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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家還沒打烊的大排檔。

老闆與附近夜場工作的人大多相,見他們進門,遠遠在爐灶旁問了句點什麼就算是打招呼。

許綿秋拉過一張粉紅塑料椅坐下,也不管髒不髒,委頓地靠著背後的牆壁,捲髮散亂,像一支綻放大半個月後開始落瓣的玫瑰,“別說我了,你錢籌得怎麼樣了?”

“預支了這個月工資。”裴序說,“剛還了本金。”他下巴有新生的胡茬,人看起來卻還是很乾淨。許綿秋覺得那兩句話多少應當帶點如釋重負的意味,但沒有聽出來,裴序的話講得缺少一種應有的、渺小的快樂,很疲累,像西西弗斯開啟新一輪的巨石推動輪迴。

“利息呢,他們肯讓你拖?”許綿秋說。

她倦怠地貼著牆,看裴序從她那盒女士香菸裡出一點燃。這個季節的出很遲,男人邊隨著呼節奏均勻閃爍的火光,是背後整片暗沉夜中為數不多的光亮。

裴序沉默片刻,口幅度稍大地起伏了一次,手裡那支菸便迅速燃燒掉相對長的一小段,“講好了,再拖一個月。”

“得了吧,姓張的能那麼好心?是不是又加了。”許綿秋攢了點力氣,便從兜裡摸出粉餅補著妝,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要不要我給你點?”裴序低頭菸,把玩著手裡暗綠殼的打火機,“你不是說信不過男人嗎?”

“是信不過。”許綿秋大方承認,“看你這張臉的面子而已。”

“行了。”裴序總算笑了笑,點點菸灰,“你那些錢還是捂緊了,存著給你們姐妹倆過子吧。”老闆麻利地擦著旁邊的幾張桌子,喊了句粥快熬好了。許綿秋抓緊著最後一點菸,含糊道,“我怎麼聽說你今天又惹事?打客人啦?”裴序臉一沉,瞬間想到幾小時前的事,表情少見地鮮活一瞬,出幾分惱怒。許綿秋看見他那個樣子,咯咯直笑,“怎麼?真被人佔便宜了?”於是裴序的表情更不好看了,掉頭催促老闆快點上粥。

許綿秋笑得咳嗽,“不會讓我說中了吧。”粥端過來,她按滅快完的煙,拿起勺子在砂鍋裡攪了攪,“女的還是男的啊?”裴序腦海裡鬼使神差地浮現出沈渝修那個挑釁的笑,以及接吻時送到齒列間的珠。吻他的那張貼上來前沾過馬天尼,因此那顆珠在他記憶裡不容忽視地留下了少許金酒和橄欖的氣味。

嗅覺的印象總是很深刻。裴序噴出一口煙,沒正面回答,冷哼道,“一個欠/的。”許綿秋斜睨他一眼,體察到一點點奇異的、裴序自己未曾發覺的情緒,嗓音變了變,“我說你最近都不來我這兒?看上人家了?”裴序把煙拿下來,認為許綿秋的審視與問題都很可笑,“今天才見第二次。”女人的直覺細膩得多,許綿秋端詳他,半晌沒說話。

裴序轉換話題:“你生氣?”

“你以為老孃吃醋呢?想得美。”許綿秋翻翻白眼,吃了幾勺粥,哼哼道,“你等會兒回我那兒?”裴序看著她,“你妹不在家?”

“寒假早過了。”許綿秋一隻手捂著胃,覺得熱滾滾的粥下肚確實好受一些,“高中管得嚴,她在學校住著呢。”裴序點頭,“嗯。”許綿秋嚥下一口粥,摸出一把鑰匙丟給他,“去就順便做頓飯。”裴序拿起鑰匙,兩骨節分明的手指轉著那枚片狀金屬,答了一聲好。

吃完粥後,剛好是出。裴序支著胳膊,打開手機,發現裴荔六點時給他發過一條短信,便走出大排檔回撥過去。

接通前的電波聲在空寂的街道中被放大得有些孤單,少時,裴荔更憂鬱低落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哥。你最近還好嗎?”

“兩週了,你不回家也不來學校看我……你很忙嗎?要不我去你上班的……”裴序藉著灰霾雲層漏出的幾縷光,打量玻璃窗中照出的自己,顯眼的傷口都癒合得差不多了,“不用。”

“最近不忙,後天去學校看你。”裴荔也只是擔心他出了什麼事,聽他這麼說便放下心,聲音雀躍不少,“後天……週五好嗎?哥,我週五下午要去面試一家會計師事務所的兼職實習生。”實習的事情節在家時裴荔就提過,裴序對這種豐富簡歷的工作態度很寬和,踩滅菸頭,答應道,“好。”

“週五我去接你,面試完一起吃飯。”第8章道謝方式(1)週五下午,裴序和同事調了班,去裴荔發給他的地址前,先回了趟家。

自幾周前的那個夜晚之後,兩人幾乎沒回過家。裴荔有幾件東西落在家裡也不敢自己去拿,只能告訴裴序,今天一起帶上給她。

裴曼沒有正式工作,偶爾去打打零工,不然就是與一群牌友泡在棋牌室,下午通常不會在家。裴序上到三樓,站在自家鎖孔略有生鏽的鐵門外摸著鑰匙,忽然聽見屋內傳來幾聲女人放肆的大笑。

他有些意外,皺眉開門,發現屋子裡只有裴曼一個人,倒在沙發上舉著手機,正同什麼人在通話。

窗簾半拉著,午後的陽光照到桌上那一碟剩菜和兩瓶喝得見底的酒瓶上,彷彿令空氣裡懸浮的微塵都沾染了星點食物變質發黴的氣味。裴序關上門,走到沙發邊,面無表情地盯著半醉的女人。

“魏哥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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