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艙板，一手去抓，果然抓到凸石的一角。但他一個人臂力不夠，拉不住整條船，眼看著腳下舟子還在往外緩緩漂。

此刻，被關在石腹裡的霧氣從背後的缺口源源不斷湧出，全擠在了狹隘的裂口處，光恰好從穹蒼散落，穿霧而入，頃刻間眼前只剩一片模糊。

但多年險惡的江湖經驗告訴霍定純，船絕對不能再往前走。

“我要拉不住了！”霍定純幾乎咬著後槽牙說話，在水巨大的推力下，再好的武功也顯得捉襟見肘。

船尾的侍從幾乎和他同時喊話:“霍大人，我這邊有石塊，但是船尾差一點，手夠不著！”姬洛聽聲辯位，足尖一動，騰身而起，“嚯嚯”朝著後方的水中推了兩掌。

舟尾橫偏，補上了距離，侍從立刻撲上去扣住石塊往前一壓，霍定純趁勢送力，舟子徹底在橫開的缺口前卡住頭尾，靜止下來。

“我們先上去！”姬洛沒有落回船上，而是在凌空時發現上頭還有石塊，於是先一步抓爬而上，低頭朝下方二人招呼。

霍定純招呼侍從從船尾拿了幾件應急的繩索工具，跟著爬了上去。

沒一會，三人觸到泥土，向上摸到了植物系，繼續上爬，等翻身上了巨石頂頭，果然看到近處有一棵兩人合抱的大樹。

霍定純擦了把臉，正準備坐下歇兩口氣，就瞧見那侍從指著正前方喊了一聲“快看”，臉上瞬間出驚恐的神。

恰好此時江風徐來，將霧吹散一縷半縷。

只見方才裂隙出口三丈開外，一個巨大的漩渦翻動白，時隱時現，只要再往前多走一步，就會連人帶船被絞入水中的石窟深淵。

肩頭上揹著的包袱滑落在地，那侍從小哥卻像失了魂一般，呆立在原地一動不動。霍定純皺眉，左右看了兩眼，伸腿將包袱結踢開，拿腳尖把裡頭的水囊高高踢起，隨後凌空抓來，擰開喝了一口，轉頭扔給姬洛。

從這一氣呵成的動作來看，他還算比較鎮定。

姬洛接過水囊，就近退後，坐在足有碗口的大樹上，腳懸空在外，盯著不遠處的漩渦，默默喝水。

今運氣還算好，碰上個大晴天，過了晌午到未時，陽光最為熾熱，很快白霧散了一半，周圍的景象漸漸浮現眼前——腳底下是嶙峋的石塊，石塊上，鋪有草皮和軟泥，泥上長著一棵參天榕樹，獨木成林，足有百年。夏季枝幹最為蔥鬱，一汪翠漫延足有三人展臂相連那麼寬，細密的葉片足以將背後的江天阻隔。

由近及遠，漸漸地，出了更多的樹和石塊，這些石塊與土層相連，石上生樹，土上長草，慢慢合成一個覆蓋範圍極大的環形屏障。

那些霧氣，就是從相連怪石的空腹裡生出來的，裡頭的水比外面的水冷上許多。

往前一步，是刀削般的斷崖，崖下湍急的水有的從石頭的縫隙裡撞出，形成落差極小的瀑布，捲起白飛沫，落入眼前經久不息的漩渦中；有的則直接從樹木龐大的系裡滲出，遠遠望去，彷彿那些彩斑斕，紅綠相映的植物，都長在浩渺的水面之上。

彩虹架在圓弧的上空，白鷺從凸石上展翅而飛，追著金的光斑穿繞於花樹之間，最後貼著渦加速，向著薄霧之外的蒼穹翀翅，在清風撥開的明光裡，飛向江天之外。

霍定純不自覺愕然張口，扶著樹幹起身，怔怔地眺望眼前壯闊的奇景:“姬洛，看來你猜對了，中心這片渦就是樓中樓陷落的地方。太美了，我找不到合適的詞句來形容，但我覺得，若有幸生於泗水，必不願再赴世間崢嶸。”那種美，生在廢墟的絕望中，卻又從絕望裡爭出新的生機蓬，彷彿從生到死，週而復始。

語畢，霍定純側目看去，發現不知何時，姬洛已尋著長風而立。方才，被水沾溼的袖子已經幹了，隨風上下鼓動，烈烈作響。他腳下踩著的系探向斷崖之外，人立在最前端，兩指寬的莖託著他的靴子，彷彿託著一隻隨時會被吹走的蝴蝶。

姬洛做事幹脆，絕不是蝴蝶那般美而脆弱，可霍定純凝視著他單薄如削的背影，心裡不自覺漫出一股悲傷，再找不出比這更貼切的比喻。

“喂！別站在那裡，太危險，老一輩都說河裡的漩渦會吃人，水再好的兒落下去，也只有死路一……”霍定純出言提醒，可話還沒說完，姬洛真就雙目一閉，向前跌落。好在，他輕功極好，眼疾手快，搶上前去把人給拉了回來。

霍定純看姬洛雙頰發白，目下生青氣，不由失:“姬洛，你怎麼了？”姬洛扶著他的手，慢慢睜開眼睛。起初，那雙眼眸十分混沌，像被急雨攪亂的泥潭，過了數息，才漸漸澄清，可又如深幽無波的寒潭，沒有半點神采，直至霍定純猛掐他人中，才慢慢透出煙火氣。

“沒事，剛才頭暈。”姬洛將他推開。

霍定純望著空空的雙手，問:“這裡有古怪？你中招了？”

“沒有，”姬洛搖頭，將右手輕輕放在心口，“許是被這絕處逢生的美景所惑，你知道的，大起大落的情緒之後，人總會出點病。”實際上只有姬洛自己知道，在剛才煙波散盡時，他心臟宛若被一雙手狠狠攫住拉扯，隨即四肢發軟，腳步失力。這個地方帶給他身體的反應，格外的強烈，甚至要遠勝惠仁先生設陣的紅木林。

“沒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