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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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我終於走進了成老闆的服裝公司。那天,我第一次見到他時,他並沒有明確規定讓我從事什麼工作,我也不好多問便離開了那裡。當我再一次走進他的辦公室時,他正忙碌著,他的身邊有幾個人正向他請示工作,他彷彿是無暇顧及我。我只好靜靜地坐在那裡等著他將需要處理的事情全部處理完畢。他又打過幾個電話之後,終於抬起頭來,這時他才意識到我的存在。他彷彿此刻才開始考慮我的問題。那副表情像是非常認真的樣子,顯然是面有難。我有些尷尬,似乎覺得這裡有我沒有我都無關大局。他終於讓我跟著他走出了辦公室,去了生產車間。

他把我帶到了三樓的生產車間,這裡面分了幾個班組,有的專門負責上衣服袖子,有的專門負責上衣服領。每道工序都有若干個工人作,每個人作的快慢不同,需要有一個人負責質量驗收並統計工作數量。成老闆是把原本一個人承擔的工作,分出一部分給我做。他代我專門負責統計每一個人的工作量,等到我能獨立作時,再將驗收的工作也接過來。我的心理上又樹起了一座高高的屏障。可是成老闆絲毫都沒有注意到我的受如何,我似乎還得謝謝他為我安排了這樣一個學有所用的工作崗位,而沒有讓我直接去做作工。

我在車間裡度過了漫長的一天,我第一次用自己的受詮釋著度如年的定義。這一天,我如同生活在大觀園裡,整個作檯上,近乎清一的女。而我如同是在這個舞臺上,飾演了一整天的賈寶玉。我不時地走近她們跟前,將她們加工完的半成品清點之後,裝進我的手推四輪車裡,送到指定地點。再由我的前任負責質量檢查,一旦質量不合格,便可以按照我給標註上的編號找到責任者。

我不知道我是怎樣熬到了下班時間的。當我逃離那棟大樓時,我首先想到的是給高波打個電話。我在電話中把我的工作質和受一股腦地倒給了他。他開始有些吃驚,但很快就平靜了下來。他告訴我,即便是我什麼也不幹,成老闆也會按月為我發工資。我一時語了,高波是決無惡意的,可是我在他朋友的眼裡,分明是一個乞丐,一個高級乞丐而已。我還能說些什麼呢?是啊,我需要錢,我需要馬上就能賺到錢,以解決燃眉之急。我只能忍受著這一切對我心理的重創。

在不知道金融危機是否已經探底的情況下,我又能上哪去另謀高就呢?怪不得人們都在說如今是一學生就業,二學生出國,三學生考研。我不知道應該怎樣給自己定位,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否入。這一切都已經不是我關注的問題。我一邊往家走,一邊開始考慮應該給自己重新定位的問題,至少需要考慮眼下應該怎樣做。不然,我將更加尷尬。

見到星時,我沒有把我自己的覺告訴她。我甚至是騙過了她,我告訴她我被安排在經理辦公室工作。待我悉了公司的業務之後,老闆再做考慮。

兩天之後,我就接下了包括質量檢查那道工序在內的全部工作。我知道這是高波與成老闆提到過我的心理受的緣故。不然是不會這麼快就有這樣變化的。我接手這項工作以後不久,心理漸漸地發生了變化,車間內無數異的目光天天都在注視著我。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注視著我心裡那輪明月的陰晴圓缺,因為以往的經驗告訴她們,我的態度如何,決定著她們一天勞動的有效。我決定著她們手裡的產品是否合格。可是我卻並沒有像她們想象的那樣庸俗。我一直是按原則辦事,這讓我在最短的時間內,贏得了不錯的人緣。我開始校正著自己曾經扭曲的心態。

我還沒有工作多少時間,就趕上公司發工資,按照以往,像我這樣的人是不會馬上發工資的。我卻領到了半個月的工資,有一千多元,我知道這是成老闆給高波面子。不管怎樣,我還是樂不可支。當我拿到工資之後,馬上給星打了一個電話。告訴她晚上出去吃飯,我請客。她與我同樣高興,因為這畢竟是我第一次用我在國內所賺到的錢,證明了我的能力。

我們約好,下班之後直接回家接她出來。走進臥室,我沒有見到她,卻見到了她留給我的一張紙條。我明白了,她是臨時被市刑警隊的人接走了。我猜測著一定是與案件有關,我試探著撥通了她的電話,但一直沒有接聽。

我靜靜地坐在家裡等星的迴音。手機響了起來,我迅速地接聽,電話中傳來的是那天同學聚會時第一個擁抱我的那個女同學辛然的聲音,這出乎我的預料之外。寒暄過後,我才知道辛然找我並沒有什麼事,只是關心一下我的工作是否有了著落。她是除了高波之外第一個給我打電話,關心我是否找到了工作的人。也許這僅僅是一種客套,卻依舊溫暖著我,因為我回到故鄉的這段時裡,常常覺到陌生,一種悉的陌生。

30星走出刑警隊的第一時間,給我打了一個電話。

我匆匆忙忙地趕到了漢陽街,刑警隊就位於漢陽街的一頭。我們走進漢陽街的一家不太大的飯店。這是我回到故鄉之後並不多得的與星走進飯店吃飯的機會,這更是我第一次主動地請她吃飯。我們並沒有鋪張,也沒有理由鋪張,可還是讓星高興得不得了,我當然知道星看重的是我有了新的開始。

我們在飯桌上不停地聊著,我第一次發工資的興奮早已經淹沒在了對星案件的牽掛裡。果然不出所料,她去刑警隊正是為了她被傷害那件事。我本來對星被傷害那個案件的偵破早就失去了信心。我在與刑警有限的接觸中,既看不出他們獲得了有價值的線索,也看不出他們有什麼積極讓我興奮。沒想到事情竟然真的出現了轉機。

星被找到刑警隊是去辨認已經抓到了的犯罪嫌疑人。

刑警隊是通過設立在市區的天眼發現犯罪嫌疑人的。原來在城市不同街道的主要路段和路口處,還有主要的公共場所都設置了大量的攝像頭,二十四小時不停地運轉著。刑警們這些天來搜索了大量的天眼拍攝下的錄像,他們發現了星被傷害那天的一個可疑鏡頭。那是離星所住小區不遠的一個路口處,刑警們發現了錄像上的一個可疑人物的慌張影像,在接下來的另外一個天眼的錄像中,他們又發現了另一個人的蹤跡,其中的一個人與星向刑警描述的形象十分相似。刑警們便漸漸地鎖住了這兩個目標。刑警是在一處出租屋裡,將他們抓到的。

星被請到了刑警隊,隔著一層屏障,辨認犯罪嫌疑人。星能看到對方,而對方看不到星。星當即認出了其中的一個年輕人,那個人看上去不足三十歲。接下來的事情星就不知道了。她更不知道這兩個人為什麼會非要傷害她,至於先前的猜測,那僅僅是星的猜測而已。即便是抓到了犯罪嫌疑人,也沒有證實他們是何種犯罪動機。

我還是很高興,不管怎麼說案件還是有了進展。不管案件下一步怎麼發展,哪怕是偵破不了,我都不希望真相真的像星猜測的那樣。因為我不希望星真的會捲入那個深淵之中。我不想看到事情是那樣地複雜,我就是希望她平平安安,希望與她平平安安地生活。哪怕是平淡無奇,哪怕是波瀾不驚。

戀人之間最大的痛苦,常常會產生於兩個人對對方未來的不切實際的憧憬之中,或者是對對方過去的一味的追尋裡。我堅信我與星之間是不存在這樣的危機潛伏的。我們相愛之後不久,就彼此坦白了對方的過去,在這個問題上,我可以問心無愧地說,我沒有說過半句謊話。而她也清楚地告訴過我,我是她的初戀。我們自然地沒有了對對方過去的猜想。有的只是對未來的憧憬,而我覺得我所憧憬的未來,只是一種恬淡與無奇,只是一種古樸與悠然,這是我爸爸給我烙上的中國印。本來這種心態,原本不應該屬於我,更不應該屬於我這個年齡。是爸爸的強勢,塑造了我。

星對我並沒有奢望,這是讓我覺到輕鬆的。這些天來,我卻沒有讓她覺到輕鬆,那就是我始終都沒有找到一塊安定的綠洲,沒有找到我們所需要的僅僅是恬淡的歸宿。這是我覺得有些對不起她的原因所在。

我們走出了飯店,一邊走一邊聊著。我從我們的談話中,還是覺到她對我的擔憂。她雖然對未來並沒有豪華的憧憬,卻不安心於我眼下從事的那麼“偉大”的經濟管理工作。儘管我並沒有將我最初的受如實地告訴她。她僅僅憑著對我的瞭解,已經窺視出了一斑。我明白,她始終希望我能夠找到一個學有所用的位置,不完全是為了金錢。她不是一個把金錢看得非常重的女孩兒。這一點,我是瞭解的。

她又一次向我提出了去經濟研究所工作的問題,我沒有回應。她卻誤解了我。她繼續表達著她的想法,她甚至是想讓我和她一起再次請經濟研究所所長張一寧吃飯,當面再求他幫幫忙。我不能讓星再誤解我。我打斷了她的話,不想讓她再說下去。

高波的良苦用心已經讓我蒙受了一次心靈上的重創,如果按照星的意思去做,我知道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那絕不僅僅是心理上的問題,甚至是會付出的更多。這是我這些天來在尋找自己合適位置的時候瞭解到的。我不能那樣做,我不希望那樣做,儘管我本不希望長期從事眼下的工作,也本不可能長期從事這樣的工作。可我不能失去我自己,不能失去我們不應該失去的東西。我知道我可能有些天真。但眼下,我卻一時無法擺脫這種天真。

我們一路上走著,覺著腳下的起伏,更覺著前景的茫然。不知道為什麼,我白天產生的那點滴的快,瞬間就蕩然無存了。直到到家之後,我們依然沒有達成共識。

31辛然不停地給我打電話,我問她有什麼事,她始終都沒有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一天臨近下班的時候,她又一次撥通了我的電話。她說讓我出來坐一坐,還約了幾個同學。我不得已答應了她的要求。我給星打了一個電話,告訴她晚上與幾個同學一起吃飯。

一個多小時後,我走進了我們約好的一家飯店,當我走進一個包間時,發現辛然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那裡。按照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還沒有另外的什麼人到來。這時,辛然才告訴我,這是隻有我們兩個人的約會。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和我說謊。她解釋著,約我吃飯是那天晚上我們初次見面時,她就產生的想法,約過我幾次,都被我拒絕了,只好出此下策。

我們開始慢慢用餐,一杯紅酒,一個海參撈飯,剩下的只是幾個小菜,雖然貴了點,卻並不鋪張。淡淡的燈光,寧靜的氛圍,把房間與外面區分成了兩個不同的世界,我們坐在那裡細嚼慢嚥,像是兩個情人聚會。我矜持著,想窺視出對方的內心世界。

辛然頻頻地舉杯,她的目光常常不是落在高腳杯裡,而是融化在我的臉上。我不時地覺到臉上的灼熱。儘管這種覺早就不應該屬於我這個年齡。沒有回到故鄉之前,我早就聽同學們說過,無錢無權的人天天忙著偷菜,有錢有權的人整天忙著偷情。而我真的只有星一個人,只有她一個女孩兒。那天晚上與辛然見面時,她的那個擁抱,已經讓我覺到了一種另樣。此刻,我在心裡警覺地設置起了一道高高的屏障。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星。

辛然不斷地向我發問,不斷地提出各種各樣的問題。我不時地回答著,有些小心翼翼。本來我是大可不必這樣謹小慎微的,可是不知道怎的,我下意識之中,彷彿覺到辛然的心裡像是藏著什麼秘密,又像是關於我的。

當一壺大紅袍熱茶取代了桌上的飯菜之後,她終於慢慢地涉及了更個化的問題。她悠閒而又嫻地將開水澆在了那不足巴掌大的紫砂壺上,又將壺裡的茶水倒在了紫砂杯裡,恭敬地將一個紫砂杯遞到了我面前。我受著她的細膩,猜測著她的心理,想盡快窺視出此刻她內心世界的莫測。

“曾經愛過嗎?我是指那種真正的愛。”她終於讓我開始觸摸她心裡的那個謎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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