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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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起已經快十一點了。
元子打開窗戶,一整夜停滯在室內的渾濁空氣從窗口飄了出去,屋外清的和風將明媚的陽光一起帶進了屋子。光線中泛著綠
,和風中飄浮著樹木發芽的氣息。公寓山丘的斜坡下幢幢房頂的對面是東京大學基礎部校園內的一大片樹林。
她準備好了要烤的麵包,然後到門外的郵箱裡取出了今天的早報。元子將烤好的麵包撕成小塊,慢慢地塗上油,然後和煮得五分
的雞蛋一起吃,同時還看著報紙。她覺得這一刻的自己非常快樂。
對政治版面她只是瞥了一下標題,經濟版面也準備放到後面再看。最近店裡常有不少公司白領光顧,為了合他們的談話,元子不瞭解經濟動向可不行,加上自己經營酒吧也必須瞭解經濟形勢。不過她將這些放到社會版面看完之後再看。
"又有醫生偷稅漏稅將近二億,在青山的楢林婦產醫院。"元子眼前大大的標題在跳躍。標題下面楢林謙治那張胖乎乎的臉宛如電光照似的浮了出來。
"東京國稅局十六號發表了在港區青山綠町二街一四五七號楢林婦產醫院院長——楢林謙治(五十五歲),偷稅漏稅達一億八千二百萬元的消息。
據這則報道,醫院在過去三年裡沒有將自費門診等的收入記錄記錄於帳本,同時還通過虛報健康保險點數而索取不正當利益。醫院有病
數一百三十個,護士和助產士共十八人,是市內屈指可數的個人經營的醫院。醫生尤其是外科、婦產科醫生,他們和不動產經營商並列都是每年偷稅漏稅最多的。他們經常受到社會的指責,本事件又為我們提供了新的話題。
下面是楢林謙治院長的話:這屬於會計工作中一個失誤,同時我們對收入的質和國稅局的見解也差異懸殊。總之絕對不是故意偷稅漏稅的。"終於被發現了,國稅局開展了調查。
元子宛如已經看到了楢林的狼狽相。他滿臉通紅,佈滿血絲的眼睛往外突出著,或許正像一頭受了傷的野獸在咆哮呢,這種想象和元子在湯島的情人旅館所看到的他那發了瘋似的姿態重疊在了一起。
三年內居然偷稅漏稅一億八千萬,還真厲害啊。
然而元子覺得據護士長中岡市子的透
,他在二十家金融機構的偽造名義和無記名存款總共合起來是三億二千萬
元。楢林婦產醫院自開業以來已經有二十年曆史了。和三年偷稅漏稅一億八千萬相比,二十年間共計的地下存款三億二千萬不是太少了嗎?
然而國稅局卻只追查過去的三年,之前的都失了時效,因此不算在調查範圍之內。那麼這樣一來,據二十年來偷稅漏稅的數額,他的地下存款不可能只有三億二千萬,或許達到了十億呢。
那麼這餘下的錢,楢林藏到哪裡去了呢?即使市子對這些也未必瞭解。
元子兩次、三次反覆閱讀了這些印刷文字。此時傳來了一股麵包烤焦的味道,從烤箱裡一股煙正冒了出來。
元子取出了烤焦的麵包,而她手的動作宛如思考的彈簧,促使她產生了一個新的想法。中岡市子是不是沒有告訴自己院長所有的秘密財產呢?她起了疑心。
市子恨院長是因為她覺得院長背叛了她的愛情,不過她越是這樣越說明她依然愛戀著楢林。那樣的話,她就不可能將他所擁有的全部財產告訴自己。她的女人心正遊蕩在憎恨和留戀之間,一方面她透給元子男方的秘密,可另一方面還是企圖庇護他,保守著他的秘密。難道不是這種心理嗎?
元子想起了市子最後一次來自己公寓時扔給自己的話:"你本不懂女人的心理。"市子那
烈的口氣和反叛的眼神可以說明這些。
不過立刻她又產生了另一個想法。
也許楢林會猜測這次國稅局對他偷稅漏稅的追查是她向國稅局告密的吧。
因為知道他偽造名義存款和無記名存款的是原口元子,除了原口元子以外不會有其他人向國稅局寫信或者打電話告密的。元子覺得楢林謙治一定會如此推測的。偽造名義、無記名存款和偷稅漏稅的嫌疑有著直接的關聯。
簡直毫無道理。國稅局早在一年前就對楢林婦產醫院開始暗中偵查了,已並非今天或者昨天的事了。詳盡的調查是必須花那麼多時的。
楢林對這些也應該知道,不過當人失去鎮定時,理就會變得模糊起來。偷稅漏稅被指控後,楢林一定會忐忑不安,因此很難說他不會這樣胡亂猜測。
元子從楢林那裡敲詐了五千萬元,那是靠秘密儲蓄這一證據進行恐嚇的。那麼從這件事中,楢林會不會武斷地揣測向國稅局告密的只有元子了呢?
元子覺得如果真這樣的話,可是件麻煩事了。從楢林那裡得到了五千萬後自己的目的也達到了,問題就已經解決了,自己還有什麼必要再向國稅局告密的呢?
然而楢林卻不會這麼認為。他相信告密者一定是那個品行惡劣的女人原口元子吧。
中岡市子似乎和楢林恢復了原來的關係。由於楢林和波子分了手,市子好像又和楢林續緣了。她似乎將他對自己的傷害忘得一乾二淨了,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女人心理"呢?對市子來說,自己年紀一把了,又沒有什麼可去的地方,除了依靠楢林已無路可走了吧。也許她又回去做起了楢林婦產醫院的護士長了。
如果楢林揣測是自己告的密而對我恨之入骨的話,無疑市子也和他一樣了。以前在聽她絮叨時,自己也說過不少楢林的壞話,而如今這些都成了市子怨恨自己的理由。她告訴了自己楢林偽造名義和無記名存款這點,而自己正以此為材料從楢林那裡敲詐了五千萬元,這一定引起了市子的反
和敵意。可她會忘記正是她提供了這些用以恐嚇的材料,而在她心裡留下了恐嚇行為本身,並由此化成憤慨。
那是一種毫無道理的怨恨。所謂"反被記恨"大概指的就是這個吧。元子思索著如果他們兩個非要恨我的話也只好請便吧,沒有必要去做什麼解釋。兩個人一定要這麼想的話,麻煩的是他們自己,我是不會成為被害者的。
自己是沒有空閒為這種事擔心的,元子將報紙成一團扔進了垃圾箱。
這時電話鈴響了。
"是須美江,早上好。"是梅村的女招待島崎須美江打來的。元子對她說過有什麼事的話打電話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