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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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裡還有另外兩個人的心裡也十分著急——那就是王福來和王永泰。

經鴻遠介紹,王福來不久前當了公寓廚房的大師傅,管燒水做飯。王永泰是跑堂的夥計,幹著給房客打掃房間、送開水等雜務。這時,他們心裡火燒火燎地為曹鴻遠、為柳明,也為常裡平捏著一把汗。怎麼辦?連他們父子倆也被困在廚房裡不許出門。

在悶熱的屋子裡,王永泰兩眼忽閃忽閃地望著父親額上堆起的皺紋,似乎要從那裡想出什麼辦法來。他心想,曹大哥昨兒個又在看什麼重要文件,要是沒有收藏好,出了事可不得了!又想,那個常裡平,馬馬虎虎的,他屋裡準得有東西沒有藏好。偏偏這工夫又闖進來一個柳明。怎麼才能夠幫助他們脫險呢?

王福來也十分焦急。他手裡拿著大鐵通條,好像要找人打架似的揮上揮下,心裡亂糟糟地想:小曹是我們的恩人,這麼好的小夥子可不能出事啊!

半老頭兒心裡憂慮著,眼睛愣愣地望著門外——見那些警察一個個直似的站在各個房間的門外,監視著每個房客。他不由得洩憤似的掄起大通條,一會兒捅捅爐火,一會兒捅捅爐坑——大通條上下飛舞。要是這時候有特務走進來,他也許會猛地給他一下子!

不過,廚房門口並沒有警察看守。王福來抬眼望望裡院——特務帶著警察還在那裡搜查著。他們進入每一個房間都是一陣翻箱倒櫃、大聲喝叱,半天才出來。再一看,外院各個屋門口的警察已經站得疲乏了,有的打著哈欠,有的出倦怠厭煩的神——這些國民黨留下的警察,連來,被本特務差遣著,起早趟黑不停地各處搜查。這份苦差事,使他們惱火透了。王福來仔細觀察著——看著,看著,終於看出門道來了!事不宜遲,他立刻從爐子上拿下早就燒得剩下小半壺水的大水壺遞到兒子手裡,附耳對他說了幾句什麼。然後,又沏了一瓷壺茶水,拿了幾個茶碗步出廚房。

他先來到鴻遠的屋門外,對站在那裡的一個小頭目樣的警察笑嘻嘻地說:“辛苦啦!你們站著怪累的,喝碗茶吧,新沏的。”那警察正口渴,果然接過了茶碗。

就在這時,跟在王福來身後的王永泰,提著還在冒氣的大水壺,指指鴻遠的屋門說:“這裡的客人病著,發了兩天燒啦。昨晚上就要水吃藥,封了火,沒開水了,現在給他送點水吧?”喝茶的警察點了點頭,算是默許。

“先生,病好點了麼?送水來了。”王永泰一邊推門,一邊小聲喊著。

鴻遠一聽是王永泰的聲音,向柳明努努嘴,指指門口。柳明會意,站起身開了屋門。

王永泰提著水壺閃身進了房裡。

柳明把門一,用自己的脊背靠在門上——覺得不對,立刻又轉過臉來,側身望著窗外。

鴻遠一見王永泰,立刻跳下來,雙手緊緊握住他的一隻手,像見了久別的親人,動地低聲說:“這麼危險的時候,你怎麼來了!?”王永泰指指大水壺。一邊向桌上的瓷壺裡高高地倒水,讓水發出嘩嘩的響聲,一邊附在鴻遠的耳邊說:“就這點水,倒完了。有什麼東西,快裝在這水壺裡帶出去!”說完,故意提高了嗓音“先生,您發燒好點了吧?您不是要開水吃藥麼?給您送來了。”鴻遠的心怦怦跳著。剛才,當他往下放那包危險的宣傳品時他的心是平靜的。可現在,當他看到王永泰這個青年工人,冒著生命危險來到屋裡解救自己,眼睛不由得溼潤了…時間緊迫,不容多想。他立刻從底下拿出常裡平的那包宣傳品,迅速地打開包。王永泰一把搶過來,一疊一疊往空了的大水壺裡裝——幾下子就把水壺裝得快要滿了。還剩下一小疊子,他們正要向壺裡進去時,站在門邊放哨的柳明,忽然扭過頭向他們緊張地擺擺手;同時,門外的警察也喊了起來:“我說夥計,怎麼這水送個沒完沒了啦?”怕警察走進屋來看出破綻,鴻遠果決地輕輕把壺蓋蓋好,又一努嘴,示意王永泰快走。

王永泰轉身走出了屋門。

警察已經站到了屋門口,正要推門進來。

王永泰沉住氣,一邊笑著向警察點頭致謝,一邊說:“這屋的先生病可不輕。我打聽打聽,給他找個大夫瞧瞧…警察先生,這壺裡還剩點水,我也給這位先生——”他指指常裡平的房間“也給他送點水喝吧?”

“快回廚房去!哪兒也不許送水了!”這個警察怕裡邊的特務出來看見,會怪罪下來,眉頭一皺,命令王永泰立刻回到廚房去。

“是,是…”王永泰一邊點頭,一邊快步走向廚房。

廚房裡,王福來燒好了一大鍋開水,故意敞著鍋蓋,讓水蒸氣把個廚房得霧氣騰騰,什麼也看不清楚。加上又悶又熱,誰也沒法進來。

王永泰走回廚房,剛摸到爐臺前,王福來一把搶過水壺,打開蓋子,往外掏那些宣傳品。

王永泰就勢蹲在灶前,用鏟子在爐坑裡掏了個坑,伸手接過父親手裡的宣傳品往坑裡埋。偶然間,他發現那些宣傳品正是常裡平屋裡的東西——這些東西怎麼落到了曹大哥手裡?王永泰心裡不有些納悶。忽然,他想起來,大清早在特務、警察打門的時候,曹大哥正跟常裡平在門口說著什麼話,而且手裡拿著什麼東西走回他自己的屋裡。

“原來,這些都是那位姓常的東西呀!

”王永泰向灶坑裡填著爐灰,淚水涮地了下來。

鴻遠又倒在上,柳明仍挨在他身邊坐著。他又輕聲向她談起他在紅軍裡當過偵察員的歷史。這時,柳明見他用手掀動了一下緊靠牆壁的鋪板——掀得那麼輕,那麼隨便。可是她覺察到他在藏東西。她想到剛才王永泰的機智、勇敢,心裡一陣羞愧,立刻彎伏在鴻遠的耳邊,急促地小聲說:“還有什麼東西?放在我身上吧!我是女的,也許…”鴻遠搖搖頭:“沒有了。你放心!”柳明閃動著惑的大眼睛,滿臉緋紅地說:“老曹,請相信我,不要瞞我!當真還有危險的東西沒有?現在,咱們是患難與共的時候,我並不是那種膽小鬼…”

“真沒有了。你不是看見都給小王拿走了麼?”其實,鴻遠在和柳明說話的時候,一邊聽著屋外的動靜,一邊在思索怎麼處理手中剩下的宣傳品;他關心著王永泰把那些東西收藏好了沒有;同時也在牽掛著常裡平的屋裡會不會還留下什麼危險的東西…在這些紛繁、懸心的思縷中,他估計著、準備著一切可能發生的後果,以及怎樣補救的辦法…

鴻遠決定把剩下的一小疊宣傳品鋪最裡邊靠牆的那塊鋪板下面去——這是一張幾塊鋪板搭成的鋪,下面有兩條窄板凳。他把宣傳品從褲兜裡摸出來後,輕輕地壓在鋪板和板凳當中——好像鋪板不平,有人用破紙把它墊平了似的。他想,如果敵人翻出這些東西來,他可以說,他剛搬來不久,不知道是什麼人的。這樣也許可以搪過去。

當他把剩下的宣傳品完全藏好之後,心裡踏實了,就和柳明輕聲談起別的話來。他躺在鋪上裝病人,柳明守在頭挨近他。好像一對情人在密談。守在外面的警察是聽不清他們說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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