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曹操的請君入甕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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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離開徐無山先去了鄴城,由於曹領兵在外,未能如願得見。不過那位留守的大公子曹丕真是殷勤好客,又是賜宴又是贈金,硬是一連挽留了半個多月,最後才派人把他護送到青州。
到了青州大營更了不得,軍師荀攸、祭酒郭嘉、諫議大夫董昭、參軍仲長統帶領所有掾屬列隊相,又是一番接風洗塵。邢顒在深山住了多年,原以為外間之人早把自己給忘了,沒想到曹營還有人記得,依舊把他奉若上賓,當下
動得無以言表。在營裡閒住,吃喝倒是不愁,惜乎還未能見到曹
,直到今早董昭跑來說曹公有意召見,於是就被糊里糊塗送到了戰場,陪同觀賞這場大戰。
邢顒對這位當朝三公“周到”的安排既覺怪異又奇妙,更對其產生了興趣,時而觀望戰場,時而側目瞥向左邊帥位——曹
身穿赤金鎧甲,外系大紅徵袍,頭頂赤纓兜鍪,
佩青銅寶劍;往面上觀,一副蒼
長髯,皺紋不多白淨面皮,稍有些塌鼻樑,但一對濃眉宛若雁翼,一雙鷹眼神光犀利,周身上下透著
明強悍。
然而就在曹左手邊,還有另一位被邀請觀戰的“貴客”他的
覺可比邢顒差多了。此人名叫陰溥,乃是益州牧劉璋帳下從事,奉命到許都覲見天子,說是來見天子,其實是拜謁曹
。蜀中自劉璋之父劉焉就開始割據自守,與朝廷不通音訊已十餘年,曹
遷都許縣復立朝堂都不曾來賀。可現在不來不行了,曹
已統一河北,若再不來表示表示,惹惱了這位司空大人可不是鬧著玩的。不過曹
顯然對這種臨時拜神的行為不滿,在戰場邊接見使者,這不就是示威嗎?故而陰溥忐忑不安,望著遠處奮力搏殺的曹軍將士,簡直如坐針氈。
偏偏這個時候,曹開了口:“尊使看我軍氣勢如何?”陰溥當然得誇:“曹公所率乃是朝廷王師,各個英雄勇不可擋!”
“哦?你們還知道老夫代表朝廷?”曹白了他一眼,冷冰冰問道“當初遷都之時劉璋為何不派使者?發下檄文討伐袁術之時你們為何不派兵?坐困官渡朝不保夕之際你們怎麼不來?如今河北平定許都穩固,你們眼中又有這朝廷了。到底心懷社稷牽掛天子,還是怕老夫手下的兵啊?”陰溥又羞又怕,忙解釋:“並非劉益州藐視朝廷,只因蜀地偏遠,漢中又有米賊斷道,故而遲遲…”
“哼!”曹越發挖苦“昔
馬騰、韓遂兵犯長安,劉焉與之串通一氣,派遣五千兵馬為虎作倀,又命劉範、劉誕二子為內應。那時怎麼沒有米賊斷道?難道蜀道之上有惡鬼,只許作亂之人通過,就不許覲見天子之人通過?”劉焉勾結馬、韓是不爭的事實,陰溥不敢狡辯,實話實說:“那時米賊張魯尚未謀反作亂。”
“好個謀反作亂!卻不知謀反作亂的究竟是誰?”曹早把蜀中之事調查得一清二楚“張魯本是劉焉麾下,受其驅使攻殺漢中太守蘇固強佔其地,說是米賊斷道,實是替劉焉守衛蜀道,阻擋朝廷之兵。不過這幾年與劉璋反目,才割據漢中自作威福。你以為老夫遠在中原,就不知其中詭計嗎?”曹
把劉焉的老底揭了,陰溥再也坐不住了,身子一歪就勢跪倒他腳邊:“明公所言卑職不敢反駁,但老州牧過逝多年,劉益州本
純良,繼任以來厚待百姓,未敢擅動干戈,派卑職覲見天子、結好明公也是出自一片誠心,請明公體諒!”說劉璋本
純良倒不假,但未敢擅動干戈並非自覺有愧,而是他懦弱無能,沒他爹那等興風作
的本事。
“這幾句話還算對得起良心…起來吧!”曹雙目直視著戰場,口中卻對他道“我給你們指條明路。古人云‘道在邇而求諸遠,事在易而求諸難’,只要劉璋尊崇朝廷,與老夫共進退,何愁沒有好歸宿?你回去後替我轉告他,老夫為政功過分明,不會以其父之罪加於其身,只要聽從朝廷號令,天下平定之
進可裂土分茅,退不失封侯之位,我保他兒孫富貴,也保你們蜀中士人的
後前程。”
“是。”陰溥重重答應一聲“在下把這話牢牢記在心裡,定不負明公之託。”說罷就要告辭,這地方一刻都不敢多呆了。
“且慢!”曹叫住他,換了一副和藹的口吻“遠道而來不容易,老夫不能讓你白跑。我上表天子加封劉璋為振威將軍,贈其兄劉瑁為平寇將軍,你去許都領取詔書印綬,也好風風光光回去覆命。”可真是冰火兩重天,剛才捱了頓責難以為
命堪憂,哪知這會兒又有封賞。捧這兩枚大印回去,劉璋豈能不賞?陰溥喜不自勝,二次拜倒連連叩首:“多謝曹公,在下回去後一定勸我家主公歸附朝廷,賦稅差役歲歲不絕…”
“好了好了,這等話回去跟劉璋說吧。”曹擺擺手,不耐煩地將他打發了。
他二人說話之時,邢顒始終在旁邊瞧著,見陰溥歡喜喜下山而去,這才一挑大指:“曹公高明!”曹
微微一笑:“哦?先生過獎了。”
“非在下諂媚,明公乃老成謀國之人。”邢顒娓娓道來“劉焉、劉璋父子割據已久,陰溥此來焉能推心置腹?明公故意危言恫嚇又加以小惠,以示功過分明既往不咎,為的是消除芥蒂,叫此人回去大倡朝廷恩德,促成劉璋歸順。”
“哈哈哈…”曹捋髯大笑“先生能看清老夫這點手段,可見先生更是高人。”
“不敢當。”
“其實益州劉璋畢竟是個平庸之輩,也沒有什麼野心,故而老夫才設法爭取。若是他圖謀不軌意禍亂天下,那我就不費這番
舌了。對待那樣的狂徒嘛…”曹
說了一半,猛然抬手指向戰場。
邢顒這才注意到,僵持的戰場起了變化。遼東軍在曹兵強烈攻勢下節節敗退,一隊英勇的曹軍騎兵撞進敵群,哪裡人多就往哪裡衝,不多時就將敵人衝了個七零八落潰不成軍。有人驚恐地高叫著:“柳都督被斬啦!”遼東軍將領戰死,士卒頓失戰意棄刀逃。可逃跑哪這麼容易?曹軍一擁而上屠刀並舉,把遼東軍分割成好幾塊,恣意砍殺著。霎時間紅光陣陣,到處都是一片一片的血泊,身首異處的屍體被踩得血
模糊。眼見這一個個包圍圈越來越小,直到曹軍歸攏一處發出一陣震天動地的歡呼——敵人已被殺盡了!
邢顒早看得汗如雨下,不喃喃道:“真乃虎狼之師也!”曹
只是伸了個懶
,站起身拍拍驚魂未甫的邢顒肩頭道:“該回營了,請先生與我並轡而行。”邢顒這才緩過神來,連忙起身:“草民不敢。”畢竟他是個白身,豈能與當朝三公並轡。
曹不由分說抓住他手腕:“常人安於故俗,豪傑率
而為。世間禮法豈為我輩所定,您可是老夫的貴客啊!”邢顒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心裡卻美滋滋的。
禮賢下士一介布衣的邢顒被曹拉著並轡而行,眾將掾屬都要閃避左右。得勝之師高唱凱歌,不多時就回到了大營。
現在的曹軍已今非昔比,嫡系舊部加上新歸附的河北之眾,兵似兵山將似將海,供曹差遣的將官文吏宛如一個小朝廷,最近還來了不少地方官,中軍帳裡容不下,早在營中搭起臨時帥臺。這座臺足有一丈多高,左豎白旄右掛黃鉞,只有一個獨座、一張帥案。
曹下馬入轅門,直接就登了臺,轉身吩咐:“帥臺之上添座,請邢先生休息!”邢顒嚇一跳,越發不敢僭越。一旁走出諫議大夫董昭,笑盈盈道:“邢先生,既來之則安之,快請上去歇息吧。”仲長統、郭嘉也來勸,邢顒推脫不過,半推半就登臺,作了個羅圈揖,在一旁杌凳上坐了。
這會兒滿營文武都站著,除了曹只有他一人有座,這面子還小?邢顒也漸漸放開了,望著下面密密麻麻的屬僚,其中不乏
面孔,昔
袁紹帳下王修、李孚、令狐邵等皆在其列,已故尚書盧植之子盧毓、河內名士張範的胞弟張承也在其中。這些河北有頭有臉的人物,如今都在他腳下,邢顒頓覺榮耀,沉睡多年的仕途之夢也被徹底喚醒了。
安排完畢曹落座,就見一員淨面長鬚的中年將軍出班跪倒,手裡還捧著個圓鼓鼓的包裹:“末將於
擊潰東海叛軍,已將叛賊昌豨斬首,首級獻上請主公過目!”昌豨本是昌霸匪號,于
如此稱呼,足見輕蔑之意。
親兵接過人頭捧上帥臺,曹並不正眼打量:“老夫聽說昌豨糧草告罄,乃是主動投降。文則為何不請我命,私自將其斬首?”于
畢恭畢敬:“主公有令,圍城而後降者不赦。”曹
手捻鬚髯道:“圍而後降法雖不赦,但囚而送之也未為違命。況且昌豨與你是泰山同鄉,幾路大軍圍城,他單向你投降,必是想借你這老鄉的面子向老夫乞活。文則不徇私情固然是好,但如此先斬後奏,就不怕世人說你刻薄無情嗎?”于
雙手抱拳信誓旦旦:“奉法行令乃事上之節,昌豨雖是同鄉,末將豈敢因私失節?再者,昌豨賊心不死,這已經是他第五次叛亂,若再饒恕豈不是長寇之志?恐天下人以為主公執法寬縱,
後稍不如意便舉兵叛亂,造反兵敗又投降苟活。如此循環往復天下幾時能安?”曹
自然明白這道理,但小小一個昌豨,麾下不過千八百人,真想取他
命早就取了,豈容他造反五次之多?曹
已決心更進一步邁向皇權,所以要彰顯仁義籠絡人心;留一個造反五次仍被寬恕的人,其實也是個幌子,可以藉此向天下人展現自己的
襟是多麼寬廣。
于雖是武將卻心細如髮,一見曹
那微妙的表情,已將其所思所想猜了個八九不離十,趕緊把話說周全:“誠然主公恩澤四海,懷仁恕之德,然天下之大總有冥頑不靈之徒。明辨是非者
主公之良善,不明事理者興許還說咱用兵無能,五攻昌霸而不下呢!既然如此,刻薄之名就由末將擔任。只要主公能掃滅狼煙克定四海,末將肝腦塗地在所不惜,非議誹謗又何懼哉?”這番話既歌功頌德又表忠心,完全不像一個武夫說出來的,曹
連連點頭:“文則忠心可嘉!此事既不怪老夫寬縱,也不怪文則苛刻,要怪就怪昌霸慮事不周。單向文則請降,豈非命耶?叛亂誅滅理所應該,為文則記一大功!”曹
倒是滿意,其他將領聽了卻不舒服,都覺于
諂媚得太
骨。說什麼肝腦塗地,不懼非議,難道除了他,別人就不是忠臣嗎?張遼就站在於
身旁,他與臧霸、孫觀、昌霸頗有舊
,早覺于
心機太毒,見其朗朗大言賺來功勞更不服,忙出列高叫:“末將也有捷報!方才我斬了賊軍都督柳毅,人頭在此!”張遼不似於
那麼拘謹,
本沒把首級包起來,就攥著髮髻舉給曹
看。這人頭剛斬的還熱乎呢,滴滴答答直滴血。諸文士一見此景無不皺眉,有的以袖遮面,邢顒在上面都覺揪心;張遼卻毫不在意,還特意轉身,把血淋淋的人頭在於
眼前晃了晃,鬥氣意味十足——你立功是人家投降,你翻臉無情把人家宰了,我這個可是兩軍陣前砍來的!
于冷笑一聲垂下眼瞼,也不與張遼理論,默默退了回去。曹
卻仰天大笑:“好!方才敵軍大亂,我就猜想立功的是你。老夫聽說柳毅曾勸公孫度父子僭稱‘遼東王’,可見也是個無法無天之人。殺得好,給文遠將軍也記一大功。”
“多謝主公!”張遼喜形於,卻又道“柳毅雖死,海盜管承卻逃了,末將願討一支令箭,再去擒殺此賊。”
“且慢!”東邊青州地方官中走出一人“卑職有下情稟報。”曹閃目觀瞧——乃是長廣太守何夔何叔龍。長廣本是一個縣,正因為管承、柳毅等在此作亂,才特意改縣為郡加強治理。想必何夔要說的話與討賊事宜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