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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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撷芳院”内外,皆种合抱的松柏。因司马弈对花粉过,故而司马府中寻不出一株花草。她在一株苍翠青松前驻足,螓首仰起,望向天尽头。

长安在那头。

每一年,她怕过小寒,却又盼过小寒。

她怕一次又一次地面对蚀心的失望,再一次等不到至亲的空悲凉,便如她等尽了小寒,在城头,看着次子时的天,漆黑无光,黯沉沉的天幕笼罩下来,重重住心头,天地万物全都失去生机般的孤寂无助。

但她盼的,却也是小寒。九爷…无论身在何方,如何地忙,这一天,都会赶回山城,陪她守在西城门。从她五岁,等到了十四岁,从未失约。

她自小,便知弈少爷会是她的夫,这件事,在她懂得什么是夫之前便已决定了,她没有挣扎的力气,也没有选择的机会…不不,也许曾经有过,曾经…

“小舞儿可喜弈儿?”温暖的男声曾经这样问过她,在她十三岁那年的小寒,在城门上。

她记得那年的天特别地清,天繁星,九爷的眼里像是映入了天的星光,亮得令她无法视。

十三岁的封舞身量未足,却已出落得娉婷秀致,妍丽清灵,似一朵含苞待放的水莲花。而她的格,却越来越内敛沉静,再非当初毫无机心的娃娃。

当时她偏开眼,低低问道:“九爷怎么想起问这个?”司马昂浅浅笑着,坐在高高城墙上,看着天星子,柔声道:“我昨天听说,五哥当初买下你,是要给弈儿做小媳妇的。难怪他当时舍不得放你走。小舞儿,你若不愿意,现在说一声,我去替你跟三哥三嫂说。可别勉强,委屈了自己呵。”他这些年在家里的子寥寥可数,连这么重要的事都是昨天听六哥拿小舞儿这小媳妇取笑三哥才说的。

这件事,可是关系着小舞儿的终身呢。

封舞回过头,回望着他关切的眸,出一丝笑,美得如镜花水月,清丽似仙,却虚幻无比,轻声道:“弈少爷很好。”她知道她当时的回答让九爷放了心,也断了自己的退路,从此,再不会有人间她愿不愿意。

然而重来无数次,她的答案也不会改变。

她若答“不愿”九爷一定会想法为她解除婚事,若她只是单纯买来给弈少爷做妾的女娃,没有人会反对。然而她既是弈少爷的葯引,事情便变得复杂了。

她不想为难九爷,让他要在亲侄儿与她之间择其一;她也不想为难九爷,看他最终会如何选择。

事实往往是残忍的啊,她可以不在意纪嬷嬷的背叛,却没有勇气去承受试炼九爷的结果。那结局,如果不是她想要的,她宁可连开始都不要有过。

闭了她的眼,掩住她的耳,锁上她的心,她一直都是胆怯的,懦弱地逃避着生命中所有悲哀…不肯面对。

“小舞回来了。”元气不足却带着笑意的男声轻轻上入室的粉倩影,轻裘缓带的少年放下手中的笔,拿起桌上一纸锦笺,眉眼含笑“九叔的飞鸽传书已经到了,他今天启程,大约二十七八便会回来。”轻挑开珠帘的玉指微微一滞,悦耳的叮当声起一串高音,波动如心弦,白衣少女淡漠的目光掠过行书飞草,清脆嗓音微冷“是吗?”司马弈的好心情丝毫不受她的态度影响,依然将信递到她手中,好脾气地应道:“是呀。依追的速度,长安到山城只需七天时间,如果‘追’会想‘烈焰’的话,也许还用不了五天就会到家了呢。”

“追”是司马昂的坐骑,行千里,夜行八百的灵驹。而“烈焰”则是司马弈的七叔司马昊去年得到的一匹宝马。两匹马儿去年一见如故,临别时甚至一副难分难舍、依依惜别的模样,想来便发噱。

“烈焰”可是匹母马,原来异、一见钟情的道理,也可以用在马儿身上。

封舞沉默接过信纸,看着一行行悉的龙飞凤舞,美目浅起一丝灿烂喜意,声也轻柔“七爷也会回来么?”司马弈不知想到什么,笑意转浓,道:“可不是吗。昨天衡哥才说,七叔来信说他的‘烈焰’和九叔的‘追’要分开马厩,省得让‘追’拐了他的乖‘女儿’去呢。”去年那场好戏可热闹得紧。七叔要拉“烈焰”走,那“烈焰”却丢不下才打得火热的“情郎”几次三番出了门又溜回来,气得七叔拿了把刀扬言要阉了它,闹得飞狗跳。

封舞亦觉莞尔,道:“难得‘追’会对异产生兴趣,七爷偏要打散鸳鸯,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追”可是一匹很有格调的公马呢。多少母马在它面前搔首姿都不能让它多看一眼,如今它对烈焰情有独钟,正该成全它才对。

司马弈顿首赞同“可不是,‘烈焰’对‘迫’可钟意得很哪。况且让它们俩配了对,九叔就不用担心‘追’要打光了。”封舞合上纤掌,滑韧绵密的质自掌心透人心底,眼睫低垂“弈少爷担心‘追’,还不如担心一下九爷。”司马弈微怔,而后会意道:“小舞是说九叔的终身大事吗?”小舞竟也对这些事兴趣吗?

明澈星目巨细靡遗地收集着封舞的情绪波动,司马弈的笑容突然间带上一丝怅然“各位爷爷与叔伯们对九叔的婚事也是十分挂心呢。为他挑了多少家闺秀,他总说战事未定,家国不平,无心男女私情,不该耽误那些小姐锦绣年华。这一耽搁,可就是十年了。”十年啊,从她五岁开始,她与他,在城头也已过了整整十个小寒。九爷,自一个稚气未的少年长成沉稳忧雅的男子,温柔的子不变,煦如冬的笑容依然,可是,眉梢却渐渐染了愁絮,眼底也往往添上几分沉重,那…是为了什么?

封舞心沉如水,眉带轻郁,对这问题表现出少有的执着“如今天下大定,九爷,可是有空考虑一下儿女私情了?”儿女私情…

司马弈游移的目光停在雪白玉掌中簌簌抖动的信笺上,轻轻一顿,转开视线,平静地道:“九叔怎么想的,没人知道。可是四却是半年前就开始搜集各家闺秀的画像与生辰八字了,看那阵势,势不容九叔再拖延了。”封舞平摊开手掌,将信笺放回桌案,轻声道:“拖延?九爷之所说,是为了拖延婚事吗?”司马弈拾起信笺,修长的指轻轻划过光滑纸面,微微一笑“不管怎么说,九叔不愿成亲,是很明显的事。如今他年岁渐长,仍只孤身在外奔波,四爷爷四怎么放得下心?小舞知道吗?四都在猜,九叔可是有了什么意中人,却因为什么缘故不肯说,所以才拖着婚事的呢。”四还在担心,九叔钟情的对象莫不是罗敷有夫了,那可就惨了。

九叔的子外柔内刚,看似平和随意,一旦认准一件事,却是绝不会回头的。

他若恋着有夫之妇,在对方不可能嫁给他的情况下,他所选择的,极有可能是终身不娶。四嘴上说得虽狠,自己儿子的格却是明白的,九叔不愿意做的事,那是谁也勉强不了的。

自己吓自己,说到九叔有可能孤独终老时,眼圈红了又红,差点哭给他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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