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水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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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那種怪異的聲音甫在空氣中盪傳揚,林子裡已出現了四條大漢,他們還簇擁著另一個瘦小的身影,幾乎是連推帶拉的將那位仁兄帶到了跟前。
查既白也不由不佩服“血鶴八翼”的辦事經驗夠得上老到狠辣,進退有據,顯然他們是分做好幾撥人手掩過來的,正面由八翼為主,騎著高頭大馬堂而皇之的前來談判,其他的人則徒步疾走,悄無聲息的分抄紅磚小樓及掩隱入林,或可先下手攫奪霍芹生回去,或可保住此遭易的本鋇——官印與湯彪,從哪一方面說,都算顧慮周全了,敲得響就大大佔了便宜,敲不響,至少還立於不敗之地,八翼手段,果然不差。
然而,查既白的手段是否就會遜上一籌呢,那位瘦小的仁兄可真是又幹又瘦,個頭大概至多三尺掛零,細胳膊細腿,一張面孔黑扁扁的,卻叢生著雜亂的絡腮鬍子,如此一來,臉孔的面積就越發小了,看上去猶帶著幾分髒兮兮的味道,令人不甚容易興起好。
霍達正眼也不看這人,泛著那等厭惡的表情道:“這就是你要的人,老查。”端詳著對方,查既白道:“嘔,你是湯彪?”鬍子繞雜的面孔上充滿了惶驚惑的神態,那人畏縮的道:“是…我是湯彪…”腦海裡浮現出谷瑛的模樣形韻來,查既白暗暗嘆了口氣,這不是正好合那一比麼,鮮花
在牛糞上!谷瑛雖說算不上一朵什麼樣嬌豔的花兒,湯彪卻直如一堆如假包換的牛糞。紅線牽人豈是這麼個牽法的!那月老的玩笑也未免開得有點離譜啦!
搖搖頭,他接著道:“谷瑛可是你的老婆?”呆了一呆,湯彪才恍悟了什麼似的連連點頭:“是,她是我的老婆…”查既白淡淡的道:“谷瑛要我問你,她肚臍眼邊那塊疤是怎麼留下的?”湯彪瞪直了眼,好半天才期期艾艾的道:“肚臍邊上的一塊疤?我…我怎麼不知道她的肚臍眼旁邊還有塊疤?我只記得那婆娘的肚臍眼邊有顆小指頭大的紅痞…”
“嗯”了一聲,查既白又道:“你婆娘每天早晨起來梳洗之後,第一樁事是做什麼?”湯彪居然咧嘴笑了,相當高興的道:“先向祖師爺的神位上香,一祝夫長久,二祈身體健朗,三禱財源茂盛如河江…”查既白滿意的道:“不錯,你是湯彪,谷瑛的老公。”一側,常不悔冷冷的道:“姓查的,你犯不著敲這套‘過門’,我就不信谷玻在你來之前,未曾將她老公湯彪的模樣向你敘說清楚!”查既白
喂的道:“說是說得夠清楚了,只是我一見這位湯仁兄,他那尊容之不堪領教,使我頗生疑竇,認為有重新查證之必要。另外列位的手法詭異,變化多端,我也不得不再加小心,謹慎點總錯不了,這人世間上,有些事情連一漏子也出不得的…”這時,湯彪躡懦著開口問:“老兄你…你可是來接我回家團聚的?”查既白呵呵一笑:“正是,我正是來接你回家團聚的!”八翼的老麼南去風突道:“湯彪,如果我是你,我今後就會找個隱密所在好生躲藏起來,永不再出頭
面。”常不悔跟著道:“因為你夫
只要在江湖上一
面,我們就會得到消息,那時,你夫
便僅有一個選擇——挑揀何種方式死亡!”全身哆嚏了一下,湯彪恐懼的道:“二位爺放心,我與我那婆娘一定會尋個荒僻地方隱姓埋名,決不再討一口江湖飯吃…”查既白在旁皺著眉道:“八翼的哥們能唬,你姓湯的也受唬,不過我聽在耳中卻不大順暢,我說姓湯的,你他娘怎麼叫‘湯彪’?該喚做‘湯包’才對,這等好吃哪!”霍達猛的瞑目吼道:“老查,人
給你了,我的兒子何在?”查既白伸出手來:“馮大人的官印呢?”額頭上鼓起青筋,霍達怒叫:“把那方破印給他!”一名青衣大漢快步走上,雙手高捧著一個四四方方,外裹玄綢的盒子,查既白接過盒子,解綢掀蓋,仔細檢查,然後,他滿意的把盒了夾於腋下。
霍達此際已站在橋頭,常不悔、陶任、南去風也各據左右,英廣才及其他四名大漢,有的伸手於懷,有的手觸刀柄,全都是一副殺氣騰騰,立可發難的架勢。
不但如此,木橋的那一端,就在雜草樹叢內,也可隱約察覺偶起的顫動與寒光的映閃。
“血鶴八翼”及他們的手下,已經包圍了橋上的查既白和湯彪,而且,他們亦並不掩飾他們的行動,這其間意味著一樁事實——如果查既白再不出霍芹生,則跟著來的就必是一場
血奪命的死鬥!
盯著查既白,霍達厲聲道:“人和印都給你了,老查,你還不履行諾言?”查既白輕鬆愉快的道:“當然履行。但是,尚有一件小事相求——”霍達猛然上前一步,雙目如火:“不要玩花樣,查既白,我們已做到了你所要求的,現在該輪到你實踐承諾了!”查既白安閒的道:“別急,我人在這裡,在你們佈下的刀箭網中,
翅也飛不出去,你還怕我溜脫不成?我說霍老大,這件小事,你一定得成全我…”雙手微提至
的常不悔,緩緩接口道:“你提的條件我們都依從了,查既白,沒有任何事情可再做為你的藉口,把芹生
出來,大家落個好見好散,否則,就是你
迫我們動
了。”查既白不快的道:“我還沒有說出是件什麼事,列位便出言恫嚇,橫加威脅,莫非也把我查某人當做‘湯包’吃定了?”深深
了口氣,霍達自齒縫中迸出兩個字:“你說!”
了
嘴
,查既白道:“還請霍老大手下留情,趕緊派人去把那
待刺殺馮大人的兇手追回來,如此,各位可省卻無窮煩惱,我也落個心安——”霍達先是大大一怔,隨即咆哮起來:“一派胡言,滿嘴放
,我什麼時候派人去刺那馮子安了?查既白,你但憑臆測,便據而定論,休說荒謬可笑,我‘血鶴八翼’豈容你任意誣陷!”查既白笑眯眯的道:“沒有這事最好,但我卻大不放心,怕你一朝失去可以轄制馮大人的條件,便橫下心來加害於他——霍達,你幾乎曾告訴我,你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馮大人的!”頰
不住
搐起來,霍達拼命按捺著自己:“那畜牲和你一樣是胡說!”沉
了片刻,查既白道:“這樣吧,我馬上趕回‘安義府’,假若馮大人安然無恙,你那少君便會活蹦亂跳的轉返家門,要是不然,霍二少東就得替馮大人陪葬了!”
“喀嚓”錯牙,霍達兩眼充血,虯髯蓬張:“查既白,你這個耍刁使賴的無恥潑皮,食言而肥的豬羅,你竟敢戲於我?你以為已經篤定佔了上風?我告訴你,在我兒子安全出現之前,我們不會饒你脫出視線半步,你想就此遁逃,夢也休夢!”查既白哈哈笑道:“只怕你兒子
回了給你,列位也不見得肯放我老查生去吧?”常不悔怒叱:“姓查的要
鬼!”人在木橋上,查既白一手拉緊早就毅棘不已的湯彪,邊沉聲道:“只要馮大人平安,霍芹生便無事,否則,你們就等著替他收屍——保證還是一具無頭之屍!”紅衣映著夕陽最後的一抹餘暉飛掠,宛同灑起漫空的赤血,常不悔與陶任的動作如電,凌空暴撲而下!
幾乎與他們的行動不分先後,一蓬金芒璀璨的金錢縹,六隻龍舌梭,也疾速無匹的罩穿飛至前。
查既白的反應卻是大大出入意料之外——他不往前衝,不朝後退,更不向空中拔升,胖大的身軀緊連著湯彪,居然一個猛子扎到橋下,水花四濺中,兩人竟在剎那間失去了蹤影!
於是,各式各形的暗器,立時凌厲又強勁的紛水面,閃光的冷芒
燦生輝,在那一大圈尚未平復的波腑間
起一條條的水柱,擊打得濤揚
翻。噗噗有聲!
霍達呆立橋頭,臉灰黯一他失神的凝神河面,卻在目力所及的上下游處,再也不曾發現那一胖一瘦的兩條身影——彷彿他們就此永沉水底,或者,順著水
出海見龍王去了…
這條河只是條小河,水也並不很深,約莫有兩個成人高下的深淺,河底下,就靠著木橋右邊的第一橋樁旁,便早因
水的終年衝
衝出一個凹
來,這個凹
沿著河
朝裡上升,人若鑽進裡面,閉一口氣潛過水漫齊頂的前段甬道,再穿出水面的時候,就到了凹
的內部,也就是較為高亢的一段,在這裡,水的深度便僅達人的
脯了。
河底下的凹,不是查既白髮現的,是另一個人——“影子”
“影子”當然不是這個人的本名,他的本名叫白雲樓,和另一個稱為“腿子”的譚小元,都是查既白的好幫手,也是查既白的左右臂,他們之間情親密,誼屬生死,像父子、像兄弟,三個人是一條心,最重要的,白雲樓和譚小元肯為查既白做任何事,就像查既白也同樣的愛護他們兩人一般。
“影子”只有在查既白需要他出現的時候才會出現,但是他卻永遠像查既白的影子一樣跟隨著查既白——以一種別人非常不易發黨的方式不離左右,所以他才叫“影子”——查既白的影子。
“腿子”譚小元專門為查既白分身辦事,勤快利落,反應機靈,一點不錯,是條好腿子,但卻也只是查既白的腿子。
他們兩人都有一項特長——極高的輕身功夫,他們的提縱之術,甚至不比查既白稍遜。
這個幽暗隱密的水,是“影子”白雲樓有天下河捉條大魚的時候偶爾發現的。魚鑽進
裡,他也鑽進
裡,他捉到了那條八斤多重的魚,亦意外的發現這個奇異的處所。
當然,初時查既白並沒有想到如何利用這個水下的,直到他打算和“血鶴八翼”辦
涉的辰光,才考慮到以這水
做“水遁”的一招。
不消說,這一招十分有效,在重圍之下他非但全身而退,更帶走了一個活寶湯彪。
湯彪的水不很好,只一個猛子加上閉一口氣的功夫,他業已喝下不少河水在肚裡,河水清冽是不錯,卻不宜這等喝法,待
出水面的一剎那,他早就喝得涕泅橫
了。
中陰暗冰涼,河水輕拍著
前,查既白長長
了口氣,放心的看著湯彪在嗆咳
息,他知道
裡的聲音有水阻隔著傳不出去,同樣的,外面的音響也透不進來。
半晌。
湯彪舉起手來拭擦臉上的涕淚,卻“嘩啦啦”的揚了一頭面的水,他用力搖搖腦袋,目光侗的四轉:“老兄…嘔,我們這是到了哪一處啦?”查既白淡淡一笑:“一個
裡,一個前段在水底,後段在水面之上的
裡。”覺得有點玄異,湯彪愣呵呵的道:“竟有這等所在?”查既白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湯彪勉強笑了笑,道:“我們…我們要在這裡待多久?”查既白道:“等他們離開之後,我們就出去。”湯彪顯得有些不安的問:“老兄,你想他們還有多久才會離開?”查既白閒閒的道:“不會大久,他們難以料到我們是用這個法子潛伏於此。他們一定以為我們隱於水下,順著河
逃之夭夭了。”湯彪咧了咧嘴,忽道:“我那婆娘好吧?老兄…”點點頭,查既白道:“還不錯,就是替你擔心。”嘆了口氣,湯彪道:“我婆娘是個好人,心地善良,雖說平
對我兇了點,扔是顧著我,這次吃那幹人把我擄了來做人質,我就知道她牽腸掛肚,比我還要苦上十分…”查既白哼了一聲:“谷瑛這趟下手的買賣,不獨害了你,也坑得我不輕,什麼東西不好去偷,偏偏腦筋動到‘安義府’的大印上,她只要稍有點見識,就該知道其中必有蹊蹺…”湯彪傷
的道:“他們許下厚酬…再說,我夫
也開罪不起這些人…”查既白沒有說話,肥大的手掌輕撥著水面,發出細碎的聲音來。
湯彪又吶吶的問:“老兄,我,我婆娘還住在原來的地方吧?”查既白靜靜的道:“只有白痴才會仍住在原來的地方,‘血鶴八翼’固然恨透了我,同樣的,他們也痛恨你老婆,他們知道是你老婆透了盜印的秘密給我。”怔了一會,湯彪憂鬱的道:“往後,只怕沒有安寧
子過了…”查既白道:“不見得。”湯彪幽幽的道:“你不明白,老兄,和‘血鶴八翼’結下樑子,就等於一腳跨過陰陽界啦…”查既白道:“那只是你的想法,‘血鶴八翼’並沒有這樣可怕。”湯彪苦澀的道:“老兄,對你而言,可能不覺得他們有什麼可怕,但在我夫
二人來說,他們就和厲鬼妖魔差不多了,只要他們中間的一個伸伸小指頭,我夫
都承擔不起啊…”查既白安詳的道:“所以,你夫婦兩個便先躲藏起來,由我正面對付他們,待到糾纏完了,你們再
臉伸頭不遲,事情只要解決,一旦雨過天晴,好
子不就又來到啦?”嚥了口唾沫,湯彪忐忑的道:“只不過…老兄,萬一你敗了呢?”查既白喝了一聲,道:“我若敗了,賢伉儷便要打算如何隱避保命吧!到了那步田地,至少你們還能活著,我這把老骨頭可早就墊上嘍。”打了個寒譁,湯彪怔忡的道:“你千萬別栽跟頭才好。老兄,我夫
往後的辰光,全依靠你了…”查既白心想——漫說你夫
往後的辰光了,就算“安義府”的馮子安,他那前程
命也還擔在我肩上啊…
裡有點冷,光線也更暗了。
湯彪沙沙的道:“看情形,那幹人該已走了。”查既白沒有做聲,他知道什麼時候才可以出去。
黑暗中的時間,好像特別漫長,尤其是又冷又溼的黑更令人覺得難以消受,水的聲音單調,而似永不歇止的持續著,益發增力那那種不耐的窘迫
覺。
忽然,烏黝黝的水中猛的翻起一片
花,一條漆黑的影子突兀冒出——當還沒有被確定那是某一類物體的形狀前;又淬而潛入水中不見。
湯彪駭得驚呼出聲,卻一下子灌進滿嘴滿喉的水——查既白業已緊抓著他,一頭朝水外鑽出。
查既白早就知道什麼時候可以離開這裡,就是現在了。
竹樓瓦頂的一家小酒樓,便坐落在驛道的路邊,飄垂的雄篩在大老遠就能看見,頭當午,過往的行旅,就兔不了要在這裡歇足打尖,喝上兩杯解渴了。
樓下靠窗的座頭上,查既白剛好喝下第三杯花雕。
湯彪那一張扁臉也泛了儲赤,就像吊著的一副豬肝,他的酒癮不小,這陣子,四兩一壺的“二鍋頭”業已下肚兩壺啦。
夾了一塊滷牛進嘴裡,查既白一邊使力咀嚼,一邊道:“我說湯彪,你少喝點,這一路上我們還得加幾分小心,你別以為越往前走越會太平…”打了個酒嗝,湯彪用衣袖抹了把嘴,笑道:“這一路來,可連個風吹草動也不見,許是那路子人熊堵錯了方向,或者是他們真個含糊你了…”嚥下牛
,查既白道:“天下事如果全似你想的這麼單純,這天下也早就一片和樂,人們亦犯不著時時鉤心鬥角,處處鑽營奔走了,湯彪,你這腦袋瓜子的思路實在不夠!”又喝下半杯酒,湯彪籲著氣道:“人嘛,笨一點也好,少去想,少傷腦筋,要不然,成天到晚哪樁事不煩人?連吃喝拉睡都得耗功夫哩,湊合著消磨
子就結啦!”查既白正想說什麼,忽然他發覺對坐的湯彪一顆腦袋打起晃來,一雙眼珠子不停的往上翻滾,嘴裡還在咕吹著,卻含含混混的不清楚,宛似舌頭髮了脹。
這很像是喝醉了酒,但查既白立刻有了警惕,喝酒的人大多是慢慢醉,說醉就一下子醉倒的卻還少見。
湯彪顫巍巍的伸手要去拿酒壺,上身前傾,卻碰翻了杯子,他喉頭咐晤了幾聲,居然順勢就伏在酒汁淋漓的桌上了。
查既白沒有任何動作,他靜靜的看著伏在桌上的湯彪,又靜靜的環顧周遭——樓下十幾副坐頭寬敞的錯置著,除了他們這一桌,只有另外兩張桌子上有人,其中一桌坐了廣對中年男女,模樣像是夫,還帶著個十來歲左右的小子,另一桌,是個禿頭白髯的老者與一個袒
肚的
漢,他們的形態全沒有什麼不妥,湯彪的失常,甚至未引起這些食客多看一眼。
湯彪這時打起鼾來,呼嚕呼嚕的聲音不小。
櫃檯後那掌櫃的胖子,也只是投來淡淡的一瞥一客人喝醉了酒的場面,他似乎已經看得大多,多到毫不能產生反應了。
於是,查既白探手人板帶中,取出一塊瑩白泛著半透明光澤的角質狀物件來,他先把這東西浸入湯彪面前的殘酒裡,然後對著光亮處查看,那半透明的瑩白依舊不變,他又將這物件浸進自己的酒杯中。
輕輕在杯裡攪動了一會:查既白仍把那方瑩白的角塊朝向光亮,而半透明的物件晶麗湛然澄澈,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不由得皺起眉來,查既白付度著,灑裡並無毒,莫非這湯彪真個是醉倒了?
一種非常溫柔而平靜的語聲,就在此時從背後傳來:“酒是純酒,酒裡沒有毒,老查,有毒的東西不在酒裡。”查既白坐在椅子上紋絲不動,好一陣子,他才慢慢轉回頭來。
是那個中年婦女,那個穿著極其平常,長像也極其平常的中年婦女,如果她走在街上與你擦身而過,也不會引起你絲毫注意的。
但是,她現在的言談動作,卻不是一個平常女人所能做出來的。
查既白笑了笑,道:“如此說來,我這夥伴果然不是酒醉,而是在別的什麼物事上中毒了?”中年婦女點點頭,站起身來:“這是一種無無味的蒙汗藥,只會令人昏
,要不了命,藥是塗在你們使用的筷子上,一旦沾
入舌,藥力就會很炔滲人身體,發生作用。”目光掃過自己面前這雙使用過的烏漆木筷,查既白緩緩的道:“我們到達的時候,你們已經先在這裡了,你又如何知道我和我的夥伴會坐在哪一桌!”中年婦女安詳的一笑,道:“你不相信我們下了毒?其實這很簡單,除了已經有人的坐位之外,每張桌子上筷筒中的筷子,我們都已塗上
藥,也就是說,隨便你坐哪一桌,全逃不出我們的算計!”查既白鎮靜的道:“那麼,我為什麼還不暈倒?”中年婦人毫不訝異的道:“你的酒喝得少,內家
底亦較厚實,所以發作的時間會稍慢,但也慢不到哪裡去,至多再拖上半盞茶的辰光而已。”查既白道:“我到目前為止,毫無不適的
覺…”眼神是柔和又清亮的,中年婦人的語氣就像在對一個孩子解釋某樁他不能明白的事,很溫婉,很有耐
:“這種
藥的名字叫做‘周公水’,無
無味,看起來清談,實際上藥力卻很勁,而且是一種屬於瞬發
的
藥,它在發作之前不會予人任何曾兆,突然間就可以令人暈倒,老查,所以你到現在還沒有任何異樣的反應,在你覺得不對的時候,已經什麼都遲了。”查既白
了口氣,道:“你不怕我在未暈倒之前先收拾你?”中年婦人微笑道:“如果你以為我沒有考慮到這一層,那就是你的愚昧了,老查,你塊頭雖大,動作卻非常快速,你身上看似臃腫,卻並無多餘的膘
,有關你的能耐,我們十分清楚,因此,我們便早有預防。”目光向兩側巡視。她又接著道:“我們一共有五個人在這裡,也就是說,除了店掌櫃的似外,都是我們的人,老實說,我們五個的本事分開來哪一個也不如你,但如合在一起,老查,你就未必佔得了上風,因而我們不怕你現在動手,更重要的,卻是你在中毒之後,
本已不能運發勁力,那‘周公水’就是有這麼一樁異處,它在發作之前毫無預兆,然而卻於無形中滲入中毒者的血脈,使得骨骼鬆軟,筋絡頹乏…”查既白嘿嘿冷笑:“你們打得好個如意算盤!”查既白仍然磐石不動般的坐在椅子上,他嘴裡是這麼說,其實卻沒有任何行動的徵兆,看上去,他似乎真的在擔心自己難以使力了。
那個也穿得普普通通,長得普普通通的中年人跟著站立起來,聲音也一樣的柔和和恭謙:“七妹,我看時辰快了,準備收拾一下,帶人上路吧。”中年婦人頷首道:“且等他藥發作以後,如果不需冒險,還是儘量避免得好。”查既白嘆了口氣,道:“你們都是哪條道上的高人?我自認與列位往
無冤,近
無仇,列位卻是為何如此陷害我?”中年婦人和顏悅
的道:“老查,你說得不錯,我們確實與你毫無糾葛,而且我們也極不願結下一個似你這般厲害的仇家,我們為了此事研議很久,最後才下了結論要對付你,但使我們決定下手的起因是錢,一大筆錢,而行動的後果又足以消餌我們的隱憂——他們不會讓你活下去,一個死人,便不會造成威脅了。”查既白問:“他們是誰?”中年婦人道:“他們是‘血鶴八翼’,我們是‘獵人團’,我是團主陳七妹,這位是我的師兄,也算是我的外子,他叫潘慶,那半大小子,是我的徒弟三隻手來福。”陳七妹又朝著正衝著這邊微笑頷首的禿頭白髯老者一指:“那位老先生是我的二舅‘毒壽星’方無
,坐在我二舅對面的,他是我們的老夥計、天地斧,胡勝,現在,你都認識了吧?”查既白閉了閉眼,無
打采的道:“今天算是遇上鬼了…我說陳七妹,你這‘獵人團’又是什麼時候與‘血鶴八翼’攀上
道的?據我所知,他們的來往關係裡,並沒有‘獵人團’這號主兒啊…”陳七妹笑道:“我們與‘血鶴八翼’毫無淵源,亦素無來往。”怔了怔,查既白不解的道:“這就怪了,你們之間既是一不沾親,二不帶故,各位卻急著搶那孝帽子進靈堂,扮那孝子賢孫,乃是犯的哪門子賤?”潘慶接口道:“我們不是犯賤,老查,我們為的是一個極為現實的問題——錢,三天以前,八翼已四面傳信透風,誰要活擒老查,賞紋銀五萬兩,如果帶上姓湯的,另加五千,這可不是個小數目,很多人都會動心,我們也不例外,所以我們必須搶先下手,事實證明,我們做得很正確,很有效果。”查既白低沉的道:“這樣說來,你們確不認識‘血鶴八翼’,與他們也沒有任何情誼可言?”潘慶道:“不錯,我們是為了領賞。”陳七妹接著道:“據我們所知,許多人也想發這筆橫財,設若不是我們機遇好,動作快,你就成為別人的了。”查既白瞪眼道:“我是我自己的,不是任何其他人的,你們目下雖然算計了我,要死要活卻仍由不得你們做主,這要我自己決定!”陳七妹和悅的道:“別動氣,老查,在把你
給他們之前,我們一定要你活著,因為人家指定是要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