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焚心毒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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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今他已經長成,不再是純白無暇的嬰兒,他開始知道了愛和恨,也知道了人世的喜樂和悲哀,親人變成了仇人,歡樂也變成了苦痛體的痛楚減輕一分,心靈的痛楚卻加重了十分。

他暗暗在心中告誡自己:“別讓她知道,別讓她知道…她是那麼美,那麼快樂而年輕,如果讓她知道她餵給我的藥丸,竟是其毒無比的‘焚心丸’,一定會使她悔恨併,永遠無法原諒自己…

我只有十五天可活,一死之後,恩仇情恨,一筆勾消,何苦在臨死之前,又把痛苦加在她純潔無瑕的心靈上呢…”他抱定“寧願一死”的決心,內心反倒平靜下來。

在他心中,現在只有一個願望那就是,尋一個人跡不至的地方,獨個兒熬受十五煎心焚神的痛苦,然後閉目一死,讓屍骨永遠棄置在深山曠野裡,永遠不要使人知道自己的下場。

甚至,連秦佑和辛弟,也不使他們知道。

他寧願使自己平靜無息地死去,而不願因為自己的死,給任何人留下傷痕和創痛。

人生本來是平淡的,何必在身亡之後,遺下任何的波瀾或漣漪?

凌茜烤了豬鴨,用一樹枝穿串著,喜孜孜提進來,但一腳踏進山,卻發現陶羽已閉目睡去。

她連忙放輕腳步,一面將豬鴨放在壁角石地l,一面輕輕走到陶羽身邊,探手試試他額上的體溫,觸手之下,竟覺其熱如火,不覺駭然忖道:“呀!怎會傷得這麼重呢?昨夜分明沒有這樣嚴重,難道是宮天寧的藥丸不妥?”她從懷裡取出剩下的兩粒藥丸,審視半晌,看不出有一些異樣之處,急得只在心裡暗罵:“宮天寧啊宮天寧,要是你這藥丸中有什麼詭謀計,那時我把你碎屍萬段,也難洩此很…”豬鴨香氣四溢,但她也已無心下嚥,匆匆撕下一片在襟,到外浸溼了水,輕輕替陶羽覆在額上,深眉緊皺,挨著他坐了下來。

除了陶羽沉重的呼聲,裡靜得可怕,凌茜痴痴注視著他那急劇起伏的膛,彷彿自已一顆心,也高懸在半天空裡…

忽然,她看見陶羽眼角清然擠出兩滴晶瑩的淚珠,順著鬢角,滾落到地上…

凌茜一驚,輕輕叫道:“公子!公子…”陶羽閉目不答,其實他本沒有入睡,凌茜一舉一動,全都瞭然,他一生中除了母愛,只有秦佑曾經給過他誠摯的友愛。如今,當他默默中又領略到異的溫情,不觸萬端,因而又泫然淚下。

可是,他又能開口說些什麼呢?如果他告訴凌茜,自己先後吃了四粒“焚心毒丸”生命已只有短短十五天,他真不敢想像凌茜會做出什麼事來。

凌茜見他不答,只當他夢中傷,也就沒有再去叫喚他。

她自從在泰山觀峰頂,目睹陶羽母子相會,瞭解了他的坎坷身世之後,一顆芳心,便更加深深紊繞在陶羽身上。

此時見他睡夢中也在傷心落淚,心中一陣淒涼,也忍不住熱淚紛落…

兩人都沒有出聲,只是一臥一坐,默默飲泣,一時光,轉眼又已逝盡。

黑夜悄悄來臨,凌茜一一夜不眠不食,睏乏不堪,不覺伏倒在陶羽身邊,沉沉睡去。

陶羽待她睡,輕輕爬起身來,側目見凌茜一隻手枕著粉頸,另外一隻手斜伸攤開,掌心中託著兩粒紅藥丸,正是剩餘的“焚心丸”他一橫心,忖道:“反正是死,不如多吃兩粒,或者死得快些,少受許多痛苦。”他伸出手想去取那兩粒藥丸,但手臂乏力,發抖得厲害,巍巍顫顫,沒有取到藥丸,卻險些把凌茜醒。

他廢然嘆道:“看來求速死,也不是怎麼容易的,不知我有何罪孽,註定要在臨死之前,然受許多痛苦…”忽然,凌茜低聲囈語一聲,嬌軀側轉,那兩拉藥丸竟從手心中滾落地上,直滾到陶羽腳邊停往。

陶羽點點頭,苦笑道:“天意如此,人力豈能勝天?”他蹲下去拾起藥丸,眼中潛然淚下,終於一橫心,仰頭下肚去,扶著壁,踉踉蹌蹌走出石

這時候,外漆黑如墨,陶羽仰望穹蒼,長嘆一聲,跌跌撞撞茫然向亂山中走去。

他全身沒有一點力氣,又不敢運動提氣,只是步伐虛浮地向前走,行了幾步,腳下一軟,竟摔倒在地上。

但他並不稍停,搖搖晃晃站起來,依然舉步前行,既無目的,又無方向,在他心底,只有一個心願,找個人跡不到的地方,不讓任何人知道,靜悄悄地死去…

不知奔行了多久,衣襟皮,已被鱗峋山石和刺藤利草劃破割傷,血痕遍林,他亦不覺得疼痛,極目荒山,已不知置身在什麼地方。

正奔行間,耳中專來淙淙水響,到了一條山溪之前。

陶羽突覺渴得難耐,快步奔到溪邊,一個前衝,俯伏下去,大口喝了幾口,只覺那溪水凜冽如冰,其寒無比,喝下肚去,非但神志一清,連那團煌熱的毒火,也好像減輕了不少。

他索開懷牛飲,喝了個夠,甚至把頭也沒進水裡,讓那清澈冰涼的溪水,冷卻一下煩躁的頭腦。

方覺舒暢難狀,忽然,似有一陣零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順著小溪移行過來。

陶羽破溪水一浸,心裡已清醒了許多,細辨那腳步聲,似乎不止一人,連忙藏進一叢亂草堆中,屏息而待。

不一會,腳步聲漸行漸過,同時夾雜著人語,說道:“一定是你聽錯了,這兒死山深谷,誰會在半夜跑到這裡來?”另一個聲音接口道:“真是怪事,我明明聽見水聲,又聽見腳步響,怎麼循聲找了過來,卻不見有人呢?”陶羽一聽之下,不心頭狂跳,熱血沸騰,原來他已聽出那是秦佑和伍子英的聲音。

緊隨語聲,三條人影迅速地從小溪下免費了過來,果然不錯,正是秦佑、辛弟、和伍子英三人。

陶羽又驚又喜又愛,喜的是秦佑無恙,未被“海天四醜”所傷,驚的是其中竟未見到竺君儀。他記得在“銅牌飛叉”傅三槐打碎石門之前,似聞竺君儀痛哼之聲,石門碎開之後,卻未見她的影子,當時以為她已經逃走,如今卻未見她回來,莫非她與秦兄弟他們失散了?

而令他憂愁的,卻是自己僅有十五天生命,如今秦佑和辛弟就在跟前,他是不是應該出聲呼喚他們呢?

這是一個十分為難的問題,他心盪掀騰,一時不能決斷。

腳步聲迅速地走過他身邊,略作停頓,又迅速地從他身邊離去,顯然,秦佑等並沒有發現草叢後面的他。

陶羽的一顆心,幾乎要從口腔裡跳出來,他張張口,又頹然把呼聲嚥了回去,內心煎迫矛盾,竟比“焚心毒九”的痛楚更甚。

有一個聲音,在心底對他呼喊:“你不能見他們啊,他們既是你的知己,假如知道你殘餘的生命已只有十五天,豈不是會為你而陷人痛苦之中,反正你是一死,為什麼要把痛苦遺留在別人心靈中?”是的,他連凌茜都不願吐,為什麼偏把這絕望悲慘的消息,告訴他平生唯一摯友秦佑呢…

他黯然悲思中,腳步聲已漸去漸遠…

陶羽從草叢中伸出頭來,悵然若失地望著秦佑等三人遠去的朦朧身影,兩行熱淚,潛然而下,低聲呢喃著道:“秦兄弟,秦兄弟,原諒你的大哥吧!我們只有來生再見了。”說著,淚水更如泉水般滾滾直落。

他活了十六年,這一剎那,彷彿第一次體味到生離死別的苦味,可憐竟無處可以傾吐那淒涼的悲聲…——schani掃校,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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