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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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在她的指示下停在雜貨店門口。

雅蘭一身牛仔裙裝,輕便的涼鞋,在車停好後問他:“你不進來坐坐?”雷皓搖頭表示:“不了,你去吧,阿耀,你下去替夫人撐傘,這太熱了,小心別曬傷了小少爺。”他很想告訴她別帶小孩子下車,不過看她一臉的熱絡,到口的話又回腹內。

想到他又為了她而心軟退讓,又是一陣的不可思議;但心中的另一個聲音馬上又推託一句——他不過是對她忍讓罷了,以掩飾自己的貼心變化。

他盡力地不去窺探她的一舉一動,但眼神總是背叛了他,索放任自己瞧個夠。他眼巴巴地望了好久,只見一名婦人出了那鐵皮屋;仔細一瞧,那屋子很面善,而且那老婦人…他想起來了,她是香蝶肇事的苦主嘛,怎麼她和香蝶這麼絡呢?在他的記憶中,她們絕不可能見過面呀。

不一會那婦人走向他的車子,敲敲車門,雷皓按下車窗,那婦人友善和藹地問他:“雷先生,不進來坐嗎?”銀妹那純樸的漁村婦人風貌使他不得不放低姿態,他問銀妹:“張太太,你還認得我嗎?”銀妹這一回沒有了喪女的涕淚及失控,故雷皓也不諱言地問她。

她笑答:“當然記得。你是杜小姐的先生,你在我家阿蘭死後來找過我,也拿過錢來,這事我都很清楚,我沒敢忘掉。”原本是一場無法毀滅的痛苦回憶,但在阿蘭坦附身在杜香蝶身上後,她重拾起往的生趣,也不再埋怨天地不公,銀妹自承自己是自私的,但人不自私,天誅地滅。她失而復得,也代表著雷先生得而復失呀。

雷皓訝異這名老婦人的堅強。照常理說,他的子撞死她的女兒,她對他們應是恨之入骨才是;世眼前這位婦人不恨、不怨,還對香蝶這麼親近,真是太愛的極致表現呀。

“張太太,你和我內人怎麼會在一夕間這麼悉?”銀妹回道:“我們有一段緣未了,所以——”

“緣?什麼緣?”她笑而不答。這種事是很難說清楚的,只有任憑當事人自己去了解了。

她對他說:“反正我家阿蘭與你有緣,你只要好好疼她就可以了,過去的事也就別去追究了,順其自然才是最好的。”她話中玄機重重,雷皓可聽得一頭霧水;唯一敲入他心房的,就只有“阿蘭”這個名字。這個名字在這段時出現過太多遍了,多到他幾乎以為阿蘭真的是常在他身邊出現的人物。

在銀妹的引導下,他又再一次進入這殘破不堪的小屋;木板外加鐵皮,一層又一層,七橫八豎地釘補在破上。

他看見香蝶正坐在幽暗又帶點不知什麼氣味的環境中,而她絲毫不在意這股令人作嘔的氣味。

他忍下噁心對香蝶吩咐:“這裡空氣不好,你出來吧,免得小邑受不了這氣味。”他自己受不了,又不好意思說,只得以兒子為藉口,趕緊離開這鬼地方;二來,是他在進門後,一張單純樸素的年輕女孩相片令他忍不住心中一番悸動,那覺仿若她就在他身邊似的。

當時車禍發生他人在臺北,也是在南部手下的通知下他才知道香蝶出事了,遂刻不容緩地南下;也不知是幸或不幸,他竟目睹了那名女孩殘缺的屍首。他曾經歷過無數的狠刀砍殺與槍林彈雨的血腥畫面,獨見這名女子,因子的任而傷害的無辜者,他是首回到了無比痛心。

一個正值豆寇年華的女子,莫名地結束了生命。即使在夜闌人靜的時刻,也總讓他想起這個令他割捨不下又痛恨萬分的問題——杜香蝶憑什麼苟且活了下來,而別人卻得成為她快下的犧牲者,這太不公平了。

縱使問題令他傷神,但她終究是活了過來,令他極度的失望,又帶有一絲慶幸。

失望的是,她這罪人仍遺害人間死不了;慶幸的是,他雷某人毋須擔上克之名。雅蘭知道他口中所謂的氣味不好,是指長年在這補網的魚腥味,她對他說:“要不,孩子給你先帶回車上,我和阿母還有話要說。”她這麼順口地喊阿母,雷皓更想知道她們兩人間的秘密,於是說了:“香蝶,不如我們一夥人上館子再聊?”雅蘭知道他這都市人不習慣這種漁村特殊的氣味,所以也同意他的意見;就這樣大車上擠了七個人,往臺南市內高級的臺菜餐廳而去。

⊙⊙⊙一到了餐廳,銀妹有如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左瞧右看的好稀奇。

銀妹這一生只有幾回去過鄰居的嫁娶婚宴,長這麼大年紀,還不知餐廳長什麼樣子呢。

雷皓點了一桌菜,與手下及香蝶、張太太等人一起進食。

席間,他仔細觀察她們倆之間的微妙關係,香蝶一直殷勤地夾菜給張太太,噓寒問暖備極關切,又是倒飲料、又是舀湯的十分恭敬;一餐下來恍若成了她兩人的重敘會,而且又是久別重逢那一種,彼此都很珍惜。

餐後,他們並未回到鐵皮屋;在雷皓的堅持下,他們轉移至可長時間待著,又不會吵人的寧靜小咖啡坊閒聊。

她們宛若悉已久的“母女”對,那種覺就像是一對母女、悉彼此的母女。兩人渾然忘我的,有聊不完的天、說不完的話,全然忘了他的存在。在她二人的對話中,不難聽出香蝶對小邑生活點滴的用心。訴不完的母親經,也有張太太提供的育兒妙方,兩人誇張到自一進咖啡坊便目中無人地足足聊了一個小時。

雷皓像個楞大頭似的,當了一個小時的木頭人,那幾位保鏢就更不用說了。三人自始至終喝了三壺咖啡;而除了叫咖啡外,始終未曾開口說一句話。

好不容易銀妹察覺到她們冷落了這幾位先生時,雷皓已耐不住地劈頭就說:“我們該走了。”雅蘭雖然捨不得,但也不好拂逆他。

送母親回家後,他們一行人才折返臺南市區住宿一晚。

想當然耳,距離近了,她們母女豈會放過電話這便利工具;再加上雷皓去了臺南找朋友,她更放大膽地與銀妹熱線不斷。

⊙⊙⊙興達港的漁市,每天下午三點開始至晚上六、七點便收市。

漁市裡有著名的小吃、現煮的蝨自魚丸、蚵仔煎、蝦卷,更有熱鬧非凡喊魚價的小販,一盤盤現撈鮮魚在那寬敞的港口碼頭上,任小販吆喝叫賣;加上擁擠的買魚人,鼎沸的氣氛好不熱鬧。

雷皓頭一回親身經歷這種人擠人的樂趣,西裝在此地,竟成了格格不入的裝扮,故在她的建議下,他將外套擱在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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