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墳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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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以前我來過一次。我來了,卻沒有進屋。可能是去年秋天吧。”

“哦,去年秋天?”池田抬頭望了望信吾,馬上又把眼簾耷拉了下來,沉默了一會兒,像要把信吾推開似的說:“最近修一可沒有到這兒來。”信吾思忖著,是不是把今天的來意也告訴池田呢?

“聽說絹子已懷孕了,對吧?”池田驀地動了一下肩膀,把視線移在自己的孩子的照片上。

“她是不是打算把孩子生下來呢?”池田依然望著孩子的照片。

“這個問題請您直接跟絹子談吧。”

“這倒也是。不過,這樣一來,母子都會不幸的。”

“不論懷沒懷孕,要論不幸,絹子可以說是不幸的。”

“不過,你也規勸過她同修一分手的吧。”

“是呀,我也這麼想…”池田說“絹子比我強,算不上是規勸。我和絹子格完全不同,可倒合得來。自從在‘未亡人之會’相識之後,我們就一起生活。我受到絹子的鼓勵。我們兩人都從婆家搬出來,也不回孃家。唉,可以說是自由之身啊。我們相約定要自由思考。丈夫的照片雖然帶來了,卻都放進箱子裡。孩子的照片倒是拿了出來…絹子一味閱讀美國雜誌,也藉助字典翻閱法國刊物,她說因為全是有關裁縫的雜誌,文字解說不多,大體能讀下來。不久的將來,她可能要經營自己的店鋪吧。我們兩人談心時,她說倘使可以再婚,她想也無妨,可不知為什麼她總是同修一纏在一起,我就不明白了。”門剛打開,池田立即站起身走去。信吾聽見了她們的對話:“你回來了,尾形的父親來了。”

“找我的嗎?”一個嘶啞的聲音說。

二廚房裡傳來了自來水的聲音,似是絹子到廚房裡喝水去了。

“池田,你也陪我好嗎。”絹子回頭說了一句,便走進了客廳。

絹子身穿華麗的西服裙,可能是個子大的緣故吧,信吾看不出她懷孕了。信吾無法相信從她那兩片薄薄的小縫內會吐出嘶啞的聲音。

梳妝檯是放在客廳裡,她似乎是用隨身攜帶的粉盒略略化妝後才進來的。

信吾對她的第一印象並不太壞。她那張扁平的圓臉,看不出像池田所說的那樣意志堅強。手也胖乎乎的。

“我叫尾形。”信吾說。

絹子沒有應聲。

池田也走過來,在小桌邊面對信吾落坐下來之後,馬上說道:“客人呆了好長時間了。”絹子沉默不語。她那張明朗的臉龐,也許是沒有顯出反或困惑的緣故,毋寧說像要哭的樣子。信吾想起來了,修一在這家中喝得酪配大醉,池田唱歌時,絹子就哭泣了。

絹子似是從悶熱的大街上急匆匆地趕回家來的,她滿臉通紅,可以看出她那豐滿的脯在起伏。

信吾無法說出帶刺的話兒來了。

“我來見你,有點奇怪吧。不過,即使不來見你…我要說的話,你大概也會想象到吧。”絹子還是沒有應聲。

“當然,我是說修一的事。”

“要是修一的事,沒什麼可說的。您是不是要讓我賠禮道歉呢?”絹子猛地頂撞了一句。

“不。是我應該向你道歉。”

“我和修一已經分手了。再也不會給府上添麻煩啦。”絹子說著望了望池田“這樣可以了吧?”信吾吐吐,終於說出了一句:“孩子還是留下來了嘛,不是嗎?”絹子臉倏地刷白,她使盡全身的力氣說:“您說什麼呀?!我聽不明白。”她聲音低沉,顯得更嘶啞了。

“太失禮了,請問你是不是懷孕了?”

“這種事,非要我回答不可嗎?一個女人想要孩子,旁人怎麼能阻撓得了呢?男人哪能明白喲。”絹子快嘴地把話說完,雙眼已經噙滿淚水了。

“你說旁人,可我是修一的父親啊!你的孩子理應有父親吧。”

“沒有。戰爭寡婦下了決心把私生子生下來。我別無所求,只請您讓我把孩子生下來。您很慈悲,請您發發善心吧。孩子在我腹中,是屬於我的。”

“也許是吧。不過,以後你結婚還會生孩子的…何必非要現在生下這個不自然的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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