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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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瞭解。為人父母的,誰不是拼了命滿足孩子的願望。”

“之前我說過,佑謙從來沒有懷疑過母親的存在,所以…往後請你──真的真的要多費心。好嗎?拜託你了──”梁若寒靜靜品嚐他專屬的濃烈咖啡,微皺的眉峰不知是咖啡太苦,還是想到什麼難解的困境…

“別說拜託,這是我該做的。”對他的請求,程芸舫有些受寵若驚。

“還有一點…我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你把他放到屏東那麼遠的鄉下?難道你都不想念兒子嗎?而且是一個已經失去母親的可憐小孩…”終於,她把存在已久的疑惑說出口。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孩子的母親都不在了,爸爸是他唯一的至親,卻相隔如此遙遠,我猜他心裡一定有說不出的委屈和寂寞。”

“哎…我有說不出的苦衷。”梁若寒喟嘆搖頭。

“哈!苦衷?別再找藉口了。依我看啊,本是你怕孩子在身邊礙手礙腳地,嚴重影響你泡妞把妹的方便罷了。”程芸舫毫無忌憚地開起“老闆”的玩笑。

“想想看,那些影劇八卦雜誌,三不五時就把你跟哪個名模啊、女明星啊、還是什麼豪門千金,上貴婦扯在一起,每隔一段時間就註銷你摟著女人的照片當封面,萬一你把兒子留在繁華臺北,哪天被他看到了,他那小腦袋會怎麼想?”

“呵,你猜錯了。並不是我怕他看見什麼才留他孤苦伶仃地在遙遠的屏東…哎,你什麼都不知道,還是再別亂猜了,這真正的原因──總有一天,你會慢慢懂的。”他語氣有些沉重,深湛的瞳底像是沉了千斤重的秘密,一向銳利的光芒陡然黯淡。

“是嗎?你把我當成初出社會、什麼事都不懂的小女孩?”她嘟著嘴,有點撒嬌的語氣。

“老實說,我也不是好命的千金小姐,為了現實生活,也受足委屈。反正啊,我沒你想象中的不食人間煙火啦!”

“呵呵…不管你食不食煙火,我喜歡把醜話先說在前面──”莫名其妙地,他原本帶著笑的臉龐緩緩透出些微慍

“每個人、每個家都有不為人知的秘密。我希望你尊重我們梁家的隱私,舉凡我不想講的,請你不要追問,也不要隨便去打聽──懂嗎?”

“呃?你是指…”氣氛陡然又尷尬了,她還真是不習慣他的陰晴不定。

“請問…你指哪方面?”

“各方面!”梁若寒緩緩把最後一口三明治進嘴裡,再慢慢地嚥下去。

“總之,你不是個笨人,該怎麼做會對孩子最好,我相信你心底有數。我願意完全相信你,也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嗯,我會的。”程芸舫認真點頭承諾。

“不該知道的,我會迴避。”說到底,自己是個領薪水的,老闆怎麼說就怎麼做準沒錯。

“那我走了,你可以留下來慢慢享用。吃過早餐後,最好儘早適應這裡的每個角落,你愈是能在這裡來去輕鬆、舉止自然,愈能把好媽媽扮演得入木三分,希望你加油。”話說完,梁若寒起身離開。他俊的身影慢慢地遠離她的視線,程芸舫怔怔望著,覺他直堅強的身軀裡,似乎隱藏著深不可測的哀傷靈魂,彷佛是無人可解的謎團,引她情不自地往前深探──一心只想好好忠於工作的程芸舫並沒有意識到,那顆不斷向前深探的心,已然來到危險的深崖邊,只消一個不注意,縱身落入的,將是個無底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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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大教學醫院“你到底在做什麼工作啊?芸舫,可別為了媽的病,讓自己委屈了…”

“媽,我做的是正當工作。錢的事情你不要擔心…我可以幫哥嫂他們分擔一些的。”醫院裡的重症中心十分寧靜,程芸舫溫柔地喂病重的母親用餐。

“可憐哪…我這個爛身體,生這種怪病,真的拖累你們了。哎,住這麼久的醫院,好也好不了…平白費了你們的辛苦錢啊!”程母虛弱地嘆氣。

“媽,說這什麼話嘛?都說不要擔心錢了──”看著從生死關頭掙扎過來的母親,程芸舫心痛得快掉下眼淚。

“人都會生病的。既然生病了就要就醫,這哪裡是拖累呢?”

“哎…孩子啊,媽媽捨不得你們辛苦──”程母忍不住落淚。

“不要想那麼多,孝順您是我們的責任啊。以前媽為了我跟哥哥,也勞累了一輩子,現在不正是我們報答您的時候嗎?”程芸舫心疼地為母親拭淚。

“嗚…芸芸啊…我這病,拖著是受罪啊!”想到自己的病,她傷心得眼淚狂不止。

“躺在這裡,不但人痛苦…又花大錢…你跟哥哥──都是需要養家用錢的時候…我──我對不起你們──”

“別這麼說,我不需要養家啊。媽──請相信我,我會努力,絕不會讓哥哥影響正常生活的,真的!媽,我找到一份很好工作,收入很不錯…”

“好工作?收入不錯?”程母憂心輕撫女兒美麗無瑕的臉龐。

“我的乖女兒,到底是誰願意給你好的收入?別讓媽擔心啊!到底做的是什麼工作?你說清楚好不好?不然,我就是死也不會瞑目…”

“媽!求求你,不要說這些喪氣的話好嗎?”程芸舫見到母親的傷心,急得掉下淚來。

“我在當家教,一個有錢人家的孩子。您不要擔心,這份工作我很能發揮的。”

“家教?別騙媽了,我怎麼不知道家教可以月入十萬元?”程母撫著女兒的手痛心哭泣。

“你嫂嫂啊,在我面前──說得多難聽…她說你做人家的小老婆?齲∨**枵媸嵌圓黃你──嗚…嗚,我一個好好的女兒…”

“媽,別聽那女人胡說八道啦!”提起大嫂,程芸舫便一肚子氣。

“她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亂嘛!我是您教養長大的女兒,什麼事該做、不該做,我會沒有分寸嗎?”

“是啊,媽知道你是乖女孩──哎…可是,媽還是不放心?取你。?綣?ぷ韉貌豢?模?捅鸌雋恕g?蠆灰你寺璧牟。?米約汗?夢你豢?末ぉぁ鉤棠竿獻挪√澹?槿醯納?羲擋瘓±先思業牡s恰?br/>“不會的、不會的。我相信自己可以勝任!媽,請您安心養病吧,不要擔心我了。”看到母親擔憂的淚水,程芸舫心痛得不能自己。

她說不出更多安的話語,只能在心底暗暗發誓──為了得到那份高薪,即使是必須背上莫須有的黑鍋,她也要咬著牙忍下一切委屈。只要母親能安安心心地過完她坎坷人生,所有的酸苦都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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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加一場年度的國際整型醫學會議,梁若寒在會議結束之後,意外地瞥見程芸舫哀悽孱弱的身影。

曾經在他面前展慧黠光芒的那雙美麗眸子竟是驚人的發紅腫大,印象中習慣人倩笑的容顏竟是失血的哀愁…

他在長廊下默默佇立,看著她從重症中心的病房區走出來,一直到她緩緩在人群中消滅了蹤影。

她生病了嗎?還是哪個親友病了?以她哀傷的程度推理,應該是她至愛的血親吧?

梁若寒心底升起無數疑問,促使他往她出現的地方一探究竟──“程小姐的母親住進醫院已經好一段時間了。這個病,你也知道的,很多藥健保都不給付,而且每隔一天都要打針,也是要命的昂貴。他們兄妹倆,幾乎每星期都在軋錢。哎…”梁若寒十分幸運,碰巧遇見一名過去曾共事過的護士,她言簡意賅地說出程芸舫母親的狀況。

於是,他總算了解,為何程芸舫接下這份工作覺是那麼勉強了。

意外知道她不為人知的一面,梁若寒想著她的愁苦面容,不對她產生一股同身受的憐憫心疼。

他知道當身邊至愛的人在鬼門關掙扎時的煎熬痛苦,一個女人孤立擔負經濟與神上的壓力,她怎麼撐得住?她怎麼熬得過啊?

梁若寒整顆心都揪了起來,過往的記憶彷如摔破的一隻箱子,千愁萬緒兜頭兜臉澆下。曾經的痛苦如水般湧來,衝撞他小心保護多時的情神經,他覺自己的心一地痛著、好像有人拿針不斷扎刺…

他突然不想按照行程表參與醫師們的聚餐,在這個時候,梁若寒只想靜靜地找地方喝杯咖啡,一個人好好地整理紛亂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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