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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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的是姑娘的閨房嗎?東方展言好懷疑。想起姐姐們的閨房,雖然沒進去過,但至少曾在窗邊看過,哪個不是整整齊齊、粉香撲鼻?這裡光桌子就亂成這樣,更別提空氣中濃得化不開的草藥味,但——不難聞。應該說,比起胭脂香粉的味道,他還比較喜歡這味道,雖然味道重了點,東方展言心想,不自覺地閉上眼。心神漸次恍惚…
“讓讓,你擋路了。”倏然醒神,東方展言尷尬地側身讓路,臉上微熱。
“過來坐下。”餘小小將藥箱放在桌上,裝了溫水的水盆擱在盆架上,指著桌邊的木凳說。
“哦。”愴惶回神,東方展言無法多想,恍惚惚照做。
餘小小拉來燭臺好看得更清楚些,這一看——“誰這麼恨你,淨往你臉上打?把你打得跟豬頭一樣。”她說,擰吧布巾,清潔他臉上的血汙。
“嘶!”東方展言顫了下,瞧見她俯下的目光,覺自己被鄙視了,頓時著惱,咬牙忍痛,不再出聲或多作掙扎。
“痛就叫出來,哭也行,我不會笑你的。”才不會上你的當!東方展言悶哼,驚訝地發現餘小小擦拭的力道減了些,已經不像方才那麼痛。
他到
惘。下午才發生那樣的事,應該生氣的她卻在幫自己療傷——她為什麼不生氣?
餘小小停了下來,低頭:“還是太用力了?”被這麼一問,東方展言才意識到自己看她看得呆了,神情扭捏地收回視線,目光閃爍遊移。
“你怎麼知道我受傷?”
“石頭。”確定沒事,餘小小繼續清理他的臉,見他出不解的表情,才又說得更詳細:“上面有血。”
“喔。”
…
沉默。無話可說的沉默籠罩兩人,誰也沒有再說話,偌大的房室,只有偶爾的水聲、時而低嘶的痛呼聲,開開合合的瑣碎聲響。
餘小小忙了好一會,確定傷口都上了藥,最後從藥箱裡拿出一個瓷瓶放進他手裡,轉身整理藥箱,邊代:“給你。明天開始照三餐飯後服用,讓你強筋健鼻用的。”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醫者父母心。”餘小小想了想,又從藥箱拿出一小鞭藥膏到他手上。
“這是碧玉凝脂,給你,記得每晚睡前把臉洗淨抹上。這藥很好,沒幾天包管你從豬頭變回人樣。”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都說醫者父母心,你不懂?”被打傻了嗎?
“我是不懂。”東方展言看著她的側臉,燭光閃爍,在她側面的曲線裹上一層薄薄的光暈,析透出朦朧的柔美。
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看她的眼神中多了份異樣的專注。
“我只知道換作是我,一定已經動手打人,不可能還出手相救,沒有再多踹幾腳已經算佛心來著。”餘小小愕然。
“你還是不要學醫的好。”爹說的沒錯。
“餘小小——”
“嗯?”餘小小隨口應了聲,卻等不到下文,疑惑地轉頭,發現對方站在旁邊,表情古怪地看著自己,一下子皺眉,一下子揚傻笑,一下子又抿嘴,一整個糾結。
“如果沒事,可以走了,不送。”
“你…是不是喜歡我?”咯哆!藥瓶滑手,掉在桌上滾啊賓。
“…嗄?”
“所以不管我對你做了什麼,你都不會生氣。”怎麼想也只有這答案才能將她的作為合理化。
“因為你喜歡我。”東方展言不知道自己原本紅一處紫一塊的臉此刻已經紼紅滿面,兩隻眼睛——其中一隻還腫得只剩條縫,直勾勾看著不發一語的她。
被打成豬頭的俊臉就算因為害臊而滿面羞紅——仍然是顆豬頭。
餘小小連續三個深呼。
“我本來以為你很聰明——”瞧見她近,不知怎地,東方展言下意識地往後退,“我是聰明——”
“但我發現我錯了。”她打斷他。
“你是笨,很笨很笨的那種笨。”東方展言惱火。
“餘小小,我不會因為你喜歡我就容忍你!”她繼續走近他,他後退。
“我不是不生氣,但我選擇用另一種方式發脾氣。”被節節退的東方展言腳跟絆了下,一轉眼,被
到房外。
“若我當場讓你難堪,不過是稱了他們的心,讓你找我當街對罵,然後呢?隔變成城裡供人閒嗑牙取樂的新話題?這樣對我有什麼好處?”
“你會怕?”東方展言不信。
“你本不在乎。”
“是,我的確不在乎,我爹孃也不在乎,但他們會因為言蜚語指涉的對象是我而為我心疼,我不想讓他們掛念這種小事,所以能免則免。”看得出她不在乎和知道她真的不在乎是兩回事。至少他就無法理解她的想法,更嫉妒她的灑脫。
“你難道不知人言可畏?”
“之所以人言可畏是因為你‘畏’,心裡一旦怕就真的輸了。不畏不懼,人言能奈我何?”不畏不懼…東方展言仔細咀嚼她話中深意。
“再說,若我不動聲,他們反而會怕,想著我是不是哪天會趁機報復,擔心以後上門求診不會有好果子吃,有了這層顧忌,他們以後就不敢犯我,這比當場動怒要來得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為什麼不?”
“你氣他們?”
“當然。是人都會生氣。”
“但你沒有生我的氣——”
“誰說我沒有?”餘小小哼哼冷笑。
“東方展言,除非對方窮兇惡極,救治有害無益,否則無論是誰我都會救——對我而言,一個人的命永遠排在我對這人的好惡之前。大夫的職責就是救人,我幫你上藥純粹是因為看見有人受傷,我無法視若無睹,如此而已。請你不要妄自尊大。清醒一點,東方四少,你以為你是仙還是妖?能長生不老?長得好看又如何?終有一
雞皮鶴髮、齒牙動搖,到時不過就是個老頭——不是每個人都會看在你相貌出眾的份上寵你縱容你,更何況你現在這張臉
本不能見人。”為了證明自己的話,她往側跨一步,抓來銅鏡讓他照照自己現在是什麼德
。
“嚇!”這誰啊!東方展言瞪著鏡中模糊難辨的臉,燭光昏黃看不清楚,但看得出慘不忍睹,他甚至不覺得腫得只剩條縫的左眼是睜開的。
餘小小滿意地放下銅鏡。
“現在就請你趁著月黑雁飛高,趕快遁逃回家,別在街上晃悠嚇人。”甩門,落閂。
東方展言瞪著緊閉的門板,抬起的手不知道要敲門還是敲自己腦袋。
他的臉依舊紅,只差沒滴出血來。
但他很清楚這回不是害臊、不是天氣燠熱,而是——深深的、從未有過的,羞憤!
她、她、她竟然當他的面甩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