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誤會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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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二月,繁花遍野,青山如黛,好一遍錦鏽大地,此時,在太原城郊的山道之上,有一匹雪白駿馬,在緩緩而行,馬上坐的是一位輕裝少年,生得劍眉星目,俊朗丰神,英氣
,一看就知道是一位身懷絕技之人。
但這少年似是有著沉重的心事,只見他眉峰微皺,俊秀的臉上略帶蹙容,忽聞他輕嘆一聲,道:“唉,這茫茫人海叫我到哪裡去找嘛?”聽他口氣,似在找人,但不知道他所找的是誰?
這時夕陽已經西下,晚輕飄,歸鴉陣陣,天
漸漸向晚,忽又聽他驚啊一聲,自言自語的說道:“不好,今夜恐怕又要錯過宿處啦,還是快點走吧!”當下兩腿一夾,直同一股
煙,疾馳而去,只見他縱馬疾馳,轉眼已來到一座林邊,果然,這少年的確是身懷絕技之人,一聽就知,前面林中有異,連忙勒韁停馬,凝神以俯,不一會兒,從林中踉踉蹌蹌奔出一位華服青年,這青年約二十四五,文士打扮,生得俊朗清逸,給人印象不錯,許是被敵人追得急了,才會如此猛奔,但從他那奔跑的身形看來,亦不失為一
高手,馬上少年正在皺眉猶豫之際,突然數聲沉喝,又從林中奔出七八個輕裝大漢,驀間為首那個大漢,厲聲喝道:“狗賊,快給老子躺下。”揚手處,兩點寒星,一取腦門,一取背心,向前面那青年閃電襲到,馬上少年暗道一聲:“糟糕。”正
出手搶救,忽見那青年恍肩滑步,左讓盈尺,反臂一伸,已將兩枚暗器接住。
馬上少年驚心方定,微微點頭,暗暗稱讚不己,可是,那青年許是本就負傷不輕,如今因接這暗器,腳下更見蹣跚,終於支持不住,一跌摔倒在地,後面那些大漢,見機不可失,一陣沉喝聲中,拳、掌、刀劍等,蜂踴而上。
馬上少年本是俠義中人,豈能見死不救,立刻長嘯一聲,兩手微按馬鞍,身如脫弩之箭,掠空猛撲。
但見他身在半空,左手虛空一抓,已將倒地青年攝入懷中,右臂向後一甩,鳶飛魚轉,身形極為美妙的,倏又翻回馬背,他這一出手之勢,就展出兩種絕藝,一是虛空攝人,一是凌空虛渡,若非功力特高之人,難以有此造詣。
許是他這兩項絕藝,已將那七八個輕裝大漢鎮住,個個瞪目結舌,半晌講不出話來,這當兒,馬上少年才將那幾個大漢打量一眼:為首那人是個虯鬚大駐,第二個則是位黑白陰陽臉,第三個滿臉大麻,凹鼻缺,真是人見人厭,其餘幾個無用細表,個個面目猙獰,兇相畢
。
正打量間,忽聽為首那個大漢,沉聲喝道:“何方小子膽敢橫樑子,趕快報上師承,萬兒,否則,就別怪咱們嶗山七煞,手下無情了。”馬上少年朗聲笑道:“管你什麼七煞八煞,爾等如此倚多為勝,又算哪門子英雄好漢?”隨即又冷笑一聲說道:“小爺姓岳我騰,今後如有任何過節,都由我嶽某一人承擔,至於小爺師承,爾等本就不配問,不說也罷。”為首那位大漢本是七煞之首,人稱虯鬚追魂孟全武,在當今武林中,亦算是小有名氣之人,他之所以報出嶗山七煞之名,本是相把對方鎮住,哪知馬上少年絲毫不為動容,似未將自己等人放在眼中,不由氣得咬牙瞪目,喝道:“好小子。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兄弟們上。”於是七煞昆仲,個個亮出兵刃,一陣沉喝聲中,直向馬上少年蜂踴而上,兇威氣勢,倒也不凡,馬上少年——嶽騰,又復朗朗一聲長嘯,提韁催馬,猛衝過來,雙方距離既近,又都是在盛怒之下,自然一恍即到。
七煞昆仲見對方來勢勁疾,銳不可當,於是人人凝神注視,引功待發,準備一擊而成,誰知,個個只覺眼前白影一閃,對方連人帶馬,早已越項而過,再攔截,已是不及。
回頭看時,只見那少年一面縱馬疾馳,一面回頭對著自己等人搖手,且在朗聲笑道:“今天小爺救人要緊,不與你等計較,就此別過…”轉眼,奔入林中不見,不知怎麼,七煞昆仲身形,總是左搖右恍,站立不穩,彷彿有種無形巨力,在推搖自己身形而難以自制,直等嶽騰遠去,幾人方拿椿站住,開始大家都覺得奇怪,後來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那少年——嶽騰,在那輕描淡寫的搖手之間,致使幾個人站立不住,這一恍悟,個個不膽顫心驚,愕然不已,半晌,才聽虯鬚追魂孟全武輕嘆一聲道:“唉,放眼當今武林,何來這等後輩?”那個黑白陰陽臉的大漢,突然驚道:“哎呀,莫非就是那小子來啦…”話聲未了,各人都被驚得連連退數步,一臉惶極之
,突聽那個滿臉大麻,凹鼻缺
的大漢說道:“二哥說得正對,很可能是那小子找上門來啦,大哥,我們還是早些回去,報與堂主知道,也好有個準備。”接著,數聲沉喝,眾人閃幌而逝,山道上又恢復了原有的寧靜。
少年嶽騰,放馬奔了一程,方停下馬來,隨著又將那青年抱了下來,為他察看傷勢,但見那青年有些昏不醒,不
有點兒驚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許久,才聽他自言自語道:“我何不以推宮活之法,為他治療一下試試…”於是,將那青年平放地上,自己立刻功行雙臂,在那青年身上推按起來,由於這是他初次救人,所以心情不免有些緊張。
這是忽聞前面有個蒼老的聲音說道:“賊,賊,這年頭遍地是賊,偏偏有人要多管閒事。”嶽騰驀聞人聲,心頭微驚,不由抬頭望去,此時雖是初更時分,但正值二月中旬,皓月皎皎,四周景物,仍然一覽無遺。
只見從前面林中,踉踉蹌蹌走出一位瘦小老兒,這老兒生得甚是奇特,既矮又瘦,活象個三寸釘兒,手捧大紅葫蘆,一面嘻嘻傻笑,一面對嘴連傾,許是這老兒已經喝醉,要不然怎會如此步履不和穩,踉蹌連連。
嶽騰見只是這麼一位,毫不起眼的小老兒,自然寬心大放,旋又繼續俯首運功…那倒地青年,雖負重傷,但始終均不曾昏,如今聞聲知人,不
心頭猛震暗道:糟糕,剛離虎口,又遇剋星,這老人一來自己是非糟不可。
他雖是暗暗驚恐,但他一向城府甚深,心機,膽識,均屬過人,於是仍裝著昏不醒之狀,希望在這少年的庇護下,能僥倖逃出生天。
嶽騰是初走江湖,而又在抬頭望那老兒之際,故對青年這種偽裝,絲毫不覺,驀然,那老兒又是幾個踉蹌,已來到嶽騰面前。
將那大紅葫蘆對嘴連傾了幾大口嘻嘻笑道:“好酒哇,好酒,小娃娃,你要不要喝?”嶽騰仰首望去,只見那老兒兩眼眯成一條縫,望著自己嘻嘻傻笑,幾微黃老鼠須,當真是醉態可掬滑稽突梯,逗人好笑得緊。
也許真是好酒,立刻清香四溢,甘味橫生,連從不喝酒的嶽騰,亦不連
清水,但他畢竟只向老兒微笑的搖搖頭旋又繼續運功,驀地裡那老兒又是一個踉蹌,腳尖所向,正是倒地青年頭頂的百匯大
。
變起倉促,事生肘腋,怎叫嶽騰不驚得一愕“啊。”聲之中,伸手向青年頭頂百匯大護去,哪知老兒踢出去的腳尖原式不變,僅微微向上一翹,直向嶽騰的丹田大
。閃電踢來。
這動作看似毫不經意,事出無心,而且老兒仍在醉眼糊,嘻嘻傻笑,但嶽騰卻不由驚得猛震,一面氣納丹田,護著要
,一面功行右臂,翻腕疾截,他這應變之勢,可謂神速至極,誰知老兒腳尖微偏,避過嶽騰這掌疾截,轉向側擊,並道:“小娃娃,別怕,我只是搔搔你的癢兒。”果然,一股不輕不重的力道,正搔在他的笑
上,害得嶽騰不
哈哈一笑,頓時俊臉微紅,好生尷尬,他自離師下山以來,何曾受人這般愚
,氣憤之下,大聲喝道:“醉鬼,你…”但聞老兒接口笑道:“醉鬼又有什麼不好,我老兒只是酒醉心不醉,不象你這個糊塗娃兒,不分善惡,不辯黑白,枉行俠義。”話聲剛落,又將大紅葫蘆對嘴連傾起來,喝得咯咯有聲,至此,嶽騰方知這老兒不是簡單人物,自然那種酒醉樣兒,也是佯裝。
但他一則因年齡幼小,不解世故,再則又因生倔強,總覺得被老兒無端戲
,是件奇恥大辱之事,一時羞憤難忍,故對老兒話中之意,未於深思,立刻暴喝一聲,右臂倏翻,信手揮出一掌。
別看他這一掌只是信手揮出,立刻勁風猛湧,力如
,威力範圍足可廣及三丈,這老兒雖是武林名宿,但見嶽騰這掌來勢,足可開山裂石,亦是不敢硬接,趕緊腳下一個踉蹌,方脫出嶽騰掌力範圍以外,嶽騰見自己一擊未中,正
再行出手,哪知老兒已於嘻笑聲中,奔入林中去了,沒有再見人影。
只因他初走江湖,毫無經驗,故對老兒剛才脫出他這一掌的身形步法,未予注意,致讓對方從容走脫。
他正站起身來前去追趕,忽聽倒地青年長長吐了口氣,於是俯首問道:“兄臺現在覺得好點了麼?”但見那華服青年倏然站起,對著自己拱手一揖道:“多承兄臺相救,兄弟這廂有禮了。”嶽騰連忙拱手答禮笑道:“不敢,不敢兄臺太客氣了。”忽聞那華服青年又含笑問道:“請問兄臺高姓大名,何方人氏?承蒙救援,恩同再造,實令兄弟
不盡。”說要又是拱後一揖。
此人本就生得懦雅俊逸雍容華貴,給人良好印象,而又如此謙遜多禮,和善可親,怎叫嶽騰不暗生欽佩,當下含笑答道:“兄弟嶽騰,乃金陵人氏,些許小事請兄臺幸勿掛懷。”不知怎麼,當嶽騰報出姓名藉貫之時,那青年如受重擊猛然一震,但此人的確機智得緊,連忙拱手笑道:“啊,原來是嶽兄,失敬,失敬。”藉以掩飾自己震驚之態。
嶽騰初走江湖,經驗毫無,而又生忠厚,
無城府,自是未曾識破,當下亦拱手微笑問道:“轉教兄臺大名…”那青年朗朗一笑道:“兄弟黃琦,乃西傾山
雲穀人氏,承江湖朋友們的臺愛,送兄弟一個綽號為——銀扇書生。”說話之間,右手一幌,已從袖中
出一把長約兩尺的鐵骨折扇,又復笑道:“這就是兄弟標誌,今後還希嶽兄多多指教。”嶽騰兩眼一亮笑道:“豈敢,豈敢,黃兄真是雅人連所使的兵器,都這麼高雅脫俗,實令兄弟好生敬佩。”銀扇書生黃琦,在報出自己名號之時,就全神注意嶽騰的反應,他之所以從袖中
出摺扇,亦是有其深意。
在他想來,當嶽騰聽到雲谷及自己名號之後,不是憤怒,定是震驚,哪知嶽騰卻毫不動容。
致使黃琦又暗暗想道:“近數十年來,我雲谷威鎮一方,列為武林四大世家之一,凡是江湖中人,都得敬畏三分,就以自己來說,誰不知道我黃少谷主——銀扇書生黃琦之名,怎麼這小子卻毫無所覺,看這小子年紀輕輕,身懷絕技,但不知是什麼來歷,我必須探他一探才是。”這些念頭,在他腦中一閃即定,當下哈哈笑道:“嶽兄真會說笑,縱然兄弟有好雅之癖,但也不及兄臺絕世風度。”接著,旋又肅容問道:“嶽兄雖系金陵人氏,但不知伯父大人,上下二字如何稱呼?盼能賜告。”嶽騰黠然地一嘆道:“唉,兄弟命苦,兩歲之時即被歹徒拐騙離家,幾經轉輾,才被恩師民歸門下,如今算來離家已有一十六載,不但家父的名諱不知,就連雙親的容顏,亦不復記憶了。”說到後來,星目含淚,聲音亦漸漸悲涼。
銀扇書生黃琦,聽嶽騰說離家已有十六年驚心始定,但他是有心之人,當下婉言道:“嶽兄且請寬懷,不是兄弟誇口,凡是江湖朋友,兄弟多半相識,今後尋訪伯父母之事包在兄弟身上。”嶽騰大為
,立即拱手一揖道:“多謝黃兄,兄弟這裡且先致謝了。”黃琦連忙拱手答禮,笑道:“不敢!不敢,些許小事,何足掛齒,嶽兄見外了。”仰首一看,見已近二更時分,隨又笑道:“此處離前面小鎮不遠,以兄弟愚見,咱們還是邊走邊談好啦…”於是兩人並肩而行,身後馬蹄亦噠噠有聲,但聞黃琦乾咳一聲道:“嶽兄身懷絕藝,但不知令師是哪位前輩高人?”嶽騰面有難
,歉然道:“兄弟下山之時,恩師再三嚴令,不準說出他老人家的法號,還望黃兄見諒才好。”黃琦灑然一笑道:“嶽兄既然為師令所限,那麼不說也罷。”此人真機智得很,覺得既是探詢不出,乾脆不如灑然一笑的故示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