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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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牢即在隱環路穿和巷,兩人潛至裡面,門前早有牢頭丁旺守候,見辟黑絲袍、青銅面,竟不以為意,倒是看見他身後還有一個綵衣美貌的少女侍從,啞然笑道:“爺,最近可吉祥?這位姑娘是?”

“這是跟我出來散心的,”辟對明珠道,“你去別處走走,半個時辰回這兒來。”明珠知道他處事機密,微微一笑,自己四處散步。此時月正濃,花香方淡,眼前忽現一片湛藍的琉璃穹頂,正如海上鱗光,靜謐無限。明珠走了近了些,才知此處佛殿相望,僧舍比肩,原是一座極宏大的寺院,稍後更有三座七層佛塔,屋簷層層高翹,直衝月華,如鳥斯革,如翬斯飛。明珠唯恐褻瀆神明,不敢高攀,只遠遠站在圍牆之上,輕頌了一句:“阿彌陀佛,了不得。”心裡才剛默默許了個願,就聽遠處有人高叫了一聲:“不可。”頓時嚇得她臉微微一燙。

“使不得,你不是他的對手!”遠處院子裡的呼聲更是高了起來。

明珠心念急轉,向院牆之內提氣躍去,剛到牆上,便聽有人呼痛大叫了一聲。

“這樣便是武舉人了麼?叫京城最高的高手辟來罷。”這個人聲音燦若陽光,說不出的開朗明亮,一聲大笑之後,一條黑影縱身上了對面的牆上,向北而去。明珠聽他報出辟的名字,不由大吃一驚,顧不得院裡的幾個人,情急之下從院子裡掠過,疾追了下去。

前面那個人身法硬朗雄健,腳程卻不如明珠,到了定環路勾陳大道附近,漸漸被她趕上。明珠好奇心切,跟得近了些,忽見前面的人似乎回了回頭,一驚之下忙閃到山牆之後,再抬頭,卻瞧不見那人的身影了。

午後,姜放巡視到東門的時候,看見辟帶著個不認識的小子要出宮,上來寒暄幾句之後,姜放道:“主子爺知不知道,高厚今天上了請罪摺子,刑部所舉的罪狀一概供認不諱,稱自己在戶部的時候貪贓枉法,公飽私囊,贓款不計其數。今早便有人據他摺子裡所供,再去抄家。皇帝總算鬆了口氣,心裡還是有些惱他逞強多時,讓皇帝下不來臺。看來這便死定了。”辟問:“高厚家裡安排好了?”

“好了,”姜放道,“早就將贓物安置在他家多月。”辟冷笑道:“此人早年賣主求榮,如今身敗名裂,也是應得的報應。”姜放道:“今天上值路上,屬下還聽到一個有趣的傳聞,都說昨晚有人親眼看到近來刺傷武舉人的那個人乃是個女子。”辟身後的小子遠遠地忽然“嗤”地一笑,姜放驚訝之下,才知那個小太監原來是明珠扮的,忍不住道:“我知道了,又是明珠姑娘昨晚惹禍了吧。”辟忙道:“這當真是以訛傳訛了。她不過瞧見了真兇,我們這便要去捉拿罪魁禍首。”姜放急道:“主子爺不是不管這件事的麼?”辟笑道:“那人指名兒要挑戰京城最高的高手,無論如何還是要賣他個面子。”姜放摸不著頭腦,喃喃道:“什麼京城最高的高手?主子爺可別聽信明珠的挑唆。”回過神再抬頭看時,辟和明珠早已走得遠了。

和明珠換過平常衣裳,按著昨晚明珠記得的路,徑直來到定環路勾陳大道。這裡買賣人家、穿梭行人都是窮苦市井百姓,勾陳大道兩邊的小巷狹窄陰暗,住戶擁擠侷促,小小的天井裡不但要晾曬衣服,還要養雞做飯,用過的髒水只管往小巷裡一潑了事,得汙濁不堪。明珠多少也有些潔癖,不由皺了皺眉,抬頭看見這裡的房屋怕一家失火殃及全域,都將山牆修得遠遠高過屋脊,權作隔火牆之用,對辟點頭道:“就是這裡了,昨晚我就藏身在這種山牆之後。”辟道:“這裡都是住家,聽那人口氣是外省來的,必然現在客棧。”明珠道:“我是在這裡跟丟的,那人當時就在兩條街外。”

“這就是了,”辟笑道,“前面倒是有間客棧,名叫鴻運來。”明珠奇道:“六爺怎麼知道?”辟一笑,“你六爺來這裡砸過別人的場子,還險些栽在那裡。”明珠見他右手不自覺地抓住前衣服,不由笑道:“原來這裡還勾起了六爺對雷奇峰的一番新仇舊恨,六爺可要小心了。”到底是此地最大的客棧,鴻運來門前是一條寬闊大街,行人如織,街兩邊都是小商小販,拼著命大聲吆喝。鴻運來門口也站著一個滿臉機靈的夥計,殷勤地向店裡招徠客人,看見辟和明珠衣衫光鮮,神情清貴,忙奔過來作揖陪笑道:“兩位哪裡遠來?打尖?住店?小店是京城有名的大客棧,又幹淨又清靜,價錢公道,童叟…”辟忙笑著打住他的話頭,“我們吃飯。”

“快請快請,”夥計笑容滿面,“阿三哪,樓上雅座兩位——”明珠跟著辟進店,低聲笑道:“雅座?”果然不出所料,所謂雅座也是一張骯髒的八仙桌,四條板凳,不過拿了簾子與外面相隔。辟四處打量一下,點頭笑道:“嗯,不錯。”阿三搭著條看不出本的手巾,過來給兩人倒上茶,“兩位用些什麼?”辟想了想,道:“兩葷兩素,三兩白乾,你看著辦吧。”

“好咧!”阿三奔出去叫菜,不一會兒便端上一碟醬牛,一碟煎魚,還有燴白菜、炒芹菜各一。

看著明珠面有難,拿著筷子懶洋洋在盤子裡翻騰,心道此事應當速戰速決,對阿三問道:“小二,有件事要向你打聽一下。”阿三頓時神情戒備,剛要推三阻四,架不住明珠“璫”地一聲將一錠碎銀扔在桌上,碰著碗碟,仙樂般好聽。

“這位爺要問什麼?”阿三不由了口唾沫,將銀子收在懷裡。

“敢問你們客棧裡是不是住著個佩劍來的江湖客人?”阿三笑道:“爺可問對了,我們客棧裡可不住著的都是跑江湖的人。”明珠哼了一聲,又扔了錠碎銀在桌上。阿三眉花眼笑,剛伸出手去,便被明珠用筷子在指節上狠敲了一記,“銀子是隨便拿的麼?我家爺在問你的話。”阿三苦笑道:“爺,這佩劍來住店的,平裡不多,可最近重開武科,店裡住的都是應試的舉子,不說佩劍的,佩刀的也有二三十個。”明珠冷笑道:“武舉都是從朝廷官宦的世家子弟裡選的,你們什麼破店,也配讓武舉子住?你這人不老實,這便拿你到官府,告你訛我家爺的銀子。”

“別、別,”阿三慌道,“不瞞這位爺說,小店的確住著兩個江湖的練家子,其中一個的確佩劍,不是小的不老實,那兩位爺當真兇得很…”

“不要緊的,”辟和顏悅道,“我們是應邀來的,他們住哪一間?現在店裡嗎?”

“天字丙號,不過那位佩劍的爺,上午出去了。”辟笑道:“我們在房裡等他回來,明珠,這便結賬吧。”阿三拿著明珠打賞的銀子,對著兩人背影道:“二位,小心啦,那兩位爺當真、當真是兇得緊。”天字丙號在鴻運來二樓,房門緊鎖,不似有人的樣子。明珠和辟相視一眼,心裡都道屋裡沒人,甚是掃興,卻聽屋裡噗地有什麼落地,明珠忙上前叩門,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聽裡面有人惡聲惡氣地吼道:“叫你們不要打擾,都聾了麼?”明珠退了一步,倒了一口冷氣,“六爺,你不覺得這聲音好耳?”辟早已忍俊不著氣笑道:“沒有啊。你覺得這是誰的聲音?”

“難不成、難不成…”明珠臉已變,雙頰上飛起一抹嫣紅。

見勢不妙,生怕明珠臨陣脫逃,一把拉住她的手,對裡面大聲道:“沈兄再不開門,我們可要闖進來了。”裡面人道:“你敢!”話音未落,辟便以單掌震開門鎖,拽著明珠進門,望裡一看,不由失笑出聲。正對門前有張椅子,上面嚴嚴實實捆著個俊俏青年,只可惜蓬頭垢面,不似以往收拾得花枝招展,從房樑上懸下一細線,穿著個饅頭,那青年餓得急了,正張大嘴對著饅頭猛啃。明珠躲在辟身後偷看一眼,笑著低聲啐道:“這個沈飛飛也有今。”只覺他被人如此囚折磨,當真大快人心。

“沈兄,”辟訝然上前,“原何被囚在此啊?”沈飛飛對他卻是視若無睹,充耳不聞,盯著辟身後明珠出來的一角綵衣,笑眯眯道:“姑娘哪位?是來找小生的麼?”辟心知以沈飛飛的好,自己便是問他一萬句也不見得能讓他向自己看上一眼,忽見地上還有個滾落的饅頭,想必是他適才失口落地,於是微微一笑,上前彎撿起,“沈兄,你的饅頭掉在地上了。”如此一來明珠便無處躲藏,被沈飛飛瞧個正著。

“啊——”沈飛飛頓時雙目放光,早將自己窘境忘得一乾二淨,喜不自抑、風無限地道,“神仙姑娘!你還記得小生?”明珠此時對辟的恨意猶勝對沈飛飛,見辟施施然負手站在一邊,一腔怒火無處發洩,只得盡數遷怒在沈飛飛身上,冷冰冰道:“敢問你哪一位?”

“小生就是沈飛飛呀!”沈飛飛不覺掙扎了一下,險些連人帶椅翻倒在地,“去年此時,小生與姑娘邂逅,當時有約一年後再見,姑娘不記得了麼?”明珠沉半晌,奇道:“沒有半點印象,六爺,你記得有這麼個人麼?”沈飛飛泫然涕,“小生為了再見姑娘,改歸正,千辛萬苦再覓良師,這便學成回來,姑娘!”明珠道:“看你被人囚於此,就知你沒做什麼好事,什麼改歸正?”

“冤枉,”沈飛飛急道,“小生是被一個魔頭所囚,那魔頭殺人如麻,實是個江洋大盜…”明珠忍不住笑斥道:“你自己又是什麼正人君子了麼?”辟見沈飛飛被綁多時,明珠又不肯好好問話,於是上前笑道:“沈兄,有話慢慢說,我先替你鬆綁可好?”

“不可!”門裡門外頓時有兩個聲音大聲喝道。

明珠自不必說,漲紅了臉怒視辟;門外卻有一個聲音恰如陽光破雲而出,劈在室內。一個衣衫襤褸的青年仗劍大步走了進來,“你們什麼人?竟要放這賊人逃脫?”這年輕人黝黑的面龐上漆黑筆直的濃眉,瞪大明亮的眼睛大聲說話時,奪然散發著斑豹般憤怒懾人的野,連辟也不倒退了一步,笑道:“這位兄臺,千萬別誤會,我二人並非為了沈兄而來。”沈飛飛在一旁噙淚道:“難道姑娘不是因思念小生而來的麼?”

“原來你們是一夥的!”青年不過喝了一聲,別人聽來卻猶如猛獸咆哮,他一步踏上,拔出間佩劍,對準辟當頭就刺。

見他年輕莽撞,盛氣凌人,不由微微多了些怒氣,振袖出指,向他劍尖挾去,內勁相,凜然已有金石之聲,辟訝然看那青年,忽見他手中長劍鏽跡斑斑,足有平常劍身的兩倍寬,劍首隻是橡木削裁,連漆也未上過,心裡閃念,收手飄身一旁,大聲道:“你不是在找辟麼?”

“辟”二字對那青年來說,不啻是句符咒,他劍勢頓在半空,臉上戾氣頓時變作璀璨笑容,將劍扔在桌子上,奔過來扣住辟的雙肩,道:“你認得辟?”他雙手勁力極大,只聽辟肩胛骨咯咯作響。

明珠冷冷道:“你扼死了他,便沒有人認識辟了。”年輕人這才鬆開手,訕然笑道:“對不住。”辟肩膀,見他笑容純真無,與適才的殺氣騰騰實在判若兩人,不蕪爾,“在下驅惡,和辟倒是有些情,兄臺貴姓?”年輕人咧著嘴笑道:“我叫李師。”辟點了點頭,目光連在桌上的長劍上,“敢問李兄師從哪一位高人?”李師“嘿”了一聲,“先不說這個,那辟住在什麼地方?你怎麼知道我在找他?”辟從沒見過這麼直來直去的人,愣了愣道:“李兄到處挑戰武舉人,放出話要找辟,在下也是這些天才知道。”李師對著沈飛飛笑道:“你的腦筋還好使的,多虧你出了這個主意,這位驅、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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