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從今後我就是個以理智為主要成分的人了。情…”喬怡覺得,她不會再有什麼完整的情。即使後不免與某個男公民結合,但那也必是貌合神離。

“我明白你的意思,咱們還是繞開這類危險的話題吧。情多了活受罪。”

“你怕什麼?我們不是已經畫過句號了嗎?現在談話的只是兩個無別的朋友…”

“我有別!”他魯地打斷喬怡“並且對無別的人不興趣!”喬怡妥協地微笑了:“咱們別在這最後的時間裡鬧彆扭了。”

“我同意。”

“那談談你的打算——將來是繼續率領上千號大兵呢,還是研究植物?”

“我會使它們互不衝突。人幹嗎不能同時幹好兩件事?我能幹好。你信不信?”

“你本不在乎別人信不信。”他笑了,正中下懷。

“我喜歡軍營,也喜歡植物,簡直說不出更喜歡哪個。我有時產生一種很荒誕的想法:覺得植物和軍人有些相似。軍人是體的防護林帶。當你看著成百上千的戰士整齊劃一地列隊,我頓時把他們想象成大森林。而反過來,樹也是有個的,只不過它們的個從屬森林這個整體。在這一點上它們多象戰士。它不僅有格,還有情,甚至官。國外已有最先進的儀器,能測出植物的快與痛。這些情從來不為人瞭解。有句話叫‘人非草木’,我看該叫‘草木亦人’。冷漠和嚴峻是樹的屬,也是軍人的屬。但只是外表,軍人和樹一樣,也有著不為人知的痛苦和歡樂。要研究樹和研究軍人,其難度大致相等。所以我很難說更愛哪一個。我象那種叫作‘卟啉’的有機物,與元素鐵結合,就成為血紅素!與元素鎂結合,就化為葉綠素。”

“依我說,你選擇這兩個職業恐怕都不對路,你說不定該去作詩。”

“我作過。事實證明不靈光,被貴社兩次退稿。”他正視著她。

喬怡一驚:“怎麼…你不是否認寫過小說嗎?”他只得把事情的前因後果敘述一遍。

“怪不得,我看那字跡眼得要命,可就沒想起…我怎麼沒想到小嫚呢?”喬怡慨“我怎麼會想到她呢!”

“天曉得,這是緣分還是冤家路窄?”

“管它是什麼,反正我總算回去能差了!”喬怡長舒一口氣,又問:“可是,有關田巧巧死前的心理,還有她的戀愛之謎,都是你的虛構?”

“不。你還記得那個小司務長吧?自稱北京人,特別愛笑…他和我在幹訓隊是同學,他學後勤給養。我們是舊相識,自然來往得多一些。我發現他有一件銀灰衣,總用布包著,很少見他穿。後來我死他,他才說出那衣的來歷。我問他:‘你和田巧巧好過?’他拒絕正面回答。但我一提到田巧巧這個名字,他眼睛裡總有一絲悵然,或者說是懺侮。我始終沒清他和她曾有過什麼樣的關係。但我斷定他至今對田巧巧懷著很深的情,並且斷定田巧巧一定愛過他。我的判斷力一般十拿九穩。所以我用聯想溝通了死者與生者共同的缺憾。田巧巧那樣善良的姑娘,憑什麼不該有過一次愛,或被人愛的機會呢?

“哦,楊燹…”喬怡眼圈一熱。

是啊,人們總是在缺憾中生活。在那個質樸、真誠的姑娘活在我們身邊時,有人這樣重視過她嗎?而當她不復存在了,我們才為她呼出些美妙的願望,而願望再美好畢竟是願望,它不再對終止了的生命產生影響…但使喬怡到安的是,自己畢竟為死者承受了點什麼。那封信燒了。她經受了情的酷刑,終於沒有“出賣”死者…

“喬怡,還是把那不成體統的東西還給我。假如它算小說,也太糙,況且遠沒有寫完。那是我們的昨天和前天,接下去該寫今天和明天…”

“接下去我來寫吧。仗還在打——我指各種各樣的‘仗’,包括萍萍生孩子。”喬怡道“你瞧不上我?我難道沒用手榴彈敲開那個壞蛋的腦瓜?等著吧,咱們前線見!我說去準去,到前線看看你們這些‘貝貝布莫’①怎樣在血與火裡崛起,看看你們的聰明才智怎樣發揮。我要寫——我早就想寫!”①貝貝布莫,美國通稱戰後生育高峰中出生的一代人。

極了!穿著你的紅衣來吧!”他象對待小兄弟那樣在她肩上拍了一下。她也象對大哥哥那樣,明朗地笑了。

真的,她象是豁然開朗。她很快活。楊燹,我決不是空手而歸。小說的作者終於找到,這並不足以使我這樣快活。我快活是我到自己的堅強,不再依賴你的愛生活了!我不再把失去愛看成致命的了!

她想起他送她的那幅畫。那幅畫畫出了另一個世界,她和他會常在那裡相聚。他心裡的她和她心裡的他將化為兩個純粹的人,在那純粹的境界中相聚。她會將它掛在顯眼的地方,而不屑於向任何人解釋…

“對了,你那篇小說的名字…?”

“叫…《綠血》吧。”

“綠的血?”喬怡一揚眉“好極了!葉綠素是植物的血;軍人的隊伍象強大的綠血脈,動、循環…”

“差不多。不過你們編輯的理解總是過分直接。”喬怡伸出手:“我們現在已經是作者和編輯的關係了。”楊燹將她手猛一握:“這關係太說得過去了!”兩人默契地笑著。

“天亮了,走!樓上有個天平臺,透透氣去!”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