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波譎雲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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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清師太眉頭雙蹙,略作尋思,突然目注馬二憑,發話問道:“馬師弟,當在河朔石家莊外,你入莊的時刻,比那黑衣女子慢了多久?”馬二憑道:“一怔之間,不會太長,最多也不會超過半盞熱茶時分”玉清師太又道:“那石員外一家七口,以及五名僕婦下人,共是十二條生命,馬師弟倘若施展你威震武林的那招‘孤星不孤’的絕學,把他們全部殺死”馬二憑聽至此處,立即加以糾正,面含微笑,口說道:“‘孤星不孤’一招,旨在剋制強敵,或防身免禍而已,故分攻守二用,但無論或攻或守,都不是殺人手段!”玉清師太笑道:“我是比方,不是要馬師弟當真殺人,總而言之,由你下手,殺死這十二人,需要多少時間?”馬二憑道:“由於十二屍並非同在一屋,即令完全放棄抵抗,也需頓飯光陰以上,何況石員外一家七口,形似中毒,屍體不太凌亂,有兩名僕婦房中,卻有極為烈的打鬥跡象,遺屍手中並還執有五行輪、弧形劍等比較少見的外門兵刃”玉清師太道:“馬師弟內功之厚,已臻絕頂,尤其於靜夜之間,定可聞得十數丈外的落葉飄下,你在石家莊外發怔的半盞熱茶時分中,曾聽得什麼打鬥聲息麼?”馬二憑道:“沒有,只聽見過一聲極為低微的嘆息,此外便完全靜寂”玉清師太笑道:“常言道:‘當局者,旁觀者清。’經我一問,經你一答,大概已可從時間和聲息二者之上,替那夜入石家莊的黑衣女子消卻嫌疑,明白那一十二條人命的血案,不是她所造的惡孽!”馬二憑愧然點頭道:“小弟答話之際,已體會出師姊的深意,但不知在我入莊察看時,為何竟不見那黑衣女子的蹤跡?”玉清師太對於分析事理,似有專長,有成竹地含笑說道:“關於馬師弟此疑,可以有三種解釋,而其中一種,又可加以摒除!”馬二憑遞過一瞥驚佩的眼道:“師姊高明,請加指教!”玉清師太伸出左手食指,向馬二憑面含微笑,緩緩說道:“第一種解釋是,那黑衣女子的功力身法之高,既能令馬師弟心驚,則她於喟然一嘆後,悄悄走去,使你未曾發覺,也不是什麼說不過去之事!”馬二憑表示接受這項解釋,連連頷首。

玉清師太又復說道:“一十二條人命悉數被殲,似與江湖恩怨有關,何況石員外僕婦的遺屍手中,還執有五行輪、弧形劍等一般俗手難於使用的外門兵刃;倘若我作一大膽假設,石員外明是河朔間有名的善士,實際上可能仍屬江湖人物,最多不過因居積已足,洗手歸隱而已!”馬二憑道:“石家莊的莊院房舍隱含奇門生克的佈置,故而師姊之言,已非大膽假設,確定可以成立!”玉清師太笑道:“既然成立,則石員外這等人物的莊院之中,多半建有地道或是秘室,甚至於藏有啟人覬覦、因而喪生的奇珍異寶,馬師弟睹屍驚心、皺眉離去之際,那黑衣女子可能正在地道或秘室中搜尋什麼重要物件?”馬二憑深表佩服道:“可能,可能,絕對可能,師姊的第二種解釋是認為我和那黑衣女子彼此錯過?”玉清師太笑了笑說道:“第三種解釋是那黑衣女子既未悄然走去,也未進入什麼地道秘室,她在聞得師弟入莊聲息後,可能藏於暗處,冷眼注視,一明一暗,一個無意,一個有心,加上她更功力極高,你未必能發現呢?”馬二憑道:“對,對,這項解釋,似乎最有可能”玉清師太搖頭道:“不,這項看起來最有可能的解釋,卻應予以摒除,因為那黑衣女子身份特殊,是在河朔間到處尋你,甚至得你改用‘孤星俊客’的身份,使‘瘦馬書生’馬二憑暫隱人間的‘寒心仙子’,她若發現是你之時,定必一撲而出,還會藏在暗處”馬二憑不等玉清師太說完,便自截斷她的話頭,接口說道:“她可能認不出我,當時我已用人皮面具易容,變成如今這副形相!”玉清師太微微一笑,向馬二憑搖了播頭,表示異議說道:“馬師弟,我記得我問你秦盼盼姑娘是否‘寒心仙子’之時,你曾斷然否決,並說‘面容易變,神韻難改’!這八個字兒,對她適用,對你又何獨不然?‘情’之一字,人極深,玉金風,銘刻肺腑!慢說你變作‘孤星’,就是變作一鉤‘冷月’,一片‘寒霜’,但那份‘瘦馬書生’的神韻,卻絕難完全甩脫,在情人眼中,一看便知你是驢是馬!”馬二憑聽得深以為然,並體會出玉清師太言外之意,點頭說道:“人在局中,確實靈智不清,不如局外之人來得高明!師姊如此闡釋,是否認為那‘寒心仙子’雖入江湖,卻不一定墮落魔道,為非作歹,叫我不必挖空心思,去向什麼‘玉娘子’、‘摩伽魔女’身上,打聽消息?”玉清師太笑道:“常言道:‘眼前有佛,何必西天?’秦盼盼姑娘既向你說出那樁‘馬星心’的故事,足證她與‘寒心仙子’定是手帕至,師弟又何必再與那些聲名汙穢的蕩婦娃接近,致惹俠譽之玷?”馬二憑抱拳道:“師姊教訓得對,如今師姊是否相助小弟再復走趟金鼎峽呢?”玉清師太道:“我是閒雲野鶴之身,並無任何羈絆,只要師弟有意,便再去一趟商山金鼎峽,查查那前後兩位秦盼盼姑娘,在品格氣韻上頗有差別之謎,並進而探察一下那位‘寒心仙子’,如今究竟何在?”馬二憑皺眉道:“金鼎峽當然要去,但我與金冷月既已定約明歲元宵,如今先期而至,豈不有點違背江湖傳統?”玉清師太微一沉道:“我有辦法”馬二憑大喜道:“師姊請加明教!”玉清師太把兩道充滿慈悲智慧的目光,盯在馬二憑的臉上問道:“師弟,在我說出這樁主意以前,要先問你一項問題,你必須從實答覆。”馬二憑拱手應道:“在師姊佛駕之前,小弟怎敢有半句不實之言?”玉清師太沉聲問道:“馬師弟,你對咬過你一塊肩頭血的‘寒心仙子’,究竟愛是不愛?”馬二憑想不到玉清師太竟是這麼一問,不由怔了片刻,囁嚅答道:“我我我不是業業已對她挖斷情”玉清師太笑道:“我懂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之理,馬師弟當時絕藝未成,力圖上進,生恐耽誤對方青,才來了那手情到深時情反斷的挖酬情之舉,但我猜你盡得‘天痴遁客’師伯儒道釋三家絕學,以青衫瘦馬名震江湖以後,定會悄然回到那無名山無名谷無名溪畔的土地廟前,看看青梅竹馬的昔戀人,是否仍在痴痴等待,望盡黃昏”馬二憑赧然點頭道:“師姊猜得不錯,我回去過”玉清師太笑道:“玉金風,山川依舊,斜陽影裡,不見伊人!師弟當時的惆悵心情,可想而知,你以為對方已投入他人懷抱,卻絕想不到那位姑娘因對你過份痴情,居然也入江湖,並幸遇明師,練成絕藝,變作‘寒心仙子’!”馬二憑神情沮喪道:“小弟縱然再擅推理,也無法憑空推斷出會有這等發展?”玉清師太正沉聲道:“故而,我問的是現在,當初你痴痴愛她,後來因‘愛’而勉強‘不愛’,如今,你知曉她也入江湖,變成了‘寒心仙子’,究竟還愛不愛呢?”馬二憑知曉在這位通情達理的師姊面前,不必矯情,遂微喟答道:“師姊,小弟若對她已無愛意,又何必甘玷清名,去和那‘摩伽魔女’、‘玉娘子’等,打甚道?”玉清師太目中神光電閃,念聲“阿彌陀佛”揚眉說道:“好,既然如此,馬師弟請還本來”馬二憑惑然道:“師姊此語何意?是是叫我放棄‘孤星俊客’馮多心的面目,恢復‘瘦馬書生’馬二憑的身份?”玉清師太點頭道:“對,一來,明歲元宵之約,是‘馮多心’與金冷月所訂,你以‘馬二憑’的身份硬闖金鼎峽,便不算違背武林規矩!”馬二憑笑道:“師姊想得妙,否則,我若以‘馮多心’的身份期前犯約,真難免被金冷月有所訕笑!”玉清師太道:“二來,師弟摘下人皮面具,作上幾件驚天動地的大事,‘瘦馬書生’馬二憑再出江湖之訊,必然傳遍四海八荒,那時,你本不必費事去找‘寒心仙子’,她自會聞聲而至,前來找你!”馬二憑一面聆聽玉清師太說話,一面已深以為然的在伸手卸卻臉上所戴的人皮面具。

玉清師太向他全身上下略一注目,面含微笑說道:“馬師弟既複本來面目,無須再作喬裝,這件青衫滿布酒漬風塵,也該換一換了,瘦馬書生風神絕世,不必如此落拓,當那位‘寒心仙子’尋來見你之時,也好給她一份舊人如玉的驚喜愉悅!”馬二憑恭身陪笑道:“是是小弟恭遵師姊教訓,到前途市鎮上買件新衣,換換行頭。”玉清師太失笑道:“有關師弟利慾薰心、心的言業已澄清,但對於名醉心一節,倒可不必理它,爭名,不是壞事,若能索把金鼎峽元宵之約,改為‘武林第一人’的名號之爭,引得三山五嶽的魑魅魍魎紛紛現形,視其惡重輕,一一誅除勸化,使武林清平上一段時間,豈非莫大功德?”馬二憑劍眉雙軒,俊目中閃出朗朗神光,連連點頭答道:“好,小弟以‘瘦馬書生’之名遊俠冀北時,因遵先師之囑,儘量韜光隱晦,通常所展的,不過是適合書生身份的‘詩魄詞魂掌法’,以‘孤星俊客’闖蕩時,則收藏儒家絕學,多用玄門‘天星罡氣’,如今,敬遵師姊啟迪,與群作一週旋,不再有任何隱晦,可能連佛門中的‘天龍無相步’和學而未全的‘大羅十三劍’也一併施為,讓那群魑魅魍魎看點顏!師姊是大大行家,若發現小弟所學不純或火候欠到之處,要不吝指點才是!”玉清師太笑道:“馬師弟說哪裡話來,關於十三式‘大羅慧劍’,我和你一樣,只蒙恩師傳了十式,由於資質關係,火候定必你深於我,千萬不要存甚客套之念,倒是我又想起一事問你,師弟的那柄鏽痕斑駁,但鋼質頗佳的長劍呢?”馬二憑搖頭笑道:“那等尋常青鋒,有何用處?當去往金鼎峽,不過借它裝裝門面,早已被我棄之深壑。小弟既習‘天星罡氣’,可以折枝代劍!”玉清師太不以為然地搖頭說道:“江湖人不妨氣概凌霄,但驕傲卻應大戒,當世群中好手極多,遇上常人,不需用劍,若遇勁敵,則折枝之舉,未免太嫌託大!”馬二憑聽至此處,注玉清師太,揚眉含笑說道:“聽師姊之言,莫非想替小弟柄前古神物,來盪滌腥羶,掃除魔孽?”玉清師太笑道:“前古神物,當世中能有幾多?得之者,視如命,未出世者,又多半在古代帝王將相的陵墓之中,不知從何發掘,要想它一柄,談何容易?”語音至此微頓,手中長尾“滌塵玄拂”擺處,突然起了一片清越龍

原來,玉清師太的“滌塵玄拂”拂柄乃是中空,如今竟從柄中出一口小劍。

這小劍長才盈尺,但光如銀,動,令人一望而知,不是凡物!

玉清師太持劍在手,反覆看了一看,向馬二憑含笑說道:“這柄劍兒雖非前古聖品、但也系用金鋼母,聘請名師鑄造,金穿石,不算凡物!我自把‘大羅慧劍’化入拂招遊俠江湖以來,雖遇過幾次勁敵,倒始終僥倖,不曾用過此劍!如今便送給馬師弟防身,你不要嫌它尺寸太短才好!”馬二憑搖手道:“不是小弟不領師姊厚賜,師姊拂中藏劍,當世罕有人知,正好留來對付扎手勁敵!至於小弟”玉清師太見馬二憑不肯接受自己所贈的小劍,正自有點不悅,突然雙眉微軒,臉一變!曠野山風之中,竟從遠遠的峰腳下,隱隱送來了“賣劍”二字!

這喊叫“賣劍”之人,語音蒼老,但中氣甚弱,顯然是位上了年紀之人,不是受了內傷,就是人在病中!

馬二憑也看出玉清師太有些不悅,藉此機會含笑說道:“師姊請把這柄珍貴的短劍收起來吧,小弟有所需時再向師姊借用,那峰腳下既然有人賣劍,不妨過去看看,或許機緣湊巧,能到一柄稱手之物,不就太妙了麼?”玉清師太也知小劍尺寸太短,防身雖極具威力,攻敵可能卻有所難於儘量發揮,遂收斂了臉上的不悅之,一面回鋒入拂,一面點頭說道:“如此山野,有人高呼賣劍,實是奇事,我們去看看也好!”這兩位武林奇俠身形晃處,哪消片刻,便到了前面峰腳,看見有位灰衣老人,在一株半抱大樹之下倚樹而坐。這老人鬚髮蒼白,年齡約在七十左右,臉灰白,神情十分委頓!

而且,不單兩手空空,連肩頭下也未見有什麼劍柄劍鞘。但他一見玉清師太與馬二憑飄然而來的絕世身法,以及玉清師太手中所執的“長尾玄拂”時,目中已萎的神光陡然迸現異彩!馬二憑睹狀之下,暗叫一聲“不妙”因為他雖不像白天樸那樣通青囊妙術,卻也頗知醫理!他看得出,這灰衣老人似已在死亡邊緣,眼中的異樣芒彩,正是世俗所謂的迴光返照!

俠士襟懷,與常人畢竟不同,他雖因聽了賣劍之聲而來,如今卻本不提買劍之事,只目注那灰衣老人問道:“老人家,你是否患有重病?或是受了什麼內傷?”誰知馬二憑空有一片仁慈惻隱的俠心,那灰衣老人卻毫不領情,只把雙眼一翻,冷然問道:“風萍不識,何必關懷?你們是不是聞我呼聲,想來買劍?”馬二憑修養極好,雖然碰了對方一個釘子,仍自毫不為意,神安詳地含笑說道:“買劍與否,無關緊要,我看老人家傷病不輕,還是先為你”話猶未了,灰衣老人便發出一陣狂笑,神突轉獰厲,軒眉接道:“我與尊駕雖不相識,卻久仰那位師太手中‘長尾玄拂’的威名!江湖俗諺說得好:‘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煙雨庵主’請看,你縱然佛法無邊,恐怕也度不了我這一腳業已踏入鬼門關的無緣漢吧?”語音才住,突然伸手一揭一揮,所著的灰白長衫飛向半空,衫內情況著實把玉清師太和馬二憑看得嚇了一跳原來這灰衣老人的腹部位至少中了十餘種暗器,有鏢、有刺、有箭、有釘,尤其是幾白虎釘、鐵翎箭,俱打在致命要害,入膚甚深,只剩些許尾部留在體外!

灰衣老人向玉清師太苦笑一聲道:“庵主看清了麼?這些暗器件件皆喂奇毒,毒並件件不同”馬二憑接口叫道:“老人家放心,我身邊帶有當代第一神醫所煉的‘龍涎解毒丹’”灰衣老人不等馬二憑再往下說,便看他一眼,搖頭嘆道:“就算奇毒能解,臟腑間重傷難救,老朽身中‘修羅摧心掌’,心肝將碎,只剩迴光返照的一口殘餘氣息,如今眼前彷彿已見拘魂鬼影不住晃動,兩位還不把握時間,做樁仁義易,問問我要賣的是是什麼劍?以以及代代價是是多多少錢麼?”說至此處,他的迴光返照似乎已近尾聲,有點氣竭之

玉清師太江湖經驗較豐,已知此人無法再救,遂唸了一聲佛號,順其所謂問道:“施主賣什麼劍?”灰衣老人道:“昔年峨嵋仙俠齊金蟬的煉魔法物‘鴛鴦霹靂雙劍’”馬二憑聽得心中一震,接口問道:“代價幾何?”灰衣老人臉上肌一顫,全身彷彿也起了一陣搐,勉強提氣答道:“代價便宜得很,只消為我殺兩個人!”馬二憑應聲道:“說說看,是什麼人?惡人當誅,好人不殺。”灰衣老人顫聲道:“是是‘地獄三魂’中的‘七殺兇魂’秦盼盼和‘血印三煞’中的‘修羅夫人’郝柔心,你你們肯肯為我殺,我我便告告訴你們劍劍在何處”一聽這兩個名號,馬二憑便毫不遲疑地連連頷首道:“好好!”兩個“好”字才出,那灰衣老叟伸手在前略一抓撓,苦笑接道:“對不起,我我對尊駕素昧平生,想想得到以‘滌塵玄拂’威震江南的‘煙雨庵主’千金一諾”玉清師太又唸了聲“阿彌陀佛”以一種慈悲的目光看著灰衣老叟,點頭說道:“施主安心,這兩人都是萬惡兇,無論是否有劍相酬,貧尼與我‘瘦馬書生’馬二憑師弟一定代你了卻心願!”

“瘦馬書生”馬二憑的名號聽得這灰衣老人神一驚,臉上從蒼白之中浮現出一片紅潤!

他似已無力多言,只向馬二憑投過一瞥歉然的目光,口中略嫌含混地喃喃說道:“劍劍在西南約當三十里外的靈官廟,快快去,快”

“快”字是個張口音,灰衣老人說到第三個“快”字時,五官一擠,似乎心脈已碎,一大口腥臭而帶有碎裂臟器的鮮血從口中狂噴而出,人也歪倒一旁,寂然不動!

這現象,顯然是他傷毒併發,心脈已斷,登了黃泉鬼錄!

馬二憑還想上前察看他是否有救,玉清師太卻長嘆一聲,搖手急叫道:“馬師弟,你別去碰他,這老人沾碰不得,可能全身是毒!”馬二憑微吃一驚,收回了正探向灰衣老人口的一隻右掌,目注玉清師太,詫然問道:“師姊說這老人死後還全身是毒,沾不得、碰不得麼?”玉清師太道:“我雖不識此人,但從他的形相以及言語微帶閩腔之上,有點懷疑他便是‘南北雙毒’中的‘南毒’!”馬二憑驚道:“‘南毒’是‘武夷茶痴’陸雨,聞得此人外號不惡,人也長得十分慈祥良善,但心腸之惡和毒技之,均高出號稱‘北毒’的‘鐵算婆婆’朱一芝之上,這顯然因傷毒併發而死的灰衣老人會會是他麼?”玉清師太嘆道:“善水者,死於溺;善火者,死於焚;善者,死於箭;善毒者,又何嘗不會死於毒呢?馬師弟請看,他倚樹而坐,連這半抱大樹都似喪失生機,開始籟簌落葉”她一面說話,一面在別的樹上,折長枝,挑開灰衣老人的衣衫,發現他帶上竟帶了不少特製的扁平茶葉匣兒,匣外並均有“武夷奇香”、“雲霧猴茶”、“大紅袍”等字樣。

憑失聲道:“由福建遠赴陝西,身上居然還帶有鐵製的茶匣,這老兒果然不愧‘茶痴’之號,師姊認為他是‘南毒’陸雨之猜,大概不會錯的了!”玉清師太皺眉道:“陸雨的手段太毒,心腸太狠,身上背有無數血腥罪孽,我們平時若遇此人,必將下手殲除,不料今居然受他臨終囑託,代報深仇,真是奇妙萬分!那對‘鴛鴦霹靂劍’是峨嵋煉魔神物,若與師弟有緣,定能痛掃群,大放異彩,靈官廟還不知何在?我們快去找吧!”武林人物無不把秘籍神兵愛逾命,但馬二憑卻搖頭一笑,緩緩說道:“尋劍之事不急,倘若真是神兵,應該善能擇主,師姊請看,陸雨的遺屍已在漸漸化水,我們不能留毒害人,且先替他挖地深埋,才較妥當!”發話之間,雙手齊揚,比擬著為陸雨所倚、已被毒死、正紛紛落葉的那株半抱大樹,緩緩虛空推出。

玉清師太暗佩馬二憑見利不曾忘義的豪俠襟懷,點了點頭,含笑問道:“馬師弟既要深埋陸雨,為何不動手挖坑,卻在不憚費力地施展‘天星罡氣’凌空推樹則甚?”馬二憑功力深,吐勁之時不說話,向玉清師太笑道:“此樹既已中毒落葉,便索毀掉,作得乾淨一點,免得萬一他湊巧,害死山中游客或是無辜鳥獸”說話之間,地浮土動“轟隆”一聲,整株半抱大樹竟被馬二憑生生用“天星罡氣”推倒,樹下現出一個深深之大

玉清師太見那夠深,遂幫忙把業已漸漸化水的“武夷茶痴”陸雨的遺屍移往中!

馬二憑卻雙手一,飛出一點紅星,打向倒地的大樹“轟”的一聲,整株大樹便告立即起火!

玉清師太是大大行家,見狀心知,適才馬二憑不單用“天星罡氣”隔空推樹,並以“三昧真火”的無形奇熱,把大樹的水份蒸乾,才會燃燒得這等容易迅速!

她好生驚佩,口中“嘖嘖”連聲,目注馬二憑道:“馬師弟正在英年,功力火候竟如此深老到,你是怎麼練的?”馬二憑笑道:“先師嗜武成痴,門下又無其他弟子,自對小弟悉心栽培,臨成道前,更設法轉註了部分功力,小弟才得以駑鈍之質小有成就,並夙夜匪懈,益勵前修”說話至此,玉清大師見樹將成灰,遂揚眉笑道:“我們便用這樹灰填,借熱消毒,再妙不過,並可不致過份耽誤時間,坐失機會!”樹既成炭,輕輕一震便成熱灰,馬二憑一面與玉清師太移灰填,一面問道:“師姊,聽你言中之意,我們還要爭取時間,但不知”玉清師太笑道;“我指的是靈官廟尋劍之事恐怕要爭取時間,因為照陸雨身中那多毒辣暗器以及‘修羅摧心掌’的情況看來,他在不久之前曾遇‘修羅夫人’郝柔心或‘七殺兇魂’秦盼盼等強敵,而原因多半便是爭奪奇珍異寶!‘靈官廟’三字未必是獨到之謎,我們倘若去得太晚,‘鴛鴦霹靂劍’若落於兇手中,成了濟惡之器,卻也不太妙呢!”這幾句話兒,聽得馬二憑未表異議,連連點頭。

他們師姊弟匆匆埋好“南毒”陸雨的遺屍,便往西南三十里外的靈官廟趕去。

靈官廟,不算大廟,也不太小,三間正殿,兩側廂房,院宇甚寬,倒還有點氣派。

但“氣派”兩字,恐怕已成了往昔名詞,如今應該代以“悽慘恐怖氣氛”字樣!

“悽慘”兩字,是由於殿舍大半已被人毀損倒塌而來。

“恐怖”兩字,則由於這住持靈官廟的幾名道人,業已三清不保,靈官不佑,悉數或是斷頭、或是,陳屍在院中血泊之內。

如今,正殿之中尚傳出“噼噼啪啪”之聲,像是有人在動手拆毀神像。

月光如水人影如電兩條人影,似飄雪,似飛煙般,輕悄悄的落足於院子之中。來人正是玉清師太,和貌相、姓名均已恢復本來的馬二憑。玉清師太一見院內情景,並聽得殿中聲息,不皺眉說道:“馬師弟,我們果果然來遲一步”不沾到“寒心仙子”之事,馬二憑便不是當局之人,他的靈智便比任何人來得清明,劍眉一挑,目閃神光說道:“關於為靈官廟住持道侶御劫消災方面,我們雖然來遲一步,但關於奪寶方面,倒還不算太晚”玉清師太方對他看了一眼,馬二憑已手指正殿,揚眉又道:“師姊請聽這‘噼噼啪啪’之聲,不正顯示出兇們仍在搜索,他們所找的‘鴛鴦霹靂劍’尚未到手麼?”他們的對話之聲驚動了殿內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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