貼著他的光頭掠而過,僅差分毫,就將在他頭上開個
。
他驚驚然出了一身冷汗,剛直起來,耳中鈴聲大作,鋼鈴又已折
回來,由右向左,挾風而到。
如此三數次旋繞,鋼鈴都不離辛弟近身一尺以外,登時把他擾了個手忙腳亂,小船失卻控制,盡在海面上打轉。
宮天寧見了大喜,急急指揮船家掉頭,又來撞那小舟辛弟全神在應付那詭異難測的鋼鈴,未防宮天寧催舟又到,一時指手不及“轟”地一聲,三個一齊跌進大海,那小船也當場被撞成了碎片。
陶羽跌落海中,手裡還緊緊捏著凌茜的柔荑,他拼命用另一隻手飛舞掙扎,叫道:“辛弟!辛弟!你在那兒”辛弟沒有回應,耳傍卻聽凌茜的聲音道:“快閉嘴,一口氣。”陶羽深深
進一大口氣,但覺凌茜反腕握著他的手,拉著他一直向下沉,向下沉,他心裡不
泛起第一次船破墜海時的可怖經驗。暗想,這一次一定完了,可恨父仇未報,又害了辛弟和她,我真是個不祥的人啊!
他很想鬆開凌茜,以免因為自己不識水,反而連累了她,但是,他忽然
覺到,卻是自己被凌茜緊緊拉住忽然腳下一軟,竟觸到堅硬的岩石!
他不能開口說話,急忙睜開兩眼,但覺置身之處,彷彿已是海底,光線陰沉,寂然無聲,乃是一片死寂而幽深的凸崖。
而凌茜正用左手挽住他,右手和腿雙划水.見他睜開眼來,向他嫣然一笑,做個手勢,好像教他學她的動作,划水行動。
陶羽已身負絕世內功,一口氣足可支持頓飯之久不散,這時他才恍然記起,凌茜自小在桃花島長大,終與海為鄰,難怪竟如此沉著,一些不慌。
於是,他也開始依照凌茜的動作,手足展動,划水而行,果然微一揮臂挾腿,身子便浮升了許多,同時,也能緩緩移動前進了。
他不忘了恐懼,全力舞臂伸腿地划著,只覺整個身體,正疾速地向上浮升。
不到片刻“譁”地一聲,頭部己冒出水面,凌茜的聲音又在耳傍叫道:“換氣,再向下沉…”陶羽如言吐氣氣,藉機掃目向海面上-瞥,敢情已游到距那四艘大船十丈以外,大船上燈火人聲隱約,正在海面上搜尋他們的蹤跡呢!
凌茜拉著他重又閉氣潛入水中,一剎地,便又沉到海底陶羽有一次經驗,心情已平靜下來,一面學著凌茜,划水潛水,-面打量海底情景,似覺這兒的水並不太深,而且那海底略顯傾斜,地勢好像在漸漸向上-口氣將盡,兩人重新浮出海面換氣,卻已經望不見那五艘大船的影子了。
反覆地使用著同-方法,下沉、划行、上浮、換氣…
每-換氣下沉,從水面沉到海底的時間,越來越短,下意道:“想不到這鬼地方什麼也沒有,咱們明天開始編一隻木筏,搬到附近大一些的島上去住!”陶羽未置可否,其實他心裡也正自算著應該怎樣離開這荒島,他身負血仇,更肩承著武林機運,父仇未報,難道當真與凌茜在海島上度過一生?
辛弟生死不明,秦佑和竺君儀正在企首引頸等候,泰山峰頂,埋葬著他含冤慘死的父親,飛雲山莊還有他的慈腎…他豈能逃避匿居在海島之上?
只是這些心事,對正陶醉在一片歡愉中的凌茜,一時卻無法啟齒。
這一天,他們攜手倘徉海邊,並肩眺望遠處變幻的雲霞,歡樂的時光過得真快,盡夜臨,他們依偎坐在沙灘上,凝視夜空繁星如織,凌茜悠然沉醉在愛的網羅中,幾已忘了置身何地。
她一隻手玩著沙粒,一隻手支撐著慵懶嬌軀,十餘年來少女綺麗的美夢,彷彿在這一天,才算真正實現了。
陶羽默默坐在她身邊,海輕柔地在他腳下拂過,他痴痴看著沙粒被凌茜捧起,又在她指間漏盡,就像如煙年華,消失得那麼無聲無息。
良久,他忽然忍不住低低嘆息-聲凌茜輕問道:“為什麼要嘆氣呢?
…
想誰呢?”陶羽黯然道:“我孤零-生,世上值得想念的人,寥寥可數,但是有件事,一直耿耿在心裡,總想說出來,又怕你會生氣。”凌茜天真地笑道:“我一定不生氣就是,你只管說吧!”陶羽遲疑半晌,然後握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正問道:“茜妹,你真的願意我們就這樣永遠住在荒島上,與世隔絕終老-生嗎?”凌茜微有些詫異地道:“這有什麼不好呢?”陶羽嘆道:“假如我們都是出世離塵的高士,這樣固然沒什麼可惜的,咱們畢竟只是兩個平凡的凡人,有許多事,許多人,我們沒有辦法擺脫開,終有一天,仍免不了重墜塵世…
凌茜道:“我卻不這樣想,只要有你在一起,不管它紅塵也好,仙境也好,對我來說,全是一樣。”陶羽動地點點頭,道:“你的深情,人寰罕見,但除了我以外,難道就沒有值得你懷念的人和事了嗎?譬如說桃花島和令尊”凌茜笑起來道:“桃花島是我生長的地方,爹爹是我的親人,自然值得去懷念,但他們跟你並沒有衝突啊!我忘了告訴你,爹爹心裡對你很好,要不然,他怎肯在途中多行了半月,又在船上候了你一整天…”陶羽悽然道:“你們如此錯愛,越令我慚愧不安,老實說,我是不值得你們如此對待的。”凌茜偏臉嬌笑道:“為什麼?”陶羽長嘆一聲,垂下了頭,道:“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事,錯蒙你們厚愛,可是,我已沒有福份接受了,因為…因為…”凌茜睜大眼睛,急聲問道:“因為什麼?你說呀?”陶羽把頭垂得更低,用一種低微得不能再低微的聲音說道:“因為我已經有了婚約了!”
“什麼?”凌茜從沙灘上一躍而起:“你跟誰有了婚約?是竺君儀?”陶羽毅然點了點頭,道:“我千里趕到海口,又從海口駕船追上你們的大船,目的便是想告訴你這件事,我知道,這一定會使你傷心,可是,我卻又不能不對你說明”他總算把心裡埋藏的話吐出來,無論後果如何,在
神上說,總似解脫一層負荷,說完之後,長長鬆了一口氣。
凌茜卻被這突然的事件驚得呆了,痴痴望著大海,目不轉瞬,慢慢從眼眶中下兩行情淚,口裡喃喃地道:“果然是真的?他們沒有騙我,這件事竟是真的…”陶羽深情地輕撫著她的手,道:“我本不應該把這件事對你說,但你對我一片深情,令我羞愧無地,假如我再欺騙你下去,將來的痛苦,也許更勝過今天!”這些話,凌茜好像一句也沒有聽見,只是一味搖著頭,自語道:“這不會是真的,他們一定在騙我…”陶羽大
愧悔,嘎嚥著道:“是真的,可是,我有不得不娶她的緣故…”凌茜喃喃道:“緣故?緣故?不能不娶她的緣故?”陶羽該然淚下,道:“是的,你不知道,她…她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了。”凌茜渾身猛然一震,飛快地從陶羽手中
回自己的手,失聲叫道:“你說什麼?她已經…”陶羽黯然點頭,道:“她已有一個月的身孕,這就是我不得不娶她的原因…”凌茜疾退兩步,凝目向陶羽上下注視,目光中盡是駭異和驚惶,過了片刻,突然“哇”地一聲痛哭失聲,掩面拔足狂奔。
陶羽忙攔住她,道:“你…你聽我說,這件事…”凌茜奮力一摔,掙脫他的手,肩頭晃處,人已奔出十餘丈外。
陶羽在後面緊緊跟著,好在這島並不大,她狂奔一陣,穿過島中椰林,又到了海邊,於是掉頭沿海而奔。
她輕身之術原極高明,此時發狂般疾奔,真個捷逾飛鳥,不過頓飯之久,己圍著海灘繞了兩匝。
陶羽一直全力跟在後面,他深知她傷心過度,假如不讓她把壓抑在心底的悲傷發洩出來,也許反致病禍,所以並不阻止,只是遙遙隨著,不使她做出烈的事來。
其實,他心中痛苦,又豈在凌茜之下,只不過這件事乃是他深思慮之後決定,既然承擔這副
情的重擔,便是再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凌茜狂奔足有半夜,方才力盡摔倒在沙灘上,雙手捧著臉,放聲大哭。
這一場痛哭,直到東方泛白,才聲嘶力竭而止,沉沉睡去,陶羽輕輕拭去臉上淚水,在距她三丈左右的地方席地坐下。但他卻不敢休息,只閉目略作調息,便起身去摘了幾顆椰子,悄悄放在凌茜身邊,然後又退到三丈外坐下靜候。
天亮了,陽光照著沙灘上凌茜的身子,像一團蟋伏在地上的綠
海草。
微風拂過,揚起她柔而細的秀髮,一絲絲,一縷縷…
她一動未動地伏在沙灘上,遠看就像一具隨著水飄來的屍體,但陶羽知道她是悲憤過度,經過一夜狂奔痛哭,發洩之後,反倒再無大礙了。
直到近午,凌茜才悠悠醒來,坐起身子,就此目不轉瞬地望著大海,對身邊的食物,及遠處的陶羽,都未曾一顧。
陶羽也不敢去驚動她,只跟著痴坐凝望大海,海上白茫茫不見任何船隻或飛鳥,倒有些跟他此時腦中空白十分相似。
不知不覺,天又入夜。
凌茜抱膝痴坐如故,面對大海,又坐了整整一夜,不言不食,也沒有再哭泣。
陶羽漸覺事態嚴重,忍不住站起身來,緩緩移步向她走去誰知才走了三五步,凌茜突然冷冷地道:“不要惹我!”陶羽見她終於開口,忙停步說道:“我後悔不該告訴你這件事,可是,如果要我永遠欺騙你豈不更加對你不起?”停了一會,他見凌茜並不回答,於是又道:“我不怨你如此恨找,只求你珍惜自己身體,今生我虧負你太多,但願來世變牛變馬,報答你的情意…”凌茜仍是不答,凝目望著大海,好像是沒有聽見。
陶羽長嘆道:“我只是個不值得愛的人,卻費了你可貴的愛情,唉!這世間對我既然如此厚?為什麼偏偏又如此殘忍地安排?”凌茜充耳不聞,毫無反應,太陽緩緩從海天相接處升起,她已經整整痴坐了十個時辰以上,連身子也沒有移動一下。
陶羽含淚又道:“你恨我打我都可以,只求求你別這麼折磨自己,兩天了,你一點東西也不肯吃嗎?”凌茜突然躍起身來,回頭向島中便走。
陶羽不解她要做什麼,忙躡蹤跟了過去,叫道:“茜妹,你…”卻見凌茜逕自奔到一株樹邊,豎掌如刀,振臂一揮,那株足有海碗的大樹,竟被她一揮而斷“轟”然一聲倒了下來。
她片刻也不停,默默行到另一株樹下,雙掌連揚“轟”地又將這株大樹也劈倒地上?
她一口氣劈倒了十餘株大樹,已累得嬌不勝,原來她數
未進一點食物,縱然武功再高,真力也顯得不繼,但她卻不肯休息,又把那些樹上枝葉一一剔除,拖著樹幹,並放在沙灘上。
陶羽雖不知她意何為,見她疲憊不堪,兀自不肯停歇,忙也動手幫她搬運樹幹。
凌茜亦不理會,採來些長藤,合著剝下的樹皮,成-
的繩索,開始把那些樹幹,編紮在一起。
陶羽這才恍悟她是因傷心絕情,不願在島上多留,編扎木筏,泛海回桃花島去。
他望望身後浩瀚無垠的大海,心境頓沉重,旨因他既不便阻止她離開荒島,又不能眼看她僅用一隻脆弱的木筏。冒險渡過大海?
幾經思索,不覺又發出一聲長嘆,喃喃道:“我自知罪孽深重,永難獲你諒解,我對你的一片心,唯天可表,只盼你回到桃花島之後,能夠快樂幸福,對人世我也就再無遺恨了。”凌茜忽然仰起頭來,深深注視陶羽一眼,一雙明眸之中,滾動著晶瑩淚水,嘴牽動了幾次,卻沒有吐出一點聲音…
隔了好一會,兩滴淚珠,終於奪眶而出,滾落在衣襟上。她咬了咬嘴,重又低頭加緊編紮起木筏來——武俠屋掃校,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