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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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意想不到的喜悦佔據了柳明的心頭。午後,柳明從課堂走回自己的宿舍——一家軍屬的家裏時,路上遇到鴻遠。苗虹到高雍雅的宿舍找他去了,沒在她身邊。鴻遠靠近柳明在村街上並肩走了幾步,小聲説:“晚飯後,到你那天站崗的樹林裏去一下可以麼?有點事要和你談一下。”
“啊?
…
”柳明的心一顫,他為什麼約我一個人去樹林裏?他要對我説什麼話呢?
…
不知怎的,柳明的臉緋紅了,她雖然努力按捺,仍然心慌意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見柳明臉紅紅的不作回答,鴻遠遲疑一下,又低聲説了一句:“晚飯後去吧!有要緊事對你説。”柳明點了一下頭:“我——一定去。”回到軍屬家裏,柳明坐在院裏一隻小凳上,手上拿着一本《社會發展史》,卻一個字也看不下去。她望着啄食的母雞微笑一下,望着牲口棚裏一頭不斷踢腿的小驢也微笑一下,抬頭望着屋後的山頭,她又笑了…就在那個山頭下面,一片黃葉滿地的樹林邊,在那星月暗淡的黑夜裏,當她驚惶、恐懼的時刻,鴻遠輕輕責備了她,但卻給了她更大的力量和勇氣…她心緒紛亂地回憶着那個夜晚的情景。
“他今天將要對我説什麼呢?——他要對我説些什麼?
…
有什麼話要到沒人的樹林裏去説呢?
…
”她不停地琢磨着,猜度着。房東大娘手捧兩塊紅紅的大白薯,對她笑着説了兩次:“閨女,快趁熱吃了這個吧!”她這才扭過頭,連連擺手説:“大娘,我不吃——我不餓。”
“吃了吧,吃了吧!這是大娘的一點心意呀!窮人家沒好的吃。你要吃了,就當是我那在外頭抗的孩兒吃了…”大娘説着,想起當八路軍的小兒子許久沒有信來,眼圈紅了。
柳明動了,接過白薯來。大娘這才高興地轉身幹別的活計去。柳明手裏捧着兩塊大白薯,眼睛卻仍舊痴痴地望着村邊的樹林——雖然這樹林被院牆擋住了,可那紅紅的大柿子,那矮墩墩的灌木叢——甚至那晚上的月亮和眨眼的星星,全不停地在她眼前晃動…
“明姐,你怎麼啦?怎麼不看書,瞪着那邊看什麼哪?”苗虹興沖沖地跑進門來,一眼就發現柳明的神有點兒異常。
柳明站起身,把書本和白薯都放在小凳上,用力抱住苗虹的脖子。她的心仍然怦怦跳着。她多麼想對苗虹説出心裏的動呵!然而她説不出口。只吃吃地傻笑着,兩隻大眼睛裏閃動着一種奇異的興奮的光芒。
苗虹驚奇極了。平那麼斯文、穩重的明姐,今天怎麼啦?怎麼像喝醉了酒似的,臉頰紅紅的。
“明姐,有什麼喜事呀?你可得告訴我1”柳明放開苗虹,打了她一下:“我有什麼喜事?你別胡説!”苗虹也推了柳明一下:“你要沒有事那才怪哩。不管喜事悲事,反正我跟高雍雅的事你得去管!”苗虹把話題轉開,説起她的心事來了。
“又跟小高爭吵啦?這次為什麼?”
“他説他不愛聽政治課。説什麼馬克思、列寧,他早知道了。還説他是來抗的,用不着再給他灌輸這些老生常談的大理論。我不贊成他的看法,就跟他爭起來。明姐,對這個人,我真有點兒頭痛了——我怎麼偏偏跟他好起來了?
…
”苗虹説着,緊緊摟着柳明的脖子,幾滴濕濕的東西,落到柳明的脖頸上。
柳明拉過苗虹,同情地小聲説:“苗苗,我理解你。在咱們來找八路軍的路上,我就覺到你們倆有分歧了。忍耐點,多幫助他,要珍惜你們的
情…你説對不對?”不知怎的,她近來説話也有點兒像曹鴻遠的腔調,愛説“對不對”了。
“我怎麼不珍惜我們的情?是他在毀壞我們的愛情!”苗虹抹着眼淚,拉起柳明就走“該吃晚飯了,你怎麼不去吃飯?我特地來找你一塊兒吃飯去的。”柳明胡亂地吃了幾口,把自己的碗筷洗乾淨放好,趁苗虹不注意,就急忙趕到村邊樹林裏去了。來到那片柿子林,鴻遠還沒有來。她到一塊岩石後面看看,再向通往村裏的小道望望——都不見曹鴻遠的蹤影。她只好找塊石頭坐下來。
等人的時間是最難熬的。暮靄沉沉,秋風瑟瑟,當夕陽只剩下最後一抹殘紅的時候,鴻遠才大步星地從村路上走了過來。柳明急忙
向前去。
“對不起,我來晚了。你等我有一會兒了吧?”鴻遠的態度也有些異樣“來,咱們坐在這塊石頭上談好麼?”兩個人挨近坐在樹林裏的一塊大石頭上。西風徑自颳着,他們都還沒有穿棉衣,但誰都好像沒有覺到寒意。
柳明盼着鴻遠能先對她説點什麼,微微仰起頭,並不出聲。可是,奇怪,鴻遠卻遙望着雲天渺茫的遠方——好像那裏有什麼東西引着他,好一會兒也不出聲。
終於,還是鴻遠先開口,而且單刀直入:“柳明,有一件你意想不到的事,組織上叫我告訴你:你是學醫的,又有苗教授和白士吾一些人的關係,本來領導上考慮,讓你仍回北平去,繼續給咱們部隊去進行買藥的工作。可是,沒有想到,那個白士吾已經變成了本大特務梅村津子手下的紅人…”
“呵,真的麼?!你們説的是真的麼?”柳明的臉突然煞白,顫聲打斷了曹鴻遠的話。
“真的,一點不假。這是從內部得到的可靠消息。”柳明仍然執拗地問:“當真的?我們才離開北平一個多月,白士吾就變成本特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