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誰施覆雨翻雲手巧行李代桃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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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匆匆而行,直到神仙渡前。梁天德忽然站住,長長吐了口氣,“就是這了。”他指著遠處,向身後呆若木雞的三個人說。懸崖邊上,草木屍首,一切依舊,似乎並無人來。死寂片刻,“撲通”一聲,嚴剛忽然跪倒在地,伏在那年輕人的屍體上,放聲痛哭。白樸與端木長歌也跟著跪下,淚水止不住地落下來。
“這個年輕人是他們什麼人?他們哭得很傷心呢!”文靖著紅腫的手腕說。
“大概是他們的主子吧!”梁天德說。
“爹爹怎麼知道?”
“嘿!”梁天德冷笑道:“你可知那塊玉牌上面的字是什麼意思?”
“朕…是皇帝的自稱,啊,就是和皇上駕到一樣的意思。”文靖恍然大悟。
“這塊玉牌乃是欽差大臣的信物,持牌者有生殺予奪的大權,如非大宋皇帝十分信任的人,絕對拿不到這塊牌子,這個死者的來歷很不簡單。”梁天德說著,忽然好似想起了什麼,怒視文靖,“那人說‘還給你’,究竟怎麼回事?”文靖瞪直了眼,啞口無言。忽見白樸悠悠站起,灑淚歌道:“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和著瑟瑟秋風,顯得分外淒涼。
“他在說什麼?”梁天德被他引開心神,隨口問道。
“唔,這是屈原《國殤》中的話,意思是:你雖然死去,但神長存;你魂魄堅毅,堪稱鬼中英雄。”
“你假如練功有看書一半的用功,也不至於練一身半吊子功夫。”梁天德衝他瞪眼。正說話間,突見端木長歌躍起,雙掌捲起兩道狂飆,打了過來。梁天德不及格擋,想也不想,一個懶驢打滾,向後翻滾。文靖卻傻了眼,一動不動,衣發被面而來的勁風
得向後飛起。這一掌來得好生凌厲,眼見他非死即傷。忽然斜裡一陣風急掠而至,與端木長歌的掌力一撞,勁風四散,只颳得一旁的梁天德麵皮生痛。端木長歌連退數步,看著白樸,神
驚異不定。
“端木先生?你這是為何?”白樸站在文靖身前,緩緩道。端木長歌恨聲道,“這二人明明知道千歲在此遇害,卻遲遲不肯吐,分明心裡有鬼。”白樸眉頭微皺,注視梁氏父子。梁天德憤怒之餘,也暗暗吃驚,這端木長歌的武功,已是不弱。誰料這白樸出手舉重若輕,更是了得。此時疑到自己頭上,若不說個明白,只怕不易脫身。正焦慮之際,忽見文靖還在發傻,心頭一驚:“莫非這小子被掌力傷了?”不
叫了聲:“渾小子沒事麼?”
“你叫我?”文靖如夢初醒。
“你…你…”梁天德見狀,有些明白,氣得語無倫次,“你又在犯什麼呆?”
“嘿,我剛才揣摩白先生話裡的意思。屈大夫寫這詩時,楚國連遭敗績,就要滅亡,這《國殤》是他祭奠楚國陣亡將士的祭歌。假如以此類比,這個年輕人也應該是為國捐軀才是!不知道對也不對?”梁天德頓時雙拳緊握,渾身發抖。這文靖從小就喜文不好武。梁天德的生死之玄音道士又是一個飽學之士,觀中藏書甚多。這小子天天都往那裡跑,明裡說是學武,其實只是看書。梁天德教他武功,他總是打馬虎眼。拿起書來卻是廢寢忘食,每每抱著一本書,望著天上發呆,老爹的耳刮子落到臉上都還不過神來。今
緊要關頭,他居然也舊病復發,讓梁天德如何不氣!那三個人聽了這話,六顆眼珠子也都瞪在文靖身上,只瞪得文靖渾身發
。
過了半晌,端木長歌搖頭道:“不像,這小子痴痴呆呆,實在不是裝出來的。”文靖被老爹罵慣了,還不覺什麼。梁天德聽在耳裡,卻老大不是滋味,不狠狠瞪了文靖一眼。
“其實,端木先生若仔細看看地上的痕跡,便知兇手只有一人。”白樸神沉重:“嘿,但憑他二人,哪有這種能耐?”文靖暗暗稱奇:“原來你也看出來了。”端木長歌定睛細看,恍然大悟:“不錯,不過老夫活了大半輩子,從沒看到這麼厲害的高手,不知是什麼來頭?”白樸雙眉緊鎖,沉
不語。
“再說…”端木長歌又道,“千歲此次為防意外,用的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以大路人馬行走三峽水路,自己暗中取陸路入川,為何兇手如此清楚,堵個正著?”白樸頷首道:“知道此事的人少之又少,只怕我們三個也脫不了干係。哎,早知如此,我真該留在王爺身邊才是…”言下懊悔萬分。
“白先生的功夫,我一向佩服。”嚴剛忽地冷冷道,“令師的武功想必更加厲害吧?”白樸一愣,頓時面沉如水:“嚴兄想說什麼?”嚴剛冷笑不語。端木長歌也不微微蹙眉:“白先生,為何九龍玉令在令師手中?”白樸一聲冷笑,突地身形一晃,剎那間向端木長歌欺近,右手抓出。端木長歌大吃一驚,隨手一招“鐵門閂”橫著格出。哪料白樸抓勢陡疾,快了十倍不止,倏地越過三尺之遙。端木長歌兩眼一花,
口已被扣住。嚴剛驚怒萬分,他號稱“八臂刀”出刀奇快,沒看清他如何拔刀,只見白茫茫一片刀光,向白樸斜擦過去。白樸身子微側,大袖飄飄,搭在刀背上,一拖一帶。嚴剛虎口劇震,大刀就要脫手。正要運勁回奪,白樸右掌已從袖間疾吐而出,按在刀身。這一掌之力有如千斤重錘擊下,嚴剛一條胳膊頓時木了,眼睜睜看著白樸大袖一收,將大刀握在手中。這擒人奪刀,宛如電光石火,快得不可思議。剎那間,人人窒息,場上靜默一片,只聞山風颳起眾人衣衫,獵獵作響。
“你們可以疑我白樸,但若辱及我師尊,休怪我不客氣。”白樸面冷如霜,緩緩放開端木長歌,袖袍一拂,大刀化作一道光,直奔山崖,“錚”的一聲,大半沒入石壁之中。端木長歌與嚴剛雖知白樸武功厲害,卻不知他厲害到這個地步,不由對望一眼,心中一片冰涼。
“這…這個不怪白先生的師父!”文靖見狀實在忍不住,結結巴巴地把前情代一遍,然後望著梁天德說:“原來那個小偷儒生不是鬼,是白先生的師父呢!”梁天德氣得幾乎吐血,狠狠給了他兩個栗暴,幾乎把那小子的腦袋敲破:“還用你說!混蛋小子,就會沒事找事!”嚴剛卻是一愣:“什麼沒事找事?這種事遇上,理所當然是要報官的。”
“報官?”梁天德兩眼一翻,“大宋那些尖牙利齒的官兒,無事還要生非。這事可是天大的事情。若是找不到兇手,哼,我父子休想脫身!說不定還要當個替罪的,為這勞什子沾一身騷氣,老夫才沒這麼笨!”嚴剛大怒,正要呵斥,卻見梁天德斜眼瞟著那枚九龍玉令道:“若我看得不錯,這該是皇家至關緊要的信物吧!”嚴剛不由心頭一跳。
“不錯!”端木長歌頷首道,“閣下眼力不差,這枚九龍玉令正是皇上給千歲的兵符,能夠調動川中兵馬。”梁天德微微吃了一驚,皺眉道:“當真?竟如此重要?”他目光落到那年輕男子的屍首上:“他到底是誰?”白樸苦笑道:“閣下在北方,可聽到過淮安王的大名麼?”梁天德心頭一沉,臉
頓時變了,長長
了口氣,還沒答話,卻聽文靖傻傻地問:“淮安王是誰?”
“小兄弟有所不知。”白樸耐著子說,“淮安王文武雙全,雄才大略,是大宋難得一見的賢王。”他苦笑一下,“小兄弟,你可知大宋與外族
鋒,為何總處於下風?”文靖搖頭,心想:“這與我有什麼干係?”白樸這會兒卻是滿腹的話,不吐不快:“大宋兵多糧廣,照說十個打一個,也未必輸給韃子。不過開國之初,太祖皇帝為了防範大將手握重兵,危及皇權,杯酒釋兵權,奪了武將統兵的權力。從此之後,大宋朝廷重文輕武,武官處處受制,文官勢力龐大。若文武相爭,吃虧的必然是武官。大將即使統兵在外,也時時被朝廷掣肘,無法盡展所長。故而以嶽武穆之才,也會被十二道金牌奪了兵權,慘遭秦檜的毒手。所以說,不是韃子厲害,而是大宋沒有一個能放手幹事的大將。”白樸說到這兒,嘆了口氣道:“可惜當今除了淮安王,沒有人明白這個道理。”文靖聽得一臉茫然,白樸繼續道,“這些年來,千歲在朝廷中苦苦支撐,戍邊將領大都得他保薦。韃子屢次犯邊,也是千歲力挽狂瀾,迫退強敵。這次蒙古大舉進犯,千歲不願坐守臨安,決意親臨蜀中督戰。哪知被朝中對頭糾纏,一時間無法得到統兵大權。故而命我三人攜他親筆書信先行入川,探察情勢,一決禦敵方略,二安將士之心,三…”他說到這裡,不
語
,心想:其實千歲想乘此機會,挾兵自重,伺機奪取帝位。哎,這次若非他讓我們三人入川活動,軟硬兼施,促使川中大將連番上奏,催請千歲督戰,哪裡能將兵權
到手?他由此處潛行,也是防對頭加害,哪知…想到這裡陰謀算計,他不
嘆了口氣,道:“你可知千歲的對頭是誰麼?”文靖聽得摸不著頭腦,心想:我怎麼知道。白樸也不待他回答,自顧自地說道:“千歲的對頭可不是平常角
。”他說到這裡,面
微微一沉,嘿然道,“便是當今太子!”
“那不是將來的皇上麼?”文靖這下聽懂了,不由嚇了一跳。白樸冷笑道:“太子不滿皇上寵信千歲,更怕千歲把持兵權,奪了他的帝位,故而勾結一干佞臣,處處與千歲作對。千歲在世之時,手段高強,他們不是對手。不過若被他們知道這個噩耗,必然會大舉排除異己。前方將領都是千歲一手保薦,到時候難免人人自危,哪還會全心全意和韃子打仗?”
“難道他們就不管國家的安危?”文靖大奇。
“若他們有這份念頭,嶽武穆就不會屈死在風波亭了。”白樸喟嘆道,“小兄弟,這世上最無恥的,莫過於權力之爭了。”他咬咬牙,“這樁血案說不準便是那個豬狗太子的手筆!”端木長歌乾咳一聲,道:“白先生,此話未免太過,這裡說說無妨,別處還是不說為妙。”
“怕什麼?”白樸慘笑,“朝廷中除了千歲,誰也不在我眼裡。千歲這一去,白某還有什麼牽掛?難道還要對這個扶不起的大宋低三下四麼?”
“這是什麼話?”嚴剛憤憤地說,“如今大難當頭,若不聽命於君,為國效力,豈不是眼睜睜看著韃子得逞?”
“大宋完了!”白樸搖搖頭,嘆了口氣道,“此地消息傳出,前方必然不戰自亂。如此亂狀,對著蒙古皇帝天下無敵的鐵騎,這一仗不用打就知道勝敗。無論你們如何自處,我只待城破之,豁出這條
命,多拼幾個韃子罷了!”眾人聽了,無不洩氣。白樸俯下身子,抱起淮安王的屍體,道:“得千歲知遇之恩,白樸未嘗回報,惟有今
送你一程了。”想到國難將臨,不
淚盈雙目。
文靖見他神悽苦,心中不忍,說:“白先生何必這樣氣餒?大家好好想想,說不準能想出法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