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艾莉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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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累了,會從馬上摔下來的。”艾莉亞望向詹德利“如果他摔下來,你認為什麼會先找上門,野狼還是血戲子?”
“大概是狼吧,”詹德利說“鼻子更好使。”熱派的嘴巴張了又合。他繼續跟進,終於沒有摔下來。雨重新下。自始自終,除了偶然的間歇,從沒見到太陽。溫度越來越低,蒼白的霧於松木間穿行,湧動在被燒焦的光禿原野上。
詹德利的臉和熱派一樣糟,但他固執地不肯抱怨。他騎馬的姿勢很笨拙,那頭黑
的亂髮下,神情雖然堅定,可艾莉亞認定他
本就是在苦撐。我早該料到,她自顧自地思索。她從懂事開始就在騎馬,小時候騎小矮馬,大一點騎真正的駿馬,可詹德利和熱派都是城裡人,在城裡平民都得走路。尤倫把他們帶出君臨時給過他們坐騎,可騎驢子或坐馬車在國王大道上緩緩旅行是一回事,而驅策駿馬在原始森林和燒焦原野間遊蕩又是另一回事。
單獨走也許更快,艾莉亞對此心知肚明,可她不能拋下他們。再怎麼說,他們也是她的夥伴、她的朋友、她唯一活著的朋友,況且如果不是為了她,他倆都還好端端待在赫倫堡裡呢,一個打鐵一個做飯。倘若教血戲子們抓住,我就告訴他們我是艾德·史塔克的女兒、北境之王的妹妹。我要命令他們帶我去見我哥,並不得傷害熱派與詹德利。可他們不會相信我,就算他們相信…恐怖的波頓大人怎麼辦呢?他雖是哥哥的封臣,但她十分怕他。我決不會讓他們抓住我們,她靜靜發誓,手舉過肩,握緊詹德利為她偷來的長劍,我決不會。
當天下午晚些時候,他們走出了森林,前方是一道堤岸。熱派歡快地吶喊:“三叉戟河!現在只需往上游走,就象你說的。我們終於到了!”艾莉亞咬緊嘴。
“我不認為這裡是三叉戟河,”眼前的河道因雨水而變寬,即使如此,仍不滿三十尺。她記憶中的三叉戟河比這兒寬得多。
“這河太小啦,不可能是三叉戟河,”她告訴他們“而且我們並沒走多遠。”
“我們明明就到了,”熱派堅持“我們騎了一整天的馬,幾乎沒停過,肯定走了很長很長的路。”
“讓我們再看看地圖。”詹德利說。
艾莉亞下馬,取出地圖,並將其展開。雨點急速地敲打在羊皮紙上,很快聚成細。
“據我估計,我們的位置在這附近,”她邊說邊指,男孩們將頭伸過她肩膀仔細瞧看。
“可是,”熱派道“照你這麼說,我們幾乎就沒動。瞧,你指著這裡說這是赫倫堡,而你現在幾乎還指在這兒!可我們都騎了一整天了!”
“赫倫堡離三叉戟河有很長的距離,”她說“不走上好多天是不可能到的。前面一定是另外的河,這些河中的一條,瞧。”她指點著地圖所標示的若干細藍線,每條線下都註釋著名稱。
“戴瑞河,綠蘋果江,少女河…這裡,這條河,小柳江,應該是這條。”熱派瞪著那細線,再瞧瞧面前的河“可我覺得它並不小呀。”詹德利同樣皺起眉頭“你指的這條河將注入另一條河裡,呶。”
“大柳江,”她念道。
“照圖看來,這條大柳江會注入三叉戟河,所以我們可跟著小柳江,走到大柳江,再到三叉戟河,但方向得往下游,不能往上。不過,如果這河不是小柳江,而是旁邊那條…”
“碧波溪,”艾莉亞讀道。
“看,它彎彎曲曲,最後進湖裡,回到了赫倫堡。”男孩用手指追溯著細線。
熱派的眼睛瞪得象燈籠。
“不!我們一定會被殺的!”
“我們得先明白這究竟是哪條河,”詹德利宣佈,用的是他最頑固的聲調“必須
明白。”
“不,沒這個必要。”地圖的藍線旁註有名字,河堤邊卻不會寫標語。
“我們既無需往上游走,也沒必要向下遊,”她下定決心,捲起了地圖“我們越過它,繼續往北,就跟開始一樣。”
“這馬能游過去嗎?”熱派疑惑地問“看上去很深耶,阿利,裡面有蛇怎麼辦?”
“關鍵不是這個問題,問題是你能否確定我們一直在往北走?”詹德利不肯讓步“瞧瞧周圍的丘陵…搞不好我們一直在原地打轉…”
“樹下的苔蘚…”他指著最近那棵樹“這樹三面都長著苔蘚,而那邊那棵一點苔蘚都沒有。我們很可能已經路了。”
“也許罷,”艾莉亞說“但無論如何,我都要跨過這條河,你不願跟上就待在這兒吧。”她重新爬上馬背,不再搭理兩個男孩。就算他們不跟我走,或許也能找到奔城,只是多半會被血戲子們先抓住。
她沿著河堤騎,走了大半里,才找到一個似乎可以過河的地方,即便在這兒,她的母馬也不情願下水。甭管河的名稱到底是什麼,反正它又渾又急,河道中央的水直漫到馬腹。鞋子浸透了,但她夾緊馬蹬,爬上對岸。這時,身後傳來“撲通”聲,以及母馬緊張的嘶鳴。他們終於還是來了,真不錯。她調過馬頭,目睹男孩們掙扎著渡河,最後溼漉漉地站在她身邊。
“這裡不是三叉戟河,”她告訴他們“這裡不是。”接下來的第二條河沒那麼深,也更容易通過。這也不是三叉戟河。沒有人提出爭議。
再次休息時,天已漸漸變暗,他們放開馬,拿出麵包和
酪。
“又溼又冷,”熱派抱怨“我們離赫倫堡夠遠了,肯定很遠了,應該把火——”
“不行!”艾莉亞和詹德利異口同聲地喊,熱派嚇得縮了回去。艾莉亞斜眼瞟瞟詹德利。他和我異口同聲,像瓊恩以前那樣。她想起在臨冬城的歲月,在眾兄弟之中她最思念的無疑是瓊恩·雪諾。
“至少睡個覺?”熱派繼續求告“我真的很累,阿利,股痛得要命咧,我想一定起水泡了。”
“被抓著的話,你會更慘的,”艾莉亞道“我們別無選擇,只能繼續前進。”
“可天已快黑了,今晚連月亮都沒有…”
“少羅嗦,上馬吧!”光線逐漸消失,他們緩慢前行,艾莉亞驚覺身體越來越沉。她明白自己像熱派一樣需要休息,可她哪敢呀?如果睡著了,也許等睜開眼,就會看到瓦戈·赫特站在面前,身旁是小丑夏格維、“虔誠的”烏斯威克、羅爾傑、尖牙、厄特修士這些怪物們。
沒過多久,她的馬象風中的蠟燭一樣搖晃起來,眼皮逐漸加重。有那麼一會兒,她閉上了眼睛,接著又猛然睜開。我不能打瞌睡,她對著自己無聲地吶喊,我不能。於是她用手指狠眼睛,把它撐開,然後抓緊韁繩,踢馬慢跑。可無論人馬都不能保持速度,走出幾步,又回到漫步中。然後她的眼睛又閉上了。這次再也不能立即睜開。
當她再次睜眼時,馬兒已經不走了,而是低頭啃著一叢清草。詹德利搖著她的胳膊。
“你睡著了,”他告訴她。
“沒有,我不過休息一下眼睛。”
“胡說,哪有休息眼睛這麼長的?你的馬在原地打轉,還沒等它停下咧,我就知道你睡著了。瞧,熱派和你一樣困得不行,他剛剛撞上樹枝,被打落馬下,你應該聽得到他的喊叫。哦,這麼大聲音都沒喚醒你。行了,你必須停下來休息。”
“我能走,像你一樣繼續走,”她打著呵欠。
“騙人,”他說“你想當個笨蛋那就繼續走吧,可我得停下。別多說了,我值第一班崗,你快睡。”
“熱派呢?”詹德利指了指。熱派早已躺在地上,裹著斗篷,睡在溼的落葉堆中,發出輕微的鼾聲。他手中握有一大輪
酪,似乎只咬了幾口就睡著了。
唉,沒什麼可爭的了,艾莉亞心想,詹德利說得沒錯。血戲子們也需要休息罷,她告訴自己。由於周身無力,她幾乎無法從馬背上下來,不過躺倒在一棵樺樹下前,總算還記得先把坐騎栓好。地面又硬又溼。她不知自己有多久沒在正式的上睡過了,有多久沒享受熱騰騰的飯菜和熊熊的爐火。闔眼之前,她做的最後一件事是拔出長劍,放在身旁。
“克雷果爵士,”她一邊呢喃一邊打呵欠“鄧森,波利佛,‘甜嘴’拉夫,記事本和…記事本…獵狗…”她做了個血紅而狂野的夢。血戲子們出現在夢中,一行四人,白皮膚的里斯人和一個伊班港來的、黑皮膚的野蠻斧手,滿是傷疤的多斯拉克馬王羿戈和不知名的多恩人。他們沒完沒了地騎馬,衝過層層雨簾,身穿生鏽的鐵甲和淋溼的皮甲,長劍與戰斧在馬鞍上叮噹作響。他們以為自己在捕捉我,她清清楚楚地明瞭這奇怪的夢,但他們錯了,是她在捕捉他們。
在夢中她不再是小女孩,而是匹狼,碩大而強壯。她從他們面前的大樹下走出來,展利牙,發出一聲隆隆的低吼。她可以聞到人和馬身上散發出的強烈的恐懼氣息。里斯人的馬人立起來,恐慌地尖嘯,其他人則用人類的語言互相喊叫,但還沒等他們做出反應,其他的狼也從黑暗和細雨中猛撲而出。它們共同組成龐大的團隊,消瘦、
溼而沉默。
戰鬥短暫而血腥。渾身長的男子還沒拔出斧頭就被拖下馬來,黑人在彎弓搭箭時也死掉了。里斯的白人想跑,但她的兄弟姐妹們緊追不捨,
他不斷轉彎。最後,狼從四面八方撲上去,撕咬馬腿,他一落地,喉嚨也被同時撕掉。
只有滿頭鈴鐺的男人堅守陣地。他的馬踢掉了她一個姐妹的頭顱,他自己則把她另一個姐妹幾乎砍成兩半。彎曲的銀爪子迅捷舞動,應和著髮梢鈴鐺的輕響。
帶著全身的怒氣,她跳到他背上,把他頭上腳下地撞下馬鞍。墜落時,她用嘴緊鎖住對方的胳膊,牙齒穿過皮革、羊和柔軟的血
。落地後,她狂野地一甩頭,把他的上肢從肩膀上生生扯了下來。她滿心喜悅,用嘴巴來來回回地晃動肢體,噴灑出溫暖的血霧,散發在寒冷漆黑的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