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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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十二章為了縮短路程嚮導就撇開了右邊那條正在修建中的鐵路線。這條鐵路為了要避開那些分支縱橫的文迪亞山脈就不能是象福克先生所希望的那樣一條筆直的近路。這個帕西人對這裡的大路小道都非常悉。他建議從森林裡穿過去這樣可以少走二十多英里路大家都同意了他這個辦法。
福克先生和柯羅馬蒂分別坐在兩個鞍椅裡只有兩個腦袋在外面。象童駕著大象叫它快步奔走。大象邁起快步把鞍椅裡的人顛得不亦樂乎。但是他們以英國人慣有的沉著忍受著這種顛簸。有時候他們談上一兩句有時候只是相互看看。
至於那個趴在象背上每走一步都要立即受到上下顛震的路路通他牢牢地記住了主人的叮囑儘量避免把舌頭收在上下兩排牙齒中間否則要是一不留神就會把舌頭咬下一截來。這個小夥子一會兒被拋到象脖子上一會兒又被拋到象股上忽前忽後活象馬戲班小丑在玩翹板。但是他在這種騰空魚躍的間隙中還是不停地嘻嘻哈哈開玩笑!他不時地從袋子裡掏出糖塊聰明的奇烏尼一面用鼻尖把糖接過來一面仍然一刻不停地按原來的度快步前進。
跑了兩小時之後嚮導讓大象停下來休息一小時。大象在附近的小水塘裡喝了些水又嚼了一些
樹芽和小灌木枝葉。這樣小憩柯羅馬蒂先生並不反對因為他自己也已經給顛垮了。但福克先生卻仍然輕鬆自如他就彷彿是剛剛從
上下來似的。旅長用驚奇的目光瞧著福克一面說道:“真是鐵打的硬漢子。”
“不是鐵打的是鋼鑄的!”路路通接著說一邊正在準備一頓簡單的早餐。
中午嚮導出了動身的信號。走不多時眼前已呈現出一片蠻荒的景象。緊接著一大片森林的後面就是一叢叢烏梅樹和棕樹。再往前去就是一大片荒涼貧瘠的平原。平原上蔓生著荊棘雜樹其中還夾雜著一大堆一大堆的花崗石。上本德爾汗德這一整塊地區以前都是人跡罕至的地方現在這裡住著一些具有狂熱宗教信仰的教族他們在當地還保留著那些最可怕的教規。英國的統治法規在土王的勢力範圍內就不能正常執行至於在文迪亞群山中那些無法接近的地方那就更加無法管轄了。
一路上他們好幾次碰到一群一群殺氣騰騰的印度人瞧著這頭奔馳的大象擺出怒氣衝衝的姿態。帕西人總是儘量避開這些人。他認為碰到這些人總是一件倒黴的事。在這一天當中沿途很少看到野獸偶爾有幾隻猢猻一邊溜著一邊擠眉眼作出各種怪相。這使路路通非常開心。
但是有一樁事叫路路通到非常愁那就是將來到了阿拉哈巴德福克先生怎麼處置這頭大象呢?難道還帶著走嗎?這絕不可能。買象的錢再加上運費這簡直是一個叫人傾家蕩產的傢伙!那麼能不能把它賣掉?或是把它放了呢?說真話這頭刮刮叫的大象也實在叫人留戀。萬一出乎意料福克先生把它當作禮物送給我路路通那豈不要難為死我了嗎?這叫我路路通怎能不傷腦筋呢?
晚上八點鐘他們已越過了文迪亞群山的主要山脈。於是他們就歇在這北山坡上一所破爛的小屋裡。
這一天大約走了二十五英里離阿拉哈巴德還有二十五英里。
夜晚天氣很冷。象童在小屋裡燃起一堆枯枝它出的熱氣很受大家的歡。晚餐的內容就是在克爾比買來的那些乾糧。旅客們也實在是給累垮了他們草草地吃了這頓晚飯。飯後他們斷斷續續地扯了幾句不一會就鼾聲大作進入夢鄉了。嚮導守在大象旁邊。這時大象也緊靠著一棵大樹站著睡著了。
一夜平安無事只是偶爾有幾聲山豹的呼嘯和野猿的哀啼衝破這黑夜的寂靜。其實這些野獸只是自己叫叫而已對破屋裡的旅客並不表示什麼敵意。柯羅馬蒂就象一個疲勞萬分的戰士一樣酣睡如泥路路通睡得並不踏實他正在夢見自己在象背上翻跟斗。至於福克先生他是照舊睡得平平靜靜和他睡在賽微樂街安靜的寓所裡一樣。
第二天上午六點鐘他們又出了。嚮導希望在當天晚上就趕到阿拉哈巴德。照這樣看福克先生從倫敦出以來省下的四十八個小時只被佔用了一部分。
他們走下了文迪亞群山最後的幾段斜坡路大象又快步奔跑起來。晌午時分嚮導繞過了位於恆河支卡尼河畔的卡蘭吉爾。嚮導總是避開有人聚居的地方他覺得在這塊恆河盆地的原野上走會更安全些。此去東北不到十二英里就是阿拉哈巴德了。他們在一叢香蕉樹蔭下小憩片刻。香蕉跟麵包一樣對人有好處旅客們非常欣賞他們還說香蕉跟
酪一樣有營養呢。
下午兩點嚮導趕著大象鑽進了茂密的森林穿過這片森林必須走好幾英里的路程。他很樂意這樣在森林的掩蔽下前進。不管怎樣到目前為止總算沒遇見任何倒黴的事。看起來這次旅行也應該會平安無事地完成任務了。可是大象突然現出不安的樣子而且站住不走了。
這時正是下午四點鐘。
“怎麼啦?”柯羅馬蒂從鞍椅裡探出頭來問道。
“軍官先生我也搞不清楚”帕白西人一面回答一面傾聽著從茂密的樹林中傳來的一陣混亂嘈雜的聲音。
又過了一會兒這種嘈雜聲就聽得更真了聽起來好象是人群的呼喊和銅樂器敲打織成的喧囂不過離此尚遠而已。
路路通睜大眼睛全神貫注地聽著。福克先生耐心靜坐一語不。
帕西人跳下象來把象拴在樹幹上鑽入那茂密的灌木叢裡。幾分鐘後他跑回來說:“婆羅門僧侶的遊行隊伍向咱們這兒來了。咱們儘可能別叫他們瞧見。”嚮導解開了象把它引到密林深處同時叮囑旅客千萬別下地來。象童本人做好準備假使必要的話他就立刻跳上大象逃走。不過他覺得這一群人走過時是不會現他們的因為樹林中密密的枝葉已把他們完全遮住了。
由喧囂的人聲和鑼鼓聲織成的一片噪音愈來愈近。在那鼓聲鼕鼕、鐃鈸鏘鏘的鳴奏中還夾雜著單調的歌聲。不一會距福克和他同伴們藏身的地方只有五十來步遠的樹下面出現了遊行隊伍的先頭行列。他們透過樹枝很清楚地看見參加這個宗教儀式的奇裡古怪的人物。
走在隊伍前頭的是一些頭戴尖高帽身穿花袈裟的僧侶前後簇擁著許多男人、婦女和孩子。他們在高唱著輓歌。歌聲和鑼鈸的敲擊聲此起彼落替不斷。人群后面有一輛大軲轆車子車輻和車輞都雕刻成一條條並列
叉的毒蛇車上有一尊面目猙獰的女神像。車子的前面套了四匹蒙著華麗彩披的駝牛。這尊神像有四條胳臂全身赭紅披頭散眼
兇光伸著吊死鬼樣的長舌頭兩片嘴
染成了指甲花和茭醬的紅
。她脖子上戴的是骷髏頭穿成的項圈
上系的是斷手接成的
帶。巍然屹立在一個趴著的無頭怪物身上。
柯羅馬蒂認熾這尊神像。他低聲說:“這是卡麗女神她是愛情和死亡之神。”
“說她是死亡之神我還同意可是說她是愛情之神我決不同意!”路路通說。
“她簡直是個醜八怪!”帕西人示意叫路路通別嘮叨。
在這尊神像的四周圍著有一群瘋瘋癲癲的老托缽僧。他們身上象斑馬似的畫著赭黃的條紋並且割開一些十字形傷口鮮血一滴滴地
出來。舉行盛大的宗教儀式時這些癲狂得象著了魔似的托缽僧甚至還爭先恐後地趴到“太陽神”的大車軲轆底下去送死呢。
托缽僧的後面有幾位婆羅門僧侶。他們都穿著豪華的東方式的僧袍正拉著一個踉踉蹌蹌站立不穩的女人往前走。
這女人年紀很輕皮膚白得象歐洲人。她頭上、頸上、肩上、耳上、胳上、手指上和腳趾上戴著:寶石頸練、手鐲、耳環和戒指。她穿著繡金的緊身
衣外面罩著透明的紗麗襯托出她的體態和豐姿。
在這年輕女人後面跟著好些衛兵。相形之下越顯得殺氣騰騰。他們上彆著脫鞘的軍刀挎著嵌金的長把手槍抬著一頂雙人轎轎上躺著一個死屍。這是一個老頭兒的屍。他和生前一樣穿戴著土王的華服頭上纏著綴有珍珠的頭巾身上穿著繡金的綢袍子
間繫著鑲滿寶石的細羊
帶此外還佩著印度土王專用的漂亮武器。
接著是樂隊和一支狂熱的信徒組成的大軍。他們叫喊的聲音有時甚至掩蓋了那震耳聾的樂器聲遊行隊伍至此才算結束。
柯羅馬蒂先生注視著過往的這一群人。他臉上出了很不自在的神
轉身對嚮導說:“那是寡婦殉葬?”帕西人點了點頭並把一個指頭擱在嘴
上叫他別作聲。長長的遊行隊伍慢慢地向前
動著。沒多久隊伍的尾巴也在叢林的深處消失了。
歌聲慢慢地也聽不見了。遠方還傳來一兩下迸出的叫喊聲。哄亂的局面就此結束接著是一片沉寂。
福克先生已經聽見了柯羅馬蒂說的話。遊行隊伍剛一走完他就問道:“寡婦殉葬是怎麼回事?”
“福克先生”旅長回答說“殉葬就是用活人來作犧牲的祭品。可是這種活祭是殉葬者甘心情願的。您剛看見的那個女人明天天一亮就要被燒死。”
“這些壞蛋!”路路通大叫一聲他簡直忍不住心裡的憤怒了。
“那個死屍是誰?”福克問。
“那是一位土王他是那女人的丈夫”嚮導回答說“他是本德爾汗德的一個獨立的土王。”
“怎麼”福克先生並不動接著說“印度到現在還保持這種野蠻的風俗。難道英國當局不能取締嗎?”
“在印度大部分地區已經沒有寡婦殉葬的事了”柯羅馬蒂回答說。
“可是在這深山老林裡尤其是在本德爾汗德土邦的領地上我們是管不了的。文迪亞群山北部的全部地區就是一個經常生殺人擄掠事件的地方。”
“這可憐的女人!要給活活地燒死啊!”路路通咕噥著說。
“是呀!活活燒死”旅長又說。
“倘若她不殉葬的話她的親人們就會得她陷入您想象不到的悽慘的境地。他們會把她的頭剃光有時只給她吃幾塊乾飯團有時還把她趕出去從此她就被人看成是下賤的女人結果會象一條癩狗一樣不知道會死在哪個角落裡。這些寡婦就是因為想到將來會有這種可怕的遭遇才不得不心甘情願地被燒死。促使她們願意去殉葬的主要是這種恐懼心理並不是什麼愛情和宗教信仰。不過有時候也真有心甘情願去殉葬的要阻止她們還得費很大力氣。幾年前有過這麼一回事:那時我正在孟買有一位寡婦要求總督允許她去殉葬。當然您會猜想到總督拒絕了她的請求。後來這個寡婦就離開孟買逃到一個獨立的土王那裡。在那裡她的殉葬願望得到了滿足。”旅長講這段話的時候嚮導連連搖頭等他講完嚮導便說道:“明
天一亮就要燒死的這個女人她可不是心甘情願的。”
“本德爾汗德土邦的人全知道這樁事。”嚮導說。
“可是這個可憐的女人似乎一點也不抗拒。”柯羅馬蒂說。
“這是因為她已經被大麻和鴉片的煙給燻昏過去了!”
“可是他們把她帶到哪兒去呢?”
“把她帶到庇拉吉廟去離這兒還有兩英里。留她在那裡過一宿一到時候就把她燒死。”
“什麼時候?
…
”
“明天天一亮。”嚮導說完了話就從叢林深處牽出大象他自己也爬上了象脖子。但是當他正要吹起專用於趕象的口哨叫大象開步走的時候福克先生止住了他一面向柯羅馬蒂說:“我們去救這個女人好嗎?”
“救這個女人!福克先生。”旅長驚訝他說。
“我還富裕十二小時可以用來救她。”
“咦!您還真是個熱情的人哪!”柯羅馬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