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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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一切,她在我面前未絲毫。我站在那裡,注視著她的背影融化在那抹如金的殘陽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出現給我帶來了好運。幾天之後,兩個陌生人出現在我所在的校園裡。來人向我表達了最深切的歉意——是他們工作上的疏忽,將另外一個患者的檢查結果張冠李戴。他們的道歉讓我出離憤怒了,因為它險些讓我變成一隻將死的羔羊。

我沒有辦法將震驚告訴星,讓她和我一起分享驚喜。

她來了。兩天之後,她的身影出現在我所在的校園裡。她為我找到了最好的醫生,還為我準備了一千歐元。我被動著,她的再次出現本來就已經讓我動。我像是雲遊在幸福之中。

我矜持著站到了她的面前,含著淚告訴了她——我茫然中的幸運。開始時,她說什麼也不相信那是真的,當她從我的臉上重新看到我的未來時,她一下子抱住了我…

我伸開雙臂同樣緊緊而貪婪地抱住了她,不捨分秒地陶醉在她幽谷般的芬芳裡…

7那天夜裡,突然降臨的災難,讓我的爸爸媽媽無所措手足。那些戴著墨鏡的人的強行闖入,導致了媽媽的突然昏厥,更讓我爸爸什麼都無暇顧及。所有的希望,頃刻間就掩埋在了那野蠻的剷車的轟鳴聲裡。

好在此前我爸爸就已經開始將一些最心愛的東西向外轉移。

眼下,我只能觸摸空靈,諦聽寧靜。

我記憶中的爸爸曾經傲骨嶙嶙,正氣凜然。如今,他老了,雖然依然恬淡,但卻寧肯忍辱含垢,也不願意造次。

我不知道我算不算是一個不肖子孫,面對這一切,面對著星告訴我的秘密,我無法再安如泰山。

我還沒有決定怎樣面對之前,市裡的領導已經知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這引起了市領導的重視,由市公安局牽頭,成立了調查組。

我走進了調查組的接待室。我並不需要向他們反映情況,而是需要傾聽他們的調查結果。我需要為我媽媽的死,找到一個責任承擔者,需要她的在天之靈,有一個安息的理由。

我足足在那裡等了一個下午,終於有人接待了我。

那是一箇中年警察,僅僅就他的態度而言,是令人滿意的。他心平氣和,他的雍容語速,讓我覺到了他的沉穩與城府。我漸漸地發現,他只允許我傾聽他的述說,而不能容我提出任何一點疑義。

當我走出接待大廳時,我覺到了悲涼與縹緲。我甚至無法再提及我媽媽的死這樣一個話題。

他們給出的結論是,這並非是開發商的惡搞,只是一群不法之徒所為。早在幾個月前,開發商就將拆遷工作承包給了一家拆遷公司,所有的動遷費用也都給了那家公司。營利與虧損都是那家拆遷公司自己的事。那天晚上出事之後,這家公司就不見了蹤影。據說那本來就不是一家註冊公司,調查組表示無能為力。

我無法容忍他的敷衍。即便是像他說的那樣,這些不法之徒在沒有從開發商手裡真正獲得利益之前,也不會輕易地從這座城市裡消失。我當然明白,就算是他們已經逃之夭夭,開發商也難辭其咎。

我當時就申明瞭這樣的觀點。那個警察告訴我,那不應該是我考慮的問題,而是不是應該負連帶責任,需要用法律說話。

法律會怎樣公斷呢?我並不知道。我只知道蒼天有眼,百姓無辜。

按照爸爸的指點,我在那一堆舊傢俱的一個屜裡找到了一張媽媽的二寸照片的底片。我跑遍全市的幾家影樓,也沒有人能夠為媽媽放大一張黑白照片,那早就不是影樓熱衷的業務。我想到了我的一個高中同學楊朋,想讓他幫忙為我媽媽畫一張遺像。憑藉著的就是那張底片。

楊朋打來了電話,讓我去動漫一條街他的辦公地點,取回他親手為我媽媽畫好的遺像。

在他的辦公室裡,我不僅見到了楊朋,還見到了楊朋的一個朋友馮新泉,楊朋把他介紹給了我,他是一家律師事務所的律師。他看著我拿到手的遺像,明白了我家的遭遇。

其實,他已經知道了我家老宅那塊地方因為拆遷發生的問題,他告訴我像這樣的問題已經屢見不鮮。開發商所謂承包給了拆遷公司,那都是一個藉口,那就是他們豢養的一批打手,而開發商在暗地縱著。調查組是不會不諳其中的秘密的。問題是他們將會怎樣應對。

聽起來,我有些愕然。我甚至不相信這會是真的。這有些聳人聽聞。

是不是我遠離故土已經太久了?是不是我太書生氣?

馮新泉的目光毋容置疑,我卻依然不相信這會是真的。如果真是這樣,他們是不需要調查的,他們原本就應該全悉真相。儘管我還是不能完全相信馮新泉的話,可一種被愚被欺騙了的覺,還是在我的心裡蔓延…

我無法憤怒,我卻沒有平靜的理由。

我捧著媽媽的遺像,注視著她淡淡的微笑,她像是在深情地注視著我,那是我媽媽四十歲左右時的形象。那時,她是那樣的年輕,還那樣的美麗,而我越覺著她的美麗,我的內心就越發升騰起一種哀愁…

8我知道不論我怎樣地不忍目睹,我已經無力迴天。周圍的人都勸我和哥哥,讓我媽媽早入土為安。

可是我無法在對我媽媽的死還沒有一個說法,甚至是對我們這些生者還沒有一絲安的情況下,親自送她到另一個世界,而遠離我們的思念。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了星,她對我是理解的。這更堅定了我這樣做的決心。

我知道我媽媽的死,從法律的角度講,並不一定會讓那個幕後推手承擔什麼真正的責任,哪怕是道義上的責任。我明白,這是一個一果多因的邏輯關係。可即便是這樣,也無法讓我自己如此懦弱,總應該有人要對此承擔點兒什麼。這是我的初衷,也是我對媽那份愛的最後呈現。

如果沒有星站在我一邊,我是無法堅持下去的。我雖然已經遠離她的肌膚好久了,可我還是又一次覺到了兩顆心的偎依,兩個靈魂的相互欣賞。

覺著她的心跳,觸摸著她血的怦然律動。

她與死神已經漸行漸遠,我開始穿越心靈的時空,將昨天與今天情地聯結。即便是在這種情境下,她又一次讓我夙興熹微,肥淚潤心。

我有些奇怪,自從回到星的身邊以來,我幾乎只看到餘大勇差不多天天都往醫院裡跑,在來人中不僅沒有星的朋友,甚至連報社的同事也沒有幾個。我不敢去想,我不知道是星的人緣竟然如此糟糕,還是她不在我身邊的兩年裡,做錯了些什麼?

星已經轉入了普通病房。

兩個刑警終於走到了星的身邊,我沒有被允許陪伴在她的身邊。談話是在他們之間進行的。

當他們離開之後,星和我說,刑警告訴她,案件的調查還沒有一點兒進展。星對那天她自己的被傷害幾乎沒有留下一點兒記憶,她也不可能為刑警提供有價值的東西,對那篇內參的廣泛傳播,她幾乎也只能意會,而不能言傳。她除了能在我的面前提起這件事以外,如果還有可能在別人面前提及的話,那也只能在她的那些同事們面前。

星明確地覺到了我的不解,我沒有難為她的意思。她明確地告訴我,她對她兩年前的選擇已經有些動搖,不是因為她的能力,而是因為她對這份工作的過於執著,是因為她對社會的無知,是因為她對她所面臨的現實的無奈。我從她情緒的些許中,似乎覺到了什麼。我彷彿覺到了她淡淡的隱憂,看到了她那默默的無奈。越是這樣,我卻越是想知道其中的秘密,我怎麼可能讓我心愛的女人獨自承擔這樣的負荷,讓她一個人肩負著沉重的閘門?

她畢竟是一個女人啊。

她告訴我,在我媽媽火化之後,我應該去經濟研究所,讓他們履行接受我就業的承諾。

在我的再三追問下,她終於告訴了我,她對她前景的擔憂。她完全可能失去眼下從事的工作,她是那樣地無奈。

我彷彿從她那極不情願的中,覺到了她內心世界的隱痛和對未來命運的擔憂。在金融危機蓬洶湧的情況下,有什麼能比面臨這樣的境況更令她尷尬的呢?何況我還沒有馬上工作。

星的情緒更加沮喪。

原來,她在最近的一段時間內曾經不斷犯過錯誤,而且是她的上級們無法容忍的錯誤。

此刻,我清楚地想起了兩年前星離開我回到秦州之後,給我發的那封電子郵件。

她在那封電子郵件中曾經告訴過我,她走進報社的經歷與艱辛,那時,她彷彿把那些苦惱早就忘記得無影無蹤。我為她的成功而驕傲,也為她的努力而自豪。她是我下一步回國的基礎,因為只有她的成功,才是我回國的基石,她會大大地影響著我回歸故土的決心與信心。

兩年前,就在她決定回國時,我也下定了回國的決心,是因為我對她的愛,是因為我對她由衷的愛,才改變了我在幾年前早就做出的抉擇。我毅然決然地決定在她回國之後,也隨即回國,不僅僅是因為我自己,也不僅僅是因為我的父母,而是因為星,是因為我對她的那份真誠。

我下定決心,一定要把握住這次生命的動,全力以赴我心中的夢。是她用她微弱的星光,點亮了我明天的太陽。

眼下,她卻出了太多的無辜與無奈。我既沒有指責她的理由,也無法再多問什麼。

就在這天晚上,就在這個月明星稀的夜晚,就在她一個人沒有外人打擾的病房內,她告訴了我許多秘密。

就在她受傷之後,之所以很少有人光顧醫院來看望她,是因為有太多的人希望遠離她,因為在此之前,她已經惹出了太多的麻煩。那本來是不應該屬於她的麻煩,只是因為她的無辜,只是因為她的善良,只是因為她的不諳世事。

星的一筋,讓她越發走進了難堪的境地。當她已經意識到她完全可能面臨著下崗的威脅時,她依然沒有和我說什麼。而眼下當她遭到這樣的不測時,她才覺到門庭的冷落。而短時間內她的全部收入,已經成了支撐我們生活的唯一來源。

覺到了一種無形的壓力,那種壓力清晰地傳遞給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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