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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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教訓你一頓了,老兄,”我説“沒錯的。”我手裏的這本晶體書裝訂得很結實,難以撕破,雖然很舊了;大概是講究結實耐用的時代的產物,但我還是把書頁撕開,一把一把像碩大的雪片一樣,向大聲疾呼的老頭沒頭沒腦地扔過去。

其他人依樣畫葫蘆,丁姆則東舞西跳,小丑本大暴

“拿去,”彼得説。

“玉米片的大鯖魚,給你!你這個看髒書的下胚。”

“你這調皮搗蛋的老頭,”我説。

接着我們開始戲他,彼得抓住雙手,喬治把他的嘴巴繃得大大的,丁姆把假牙出來,上下齶都,他把假牙扔在人行道上,我照樣用靴子踩踏,可那鬼玩意兒硬得很,是某種高級樹脂新材料做的。老頭開始咕嚕咕嚕抗議…

“喔哇哇”

喬治也就鬆開繃嘴的手,用拳猛揍了一下沒齒的嘴巴,老頭頓時狠命呻開了。

弟兄們哪,血就湧了出來,啊!真好看。

我們當時把他的外套扯掉,只剩下背心和長內褲(很舊的,丁姆差一點笑掉了牙齒),然後彼得滯灑地踢了大肚皮。

我們隨後把他放了。

他跌跌撞撞地起步走了,其實,這次不是什麼太狠命的推,他發出“哦哦哦”的聲音,不知所在,不知所以。

我們痴痴地笑着,把他的口袋翻轉過來。同時丁姆舉着破傘東舞西跳。

口袋裏東西不多,幾封舊信,有的早在一九六o年寫的,上面有“我最最親愛的”之類的廢話;一個鑰匙圈,一支漏水的舊鋼筆。

丁姆中止了他的“破傘舞”當然,他得大聲念信,彷彿要告訴空蕩蕩的街道他還識幾個字似的:“我的親愛,”他朗誦道,用這種大嗓門“你出門在外,我會思念;夜間出去,要注意冷暖。”接着他放聲大笑…“哈哈哈”

假裝用信紙去擦股。

“好啦,”我説、“算了吧,弟兄們哪。”這老頭的褲兜裏,只有很少的葉子(也就是錢),不超過三個戈裏,氣得我們把亂糟糟一把硬幣撒播得到處都是,因為它跟我們已經擁有的花票子相比,簡直微不足道。

接着我們摔破了雨傘,撕破布拉提①,風播撒開,也算打發了這個教師模樣的人。

我們所做的,確實算不了什麼,但這僅僅是今晚的開場白而已,我並不是向你或你的人辯解這事。此刻加料牛泡刀裏面的“刀子”開始興風作了。

【①納查奇語,即衣服。】接下去要做善事,那是卸掉部分葉子的一種手法,以便迫自己更有勁頭去入店洗劫。況且它也是預先收買人心、洗罪名的妙計。於是,我們進了艾米斯①大道的“紐約公爵”店。

【①作家名。】雅座中果然有三四個老太太,在用政府佈施款喝黑啤。

現在我們成了很好的小夥子,向大家微笑着做晚禱,可這些乾癟老太婆開始不安起來,青筋暴起的雙手端着杯子顫抖起來,把啤酒點點滴滴灑在桌子上。

“別捉我們吧,孩子,”其中一個臉上積有千年的皺紋,她説“我們不過是窮老太。”但我們只是磨磨牙齒,唰唰唰,坐下,按鈴,等待僕歐(僕役)過來。

他來了,神情緊張,在油膩膩的圍裙上擦手,我們點了四份退伍兵…退伍兵就是朗姆酒攙櫻桃白蘭地,當時喝它的人很多,有的人還喜歡添加少量酸橙汁,那是加拿大喝法。

我對僕歐説:“給那邊的窮老太太來點營養品。每人一客大杯蘇格蘭威士忌,再點東西兜着走。”我把一口袋葉子都攤在桌子上,其他三人也學樣。

弟兄們哪,於是,老太太們得到了雙份的高度金酒,她們戰戰兢兢的,不知道做什麼事,不知道説什麼話,其中一個放出一句“謝謝小夥子”的話,可以看出,她們以為不吉利的事情就要發生。

總之,她們每人得到一瓶揚基將軍干邑白蘭地,可以帶回家,我還出錢給她們每人訂購一打黑啤,第二天早上送貨上門,並讓她們把臭婆娘家庭地址留給櫃枱。

剩下的票子嘛,我們把該店家的餡餅、椒鹽脆酪小吃、炸土豆片、長條巧克力統統買下,弟兄們哪,這些也是賞給老太婆們的。

接着我們説聲“等着,一會兒回來,”老虔婆們還在唸叨:“謝謝小夥子;”

“上帝保佑你們!”而我們則身無分文地出了店堂。

“讓人覺得特快,”彼得説。

可以看出,可憐的笨伯丁姆仍然摸不着頭腦,但他不聲不響,生怕被人稱作傻冒的無腦巨人。

好了,我們拐彎抹角到了艾德禮大道,卻有這家煙糖商店還開着。我們已經有近三個月沒管他們了,整個街區總體上比較寧靜,所以武裝條子①、巡警不大來這一帶;他們這些子主要在河北區域活動。

【①條子,指警探。】我們蒙上面具;這是新產品,非常好使,做得很地道。面具使用歷史人物的臉譜,購買的時候店家會告訴你面具所扮演的名字。我戴迪斯累裏,彼得戴貓王普雷斯利,喬治戴英王亨利八世,可憐的丁姆戴着一個詩人的面具,叫做什麼雪萊;這種面具化裝得惟妙惟肖,髮俱全,是用一種特種塑料製成的。而且用完後,還能捲起來,迸靴統裏去。

我們三個走了進去,彼得在外邊望風,倒不是外邊有什麼可以擔心的。

我們一衝進店,就向店主斯洛士撲去,這傢伙長得像一個大葡萄酒果凍,一眼看出情況不妙,就直奔裏屋,裏面有電話,也許還有擦得鋥亮的左輪槍,六發骯髒的子彈裝得滿滿的。

丁姆如飛鳥一般快捷地繞過櫃枱,把一包包香煙撞向一大幅廣告剪貼,上面是一個峯高聳的小妞在宣傳新牌子的香煙,滿口大金牙向顧客閃耀着。

只見幕布後有一個大球在滾動,方向是裏屋,是丁姆和斯洛士你死我活地扭打成一團。接着可聽到氣聲、哼哼聲、踢腳聲、東西倒地聲、咒罵聲,再就是玻璃破碎的啪啪聲。

斯洛士之似乎在櫃枱後呆住了。可以想見,她隨時會喊殺人啦,所以我飛快地跑到櫃枱後抓住她。

她可真是一個大塊頭,渾身散發着香氣,大子上下跳動着。

我用手捂住她的嘴,防止她喊死喊活,呼天搶地,但這‮狗母‬狠狠咬了我一口,反而輪到我狂喊一聲。然後她張開大嘴巴,掙扎着高聲報警。嗨,我們想,她必須用枱秤舵子好好砸一砸,接着用開箱子的鐵撬敲一敲,如此這般,紅血老朋友就出來了。隨後我們把她放倒在地板上,把布拉提扯去取樂;輕輕一頓靴子踢,她就止住了呻。看到她躺着,袒子,我就考慮要不要動念頭,但那是後來發生的事。於是清理收款機,那晚上的收穫真不賴,每人拿上幾包最好的極品煙,就揚長而去了,弟兄們哪。

“真是地地道道的重磅雜種,”丁姆不斷念叨着。

我不喜歡丁姆的外貌,又髒又亂,就像打過架的人,當然這是沒錯的,但打歸打,吃相還是要的。他的領帶好像有人踩過似的,面具也扯掉了,還沾上了滿臉的地板灰。所以我們把他拉進小巷,稍微整理一下,用手帕蘸唾沫擦去地板灰。這些都是我們替丁姆代勞的。

我們很快就回到了“紐約公爵”店,從我的手錶估摸,離開還不到十分鐘。老太太們還在,喝我們賞的黑啤和蘇格蘭威士忌。

我們説:“嘿嘿,姑娘們,下面玩什麼花樣?”她們又開始唸叨:“好心的小夥子;上帝保佑你們!”我們按鈴,這次來了另一個跑堂,我們點了啤酒攙朗姆酒,我們渴壞了,弟兄們哪,還買了老太婆要點的東西。

然後我對老太太們説“我們沒有出去過,對不對?是不是一直在這兒呀?”她們都迅速領會了意思,説:“沒錯,小夥子們,沒有離開半步。上帝保佑你們,”接着喝酒。

其實,那也沒啥關係。過了半個鐘頭才有警察活動的跡象,而且進來的只是兩個很年輕的警察,大警帽底下臉紅紅的。

一個警察問:“你們知道今晚斯洛士小店發生的事情嗎?”

“我們?”我若無其事他説“怎麼?發生什麼事啦?”

“偷盜、動。兩個人送了醫院。你們這夥人今晚去哪裏啦?”

“我不喜歡挑釁的口氣,”我説“不希罕話裏有話,惡狠狠的。這是他媽的多疑本,小兄弟。”

“他們整個晚上都在這裏,小夥子們,”老太婆們開始咋呼。

“上帝保佑他們,這些孩子善良、大方,蓋帽了。一直呆在這裏的,我們沒看見他們走動過的”

“我們只是問問,”另一個小條子説“大家都一樣,是當差的嘛。”但他們離開小店前狠狠瞪了我們一眼,我們隨後報之以樂:卟卟卟什。

不過,對這些天的現狀,我本人不由自主地覺得很不過癮,沒有動真格的奮力抗爭,一切都像拍我馬一樣輕而易舉。

話説回來,這夜還早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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