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走到哪算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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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甭管是誰，心裡頭肯定有許多的想法，不過那也要有用才成——想那些沒用的，不是白費工夫麼？說句笑話，我還想當宰相哩，可若不是周夫子來咱村，只怕連那兩年書我也念不成，想當宰相，不是白做夢麼？”‮花菊‬幽幽地問道:“如今咱家子也過好了，你就沒想過奮力拼搏一回？”槐子打斷她話，失笑道:“爹常說，不能這山看著那山高。後來我進了學堂，又聽夫子告誡，為人行事切莫得隴望蜀，要腳踏實地才是。瞧，爹雖然不認得字，說的話跟夫子教的一個道理。所以哩，不管心裡頭咋想，這子都是走到哪算哪，到了跟前，該如何行事取捨，各人自有定論。”‮花菊‬點頭，很滿意他並不好高騖遠“走到哪算哪”很糙的話，跟“隨遇而安”有異曲同工之妙！

槐子似乎被勾起了興致，又對‮花菊‬道:“小時候，我跟你哥就盼著掙大錢，吃好的，穿好的；後來進了學堂，也想過博取功名，可我要是一直讀書，咱家肯定養不起；再後來村裡辦了作坊，我跟你哥用心籌劃，本指望掙出一份富貴家業來，讓清南村也名聲在外，可是貪官來了，作坊賣了，人心也散了，又過回原來的子。不過如今子不一樣了，有你陪著我，咱們種田養豬，再把小蔥板栗教導出來，這可不就是小時候盼的好子麼？”‮花菊‬抿嘴微笑。好一會才打趣道:“我這麼問你，也是怕你不甘心——男人大多都想立一番功名事業。以前咱家窮。如今也有些本錢，你又唸了書，我以為你更喜歡去外邊拼搏，將來又有楊子照應。更容易了。”槐子神卻肅穆起來，鄭重地對她道:“我說這子是走到哪算哪。並非我無大志，而是得失之間，必有取捨！旁的不說。出外經商。將你丟在家裡，我就不捨得——就算我掙回再大的家業，不能與兒朝夕共處，那有何趣味？再說了，如今咱們夫同心，未必就不能攢一份大家業出來。為何要走那彎路哩？走到哪算哪，強於志大才疏。”‮花菊‬看著他糙的下巴。一時間有些晃神:這個莊稼漢子，她看著他從男娃一步步成長，褪去憨實和青澀，如今越發沉穩，而隨著他的蛻變，她覺得自己也變了——變得依戀他。

是的，隨著他漸成，她好似變小了一般，有時會情不自地對著他撒嬌，而他也越發地嬌寵她。這種情形往常可是很少的，她總不習慣對他撒嬌，在他面前總是一副溫良賢的模樣。

比如眼下，她聽了他這番樸實的話——並無多少甜言語，卻讓她心裡安定踏實，忍不住就很想湊過去親他一下，然後靠在他身上膩一會，可是葡萄還坐在一邊呢！看，被人伺候也是要付出代價的——自由就要打折扣了。

槐子瞧著小媳婦傻傻的樣子，呵呵笑道:“‮花菊‬，你不會是嫌棄我‘無大志，小富即安’吧？”‮花菊‬白了他一眼，沒接話茬。

說笑一會，槐子看看頭，對‮花菊‬道:“走，家去吃飯吧。”一邊起身，順手拉了她一把。

葡萄正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聞言急忙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伸出雙臂，對槐子道:“少爺，我來抱小蔥吧。”槐子道:“不用，這山上不好走，你只管走自己的好了，我和你少在後邊跟著。”葡萄方才不再言語，領頭蹦蹦跳跳地往山下去了。

槐子單手抱著小蔥，另一手牽著‮花菊‬，悠閒地邊走邊聊。

‮花菊‬看著那些剛種的竹子，道:“山上還是種樹種竹最穩妥，不然下雨容易沖塌了。反正竹林裡養雞也能多不少收入，不比種花生差。槐子哥，咱是不是再多逮幾隻狗餵養？到時候竹林裡養雞容易招黃鼠狼哩！”槐子點頭道:“那就多逮幾隻狗喂著。你不用心，我正要在這山坡兩邊各蓋一間院子，讓吳家跟王家各自住一邊，守著這片樹林。”‮花菊‬答應了一聲，看著在山下地裡忙碌的兩家僱工，又輕笑著對槐子道:“過些子，等花生黃豆長起來了，再過來坐在這，一眼望下去，綠油油的一大片，那該多喜人！”槐子轉頭溫柔地對她道:“等我把這路收拾平坦乾淨了，到時候你再來就好走了，上山也不怕。”山上的一百畝荒地收拾出來後，當中開出一條兩米寬的山道，西邊五十畝種竹子，竹林裡養雞；東邊五十畝種竹子和橡樹，將來在林子裡蓋園子。

‮花菊‬瞧著荒地一天天變化，很誇了槐子幾句。

槐子聽了歡喜，看著身邊的小媳婦，滿心柔軟。想起那一年幫鄭家挖魚塘時，他是多麼渴望她有一天能牽著他們的娃兒，到地頭來給他送水送飯。如今，他終於娶到了‮花菊‬，她甚至都沒有等娃兒會走牽著他們來，才幾個月就這麼抱著來地頭瞧他了！

‮花菊‬見他偷笑的樣子，奇怪地問道:“你笑啥？”槐子瞥了她一眼，咳嗽了一聲，將當年他的心思跟她說了，又小聲道:“我心裡想不出那娃兒應該長啥樣，就比著楊子小時候的模樣搬了過來，不過咱板栗長得跟他二叔也有點像。”‮花菊‬聽了又是笑又是氣道:“那時候咱倆還啥事都沒有哩，你都想到娃兒頭上了？”槐子就抿嘴笑，不好意思接這話茬。

兩口子手拉手，只顧親密說話，不妨閨女小蔥見爹目視前方，偶爾低頭看一眼孃親，就是不看她，便伸出小手摸摸他臉頰，討好地對爹笑，笑得口水直，從自己的口滴到親爹的前襟上。

‮花菊‬抬頭見了，忙道:“閨女，咋這麼多口水哩？”槐子這才發現，隨手扯過她身上的帕子幫她擦了，笑道:“小蔥要長牙了。等咱小蔥長牙了，就有炒花生吃哩。”一時到了山下，槐子跟劉黑子他們打了招呼，帶著‮花菊‬先回去了。‮花菊‬在心裡嘆，他們終於也享受到小地主的待遇了，不用事必躬親。

說說笑笑的，經過李長亮門口時，正好柳兒娘從院子裡匆匆出來，她臉陰沉地打量了小倆口一眼，那一副親密恩愛的樣子刺得她眼生疼，不冷哼了一身，轉身就走。

如今她看見鄭家人就生氣，要是槐子不在‮花菊‬身邊，她說不定就要指桑罵槐一番；可是槐子冷冷瞧著她，讓她心裡很不快，但也不敢找事亂說話。

槐子見她不甘地離去，沉臉叮囑‮花菊‬道:“往後你一個人可不要隨便到處走，這婆娘瘋著哩。”‮花菊‬點頭道:“我曉得。”正走著，忽見前邊一人匆匆趕過來，對著各家院子大聲喊道聲:“去祠堂。村長召集去祠堂，衙門有事宣告。”槐子詫異地問道:“金叔，出了啥事？”那個姓金的莊稼漢忙道:“我也不曉得哩，是村長讓來叫的。我已經跟你爹說過了，你家去再催著點兒，叫他先去祠堂，等回來再吃晌午飯。”說畢匆匆走了。

菊花心中一動，等那漢子走了，才小聲對槐子道:“怕是上邊那啥了！”說著用手對天上指了指。

槐子擰眉一想，恍然大悟，忙扯著‮花菊‬加快腳步回家。

在鄭家院門口，遇見鄭長河跟張大栓，正要往老村那邊去。

鄭長河見了他們便停住腳步，等他們來到近前，衝小蔥咧嘴笑道:“蔥兒，叫聲外公來聽聽！”張大栓拽他胳膊，拖著他往村路上走，一邊道:“快走吧，早去早回，還沒吃晌午飯哩。小蔥要叫也是先叫我，我天天抱她，你才抱了幾回？”轉頭又對‮花菊‬道“快點回家，板栗在哭哩，你娘哄不歇他。”‮花菊‬早聽見自家院子裡有小娃兒哭，只不知是小井兒還是板栗，聽了公爹的話，忙丟下槐子，小跑著進院去了。

進了院子，那哭聲越發大了。

廊簷下，何氏正彎在一隻破籃子裡不知搗騰啥，旁邊的小木車裡，板栗哭得傷心無比，不時還對著她尖聲大叫，企圖引起的注意；小井兒坐在另一輛車裡，傻傻地瞧著哭鬧不休的板栗，有些不知所措；劉和葡萄則圍在板栗身邊哄他，卻被那哭聲壓得本聽不見說啥。

‮花菊‬快步走上臺階，問道:“板栗哭啥？”也不怪她這麼問，她這個兒子雖然比不上葫蘆乖，可是很少哭的，這麼大哭更是少有。

葡萄搶著說道:“他要小貓。張不讓抓，他就哭了。”‮花菊‬一愣，扭頭見何氏面前的籃子裡，鋪了厚厚的稻草，稻草上墊了塊破褲腿，幾隻小老鼠般大小的小貓咪擠在一塊動著，纖弱柔軟，很是讓人心疼，顯然是剛生下來不久。

她顧不得哭鬧的兒子，歡喜地問道:“啥時候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