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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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廷芳家所在的堂,是上海四十年代建造的老式二層樓房。分前後門進出,前門是黑石庫門,後門是灶披間旁邊的小門。上海住房緊張,前門連同天井,往往被底層的客堂間住戶利用,獨家進出。二樓、亭子間、假三層的住戶,統由後門進出。劉廷芳家住著二層後樓和亭子間,江彥城來過幾次,都是從後門進出的。他走到後門口,一眼看到一輛黃魚車,車上放著一架蝴蝶牌縫紉機。

江彥城剛要進門,木樓梯上“咚咚咚”一陣響,穿著一身中長纖維西裝的劉廷芳,出現在後門口。她一眼看到江彥城,只愣怔了片望,便樂呵呵地說:“唷,好久不見了。你來得正好,幫我一把,把縫紉機抬上去。”劉廷芳的態度和冬天時決然不同,江彥城心裡一陣寬舒。他點頭答應著,捋起袖子幫著劉廷芳把縫紉機抬下了黃魚車。

劉廷芳鎖了黃魚車,又同江彥城一起,把縫紉機抬進了後樓。

後樓上沒人,江彥城把縫紉機靠牆放好,隨口問道:“你媽媽呢?”

“出去了。”劉廷芳著氣兒,理了理燙過的頭髮說“你坐呀,站著幹啥。”江彥城在方凳上坐下,心裡說,也許她都聽說了。

“四季”見報以後,里、街道上傳得可兇呢。

“喝茶。”正思忖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茉莉花茶,放在了他面前的桌角上。

“噢,謝謝。”江彥城機械地答應著。

劉廷芳又找出一盒維生素c硬糖,送到江彥城跟前:“吃糖。今天太巧了,不碰上你,我只有找鄰居來抬縫紉機了。怎麼,這幾個月來生活得好嗎?”她是不知道呢,還是明知故問?江彥城剝了一塊糖,含在嘴裡,說:“我進了待業青年辦的飲食店。也許你還記得丁馥,是丁馥和另一個姑娘創辦的。”

“是她呀…”劉廷芳滿不在乎地哼了一聲,接著說“她當然有這個本領囉。怎麼樣,工作還輕鬆嗎?”

“很緊張,一天干十幾個小時。我們都…”

“那收入呢?”

“每月連獎金六十塊。”

“豁出命幹十幾個小時,才六十塊?”

“我們幹得都很歡。”江彥城把剛才被她打斷的話說完。

“那當然!有個活幹總比沒有強。”劉廷芳微微一笑“祝賀你,總算不再閒逛了。”

“你呢?”江彥城小心翼翼地問。

“什麼,我嗎?哦,我、我也過得很好。”

“進了里生產組?”

“沒有。”

“買一架縫紉機,想替人做衣服?”

“沒這個意思。江彥城,我、我還是老樣子。過得悠閒懶散,好像也很快樂。”說著,她笑了,江彥城悉她,總覺得她的笑,不是那種發自肺腑的快樂。

“你…每天干些什麼呢?”江彥城思忖著問。

“可乾的事多著呢!繡枕套,勾檯布,打線衣。總之,人家閒著幹什麼,我也幹什麼。你是不會興趣的。”劉廷芳像是不願多談這個話題,急急忙忙把話岔開去“哎,你們飲食店,辦不辦酒席呢?”

“辦是要辦的。”江彥城拿起茶杯,吹了吹浮在面上的茶葉,說“只是,眼下‘四季’的重點,是抓好早市和點心,同時兼顧午市和晚市。我姨父還建議…”

“你姨父?”

“就是冬天我們在復興公園遇見的那個,他是‘四季’的顧問。他還建議:在做好早市的基礎上,增設茶點,專門供應退休老工人。八點以後,早市的高xdx過了,逛公園打太極拳、舞劍的退休職工們想吃茶點,都可以到‘四季’來。為此,店裡特地採購了祁門紅茶、杭州龍井,做了貓耳朵、蓮心糕、芙蓉餃、水晶餅、叉燒包一類的特點心。”江彥城說得不厭其煩,劉廷芳聽得也很專注,絲毫沒有漫不經心、隨意敷衍的神情。聽江彥城說完,她默默地一點頭,說:“看樣子,你在飲食店幹得快活?”

“真快活。常和我一起玩的幹部子弟梁汀,都主動要求進了店。”江彥城見話頭自自然然地展開了,順勢道“要是你的工作一時落實不了,也可以進‘四季’…”

“什麼,你說什麼?”劉廷芳尖聲尖氣地追問著,兩眼瞪得老大。

“我是說,”江彥城嚥了一口唾沫,聯想到進門以來她的態度,又重複說“如果你願意進飲食店,我可以同丁馥說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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