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死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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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師兄,洪師兄!”想到可以再見故人一面,陳老伯的神也覺得清起來了,全身上下都覺得很有力氣,8樓的階梯對他來說還算上什麼呢。四人當中惟獨他走在最前頭。田音榛生活潑,一路上又說又笑地緊跟其後,何健飛連疲憊,連抬高點腳也覺得腿疼,李老伯想到,等下要出頭說話,老大不情願,兩人拖拖拉拉地在最後跟著。

“是誰在樓梯裡亂叫我的姓!怕這裡住的人不知道我是誰咋的?”一陣洪亮的男高音傳來,田音榛站住了,咋舌對下面正捶腳的何健飛道:“怪不得姓洪呢,原來是聲若‘洪’鍾。”陳老伯已到了正門,一個身材高大的老人開了門,陳老伯喜不自勝地道:“是我啊,洪師兄。”那老人“哼”了一聲道:“我當然知道是你了,除了你,還有誰會這麼大呼小叫的?”陳老伯笑道:“我想到快見到你,當然心裡高興,就剋制不住了,來洪師兄,我給你介紹幾個人。這位小姐叫田音榛。”田音榛見他雖然已經七十開外,但頭髮梳得整潔光溜,臉上好像永遠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嚴肅表情,得筆直,邁起步伐來真是虎虎生風,一看便知是受過嚴格訓練的老戰士,縱有萬般調皮,這時也都收了起來,乖乖地叫了一聲:“洪伯伯,你好。”洪老伯只是抬眼略微看了她一下,也不答話,就直接對陳老伯說道:“不是說幾個嗎?”陳老伯訥悶道:“還有兩個…在下面來著。”一語未了,便聽見樓梯下面傳來一聲有氣無力拖曳的聲調:“來啦…”何健飛半死不活地爬了上來,也顧不上打量洪老伯,就趕緊找了個臺階坐下,不停地用手捶自己的腿腳,一邊埋怨道:“早知要爬這麼高,我肯定坐車來。”洪老伯古怪地瞧瞧陳老伯,陳老伯忙上前推搡著何健飛:“快起來!洪師兄最不喜歡人家大大咧咧的。”何健飛兩隻腳早已硬得無法動彈,如何起得來:“我還算好的了,下面還有一個恐怕還要半天才能爬得上來。”話剛說完,李老伯也氣吁吁地上來了,也迫不及待地在何健飛旁邊坐下來休息,一面對何健飛道:“我剛才在下面聽見你說我壞話…”洪老伯望向陳老伯,幾乎是在下逐客令一般冷冷說道:“老陳,我今忙,沒空招呼你。請你帶這幾位嬌的客人走吧。”陳老伯一聽這話,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李老伯和何健飛聽到這一句,方才抬眼打量洪老伯,恰好對上洪老伯滿眼的怒氣,何健飛一嚇,連忙推搡著李老伯道:“你還不快上?”李老伯無奈,只得硬著頭皮,強打笑容招呼道:“小洪…”

“住口!”洪老伯然大怒道“你這個為老不尊的東西,怎麼敢這麼冒失的叫我?當年除了‘校園雙雄’,還沒人有這個資格叫我小洪呢?‘校園雙雄’你知道嗎?”洪老伯剛要唾沫橫飛地解釋下去,旁邊的田音榛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陳老伯和何健飛也是一副忍俊不的樣子。氣怔了的李老伯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向洪老伯丟了過去:“從來沒有人罵我為老不尊呢!”洪老伯忙接住打開一看,竟是當時特有的民間學生會副主席證,上面“李煥然”三個字印得分明。

“副主席?!”洪老伯一驚,兩腿差點沒軟下來,細細一打量,從大致輪廓還依稀看得出當年校園雙雄的影子,忙上前握住李老伯的雙手,扶住他老淚縱橫道“主席,我還以為你…”李老伯只覺得喉嚨一緊,不住也落下淚來,喃喃道:“大家都在真好。”洪老伯的態度整個轉了個180度,讓客到客廳,殷勤地又是倒茶又是拿水果,一邊數落著陳老伯不早點說出來,一邊又忙著陪罪。李老伯止住他,說道:“你別忙著招呼我們了。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次來主要是一件為難的事要請你幫忙。你先聽完了再招待不遲,等會兒恐怕你還會再趕我們出去呢。”洪老伯笑道:“副主席說笑話吧?你有什麼事只管同以前一般吩咐我,能做的我自然會做。”李老伯瞅瞅何健飛,見他正專心鑽研茶杯上的花紋,只得乾咳一聲,開口說道:“這第一件,是不可把我的真實身份洩出去給任何人,我現在用的是一個假名;第二件,可否讓我們到警察局的檔案科,讓我們查一下當年的資料。”洪老伯沉了一會兒,才說道:“第一件事是自然的,第二件嘛…主席,能否先告訴我想進去看些什麼呢?”這點李老伯早就已經想好了藉口:“我想寫本阿強的傳記,可惜老了腦子不好使,當的事也都快記不起來了,唉,我也沒幾天好活了,阿強走得這麼急,我不忍心連一點文字也不留下給他。”阿強的死是49界學生會全體最大的痛,洪老伯也沉默了,良久,抹抹眼睛道:“既然是跟主席有關的,便拼了老命也要幫。你們先坐一會兒,我去打幾個電話,替你們辦些手續。”洪老伯走後,陳老伯對李老伯道:“為什麼不把實情告訴他呢?洪師兄為人是很靠得住的。”李老伯解釋道:“我倒不是怕他不可靠,我想冬蕗向來是個心高氣傲的女生,聽人說也是個有心的人,知道這件事的人越多,難保會節外生枝,到時讓冬蕗更加誤會我們就壞了大事了。”何健飛笑道:“我也是這麼想,悄悄把事情解決了不就好了嗎?又可以保全阿強和冬蕗前輩的名聲,兩全其美。所以,冤鬼路的事還是保密一點進行吧。”洪老伯的情面真是大得嚇人,不一會兒,警察局就同意放行了。四人連飯都顧不上吃,便匆匆趕到檔案科,洪老伯送他們到了檔案科門口,便停步對李老伯說道:“裡面我已吩咐過了,一個人都沒有,讓你們能安安靜靜地查資料。我就不進去了。”李老伯道:“好。這次有勞你了。等以後選個子我請你喝酒去。”洪老伯笑道:“我可領不起,為你做事那可是我的福氣。”兩人又寒暄了幾句,洪老伯便先行離開了。

四人進了資料庫,因為警察局的索引做得非常細緻,眾人幾乎不費什麼力氣就找到了君行一案的檔案。何健飛只要看記本的副本,所以便把那些證詞和報告都放到了一邊,一直翻到最下面,才見一個滿是塵土的檔案袋鼓鼓地躺在那裡。何健飛掏出來,抹去表面的浮灰,打開一看,果然便是那個副本。

其他三人見何健飛找到了副本,便都圍攏來看。何健飛小心翼翼地揭開封面,只見扉頁上用紅筆寫著這麼一句話:“死靈的吶喊,讓所有意圖親近這本記的人,都陷入血和火的洗禮。”陳老伯“啊”地一聲叫了出來:“是,就是這句話!他們看見的血詛咒就是指的這句話。想不到這句話也被局裡抄來了。”死靈的吶喊?何健飛和田音榛對望一眼,神奇怪之極,李老伯知道有異,連忙追問他道:“有什麼不妥?”何健飛凝重地說道:“瞧它字面上的解釋,似乎是指這個屬於死靈詛咒。死靈詛咒是眾多詛咒中最惡毒的一種,以詛咒人的生命為代價,將自己的靈魂融入載體中,有實體的靈是很兇悍的…”李老伯打斷他說道:“就直說有什麼奇怪得了。”何健飛道:“那也就是說,下這個詛咒的人在51年就死了,才能附在這記本上,51年死的人才有幾個呢,這不就縮小了我們的調查範圍了嗎?我和音子之前猜是外界之人所為,現在看來,這個推斷不得不被推翻了。”何健飛又翻開第二頁,還是一頁空白的扉頁,除了正右上方端端正正地寫著“大年初一”這幾個字。何健飛的心往下一沉,想不到在這裡重見了這四個字。李老伯也大為驚詫,指著字說道:“我昨夜想了一晚上,還是想不出這四個字的含義,看來張君行寫這四個字果然另有深意。”陳老伯也道:“我記得似乎每人領到的照片上都題有這四個字,當時大家也沒有留意,以為是他投稿留下的筆名。”何健飛用手輕輕撣了撣那頁紙道:“張君行既然解過阿強前輩的那首怪詩之謎,想必他也是套用了來設了這個新謎。只是學校上上下下都支持他的工作,他有必要搞得這麼複雜神秘嗎?想來,他把這四個字提示在照片上是為了將來能有更多人發覺,不至於會湮滅的緣故吧,他又怕後來人看輕了這四個字,所以故意寫在記本前作一個提醒。音子,你先把他記起來吧,我們回去再慢慢推算。”田音榛早在一旁拿著紙筆,邊答應著邊記了下來。

終於要翻到記的正頁了,何健飛的手心有點出汗,張君行的記載對於他內心深處那個最可怕的猜想有著決定的影響作用。果然,第一頁正如陳老伯所言,是一段奇怪詭譎的文字。上面寫道:“於午時之分叩開大門,奇異的景象便會毫無掩飾地展出來,血的融匯成死亡的樂章,人們的臉上滿是痛苦和悲愴,眼裡有著對地獄的無限渴望。爬啊爬啊,上帝不會阻止你們遠離塵世,將這所有的祭品獻給偉大的魔王。白的恐懼漸漸籠罩,冰涼的氣息呼之預及。得到智者留下的金鑰匙,就可遠離這苦厄,直到不生不死。…”何健飛詫異道:“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陳老伯你們當年有發生什麼大慘案麼?”陳老伯道:“沒有。不僅學校裡沒有,連外面也沒有,除了後來因為這記本死過幾個人。我一開始看到記的時候也是嚇了一大跳,但我想該是他亂寫的吧。君行經常向文學社投稿,會不會是他構想出來的東西呢?”何健飛道:“可他描寫得很真很詳細啊,再說,文學社會收這種稿子麼?他故意把這段和冬蕗的記錄放在一起,恐怕不是空來風。不管了,音子也記上它先。”第二頁也只有短短的一段話:“大年初一者,乃正月第一也,多年積聚之氣,願望與理想都在這一天得到祈禱,並且等待它們的實現。知之者惟吾與知己耳。”在相片上寫下大年初一設下新謎的始作俑者張君行再一次提到了這四個字,並且做了一番詳細的解釋。文中的字跡明顯比第一頁要潦草得多,多處還有斷筆斷水的痕跡“耳”字的最後一筆十分肥大,一直拖長了有七八格多,明顯張君行在寫下這句話時情烈,倉促揮筆而就的。在這本被外界稱為“記載了冬蕗之死詳細真相”的子本上為什麼會先出現兩頁古怪的記敘?大年初一,人們嚮往地獄的景象是冬蕗死亡的真相之一還是張君行致死的原因之一呢?一時大家都愣住了,與真阿強所寫的怪詩相映成趣,張君行竟然接連設了兩個看上去毫不相干的謎。究竟那時的調查工作裡發現了什麼極度隱晦的內情而使聰明絕頂的他也不得不迴避?一時眾人都愣住了。資料室裡寂靜無聲,只有窗外傳來冷風拍打玻璃的響聲,室內的氣溫也漸漸低了下來,然而,眾人的心中卻是烈焰奔騰,萬馬飛馳,把這兩個新謎對比起來看,張君行在生前似乎已經預知到自己生命會因此而終結,那麼也意味著這兩個謎題和冬蕗毫無干係,而是當事人對殺害自己的兇手做出的給後人的提示!

良久,何健飛最先從沉默中回過神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來一趟果然是大有收穫。既然張君行前輩什麼路都給我們鋪好了,那麼接下來的事情肯定好辦得多了。音子,把這個列為重點,用紅筆圈上,我們繼續往下看吧。”何健飛的一番近乎於安的話並沒能平息陳老伯心中所受到的撞擊和衝碰:原來張君行早已預知自己即將殞命,自知無法自救的他四處派發了這張寫有“大年初一”的相片,甚至連記中也記滿了這種警告,把這一切都給了陳老伯,然而自己卻完全不曾去留意就將它丟到屜裡,從而扼殺了張君行生存的最後呼救,這麼說來,張君行的死豈不是自己也算其中的一個兇手?

何健飛注意到情緒動的陳老伯全身顫慄得似乎馬上就要倒下去一樣,趕緊和田音榛把他扶到最近的椅子上休息,兩人都知道他的心結,但因為是小輩,都不敢輕易開口勸說。何健飛忙用眼神示意李老伯,讓他上前勸說。李老伯說道:“我知道你心裡很愧疚,可是也不全是你的錯。張君行雖然料到自己會死,可是他也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否則任他是多伶俐的人,表面上不可能一點端倪都不。況且他也沒對這兩個新謎作出進一步的強調和提示,這不就說明了他以為最近這段時間不會遇到不測了嗎。”何健飛忙點頭贊同說道:“正是這樣。單看他出事那天晚上的表現就足可以證明兇手早於他的料想搶先一步對他下手了。那四個字換作是我,當時也不會去注意的。”兩人的勸讓陳老伯的心裡好受了點,當下便讓他繼續坐著休息,其他三人繼續去翻找資料。只見記的正文第三頁便是記載冬蕗之事的敘述。李老伯看了便低聲道:“冬蕗的事都全部明瞭了,還看來做什麼?我去看點別的吧。”何健飛笑道:“我難得來一次警察局,有的看不看白費掉了,而且說不定他記載的東西詳細些,我抄回去好跟大師兄代。”李老伯聽了在理,也就沒再糾纏,一個人走開去翻看當年的那些訊問記錄。何健飛當下向田音榛使了一個眼,田音榛會意地笑了一下,陪著李老伯朝更裡間走去,拍手笑道:“大家都說冬蕗是校園第一美女,我可不太相信,若是找得出她的相片就好了。”李老伯邊走邊搖頭道:“你們女孩子呀,就是嫉妒心特別重。”何健飛聽得他們的聲音遠去,這才開始放心地看張君行的記,第一句話就深深引了他:“冬蕗之死,一波三折,二十七人之死(阿強除外)與冬蕗同出一理,死狀雖各不相同,是二十三人難耐生之痛苦,故而絕望提早結束生命之理。”正待繼續看下去時,李老伯突然在裡面大叫一聲:“哎呀!”嚇得何健忙抬頭問道:“發現什麼了嗎?”李老伯拿著一卷東西快步走過來道:“原來警察局竟然把譚星莞列為第一號嫌疑犯啊!”

“什麼?”另外三人不約而同地叫道,田音榛拋下手中的案卷就往外跑,陳老伯也強自按捺著動的情緒靠近了。只見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一行字:“對第一號嫌疑犯譚星莞的取證調查。”下面是幾個當年學生的供述。一個叫林輝的學生指證道:“在5月20(即張君行死亡前三天),我經過走廊時,發現譚星莞和張君行兩個人面對面地站著,一句話也不說,相互充滿敵意地對望,兩個人都是怒氣沖天的樣子。我當時就愣了,因為這兩個同屬學校的風人物,從來沒有翻過臉。只見譚星莞突然側開身,做了個請的手勢,張君行怒氣衝衝拔腳就往前走。我很好奇,便尾隨他們來到一間當初給建設學校的建築工人住的廢棄房子裡。張君行先進去,譚星莞隨後也跟了進去,而且還順手關上了門。然後馬上就聽見他們之間爆發了烈的爭吵。我聽不清他們在吵什麼,於是又走近了幾步,誰知道他們竟然在裡面扭打起來,聽聲音裡面的東西是亂七八糟倒了一地。我怕他們打完了發現我在偷看會找我麻煩,所以我就趕緊逃開了。”四個人看到這段記錄,看得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覷。張君行當時的表現還可以接受,可是文雅沉穩的譚星莞,實在是令人難以想象他會拼了命一樣和別人去打架。在張君行死前三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一向視友誼堅如金石的兩個人翻臉成仇敵呢?

李老伯又翻開第二頁,一個叫陳支和的男生說道:“張君行死後,沈放很是傷心,經常一個人落淚,我見他這樣子也難過,便約他一起去喝酒。那天晚上他喝醉了,醉到不省人事,路都沒法走了,我把他連拖帶背回了宿舍,一路上都勸他節哀順變,安他說害張君行的兇手一定會被抓起來的,冬蕗的真相也會有其他人揭出來的。誰知道他詭異地嘿嘿一笑,斜眯著眼道:“冬蕗?冬蕗的真相張君行他早就知道了。本來…本來我也可以直達的,可是…譚星莞這個叛徒,連累到君行也不相信我,那…那本記也就不見了。叛徒!”我聽了之後不勝震驚,還想再問他的時候,他就睡過去了,等他清醒了以後,我再問,他卻矢口否認說過這樣的話,當我問他譚星莞是不是叛徒時,他只是兩眼無神地望著窗外,一語不發。”這一頁看得大家骨悚然。憑著那張三個人的合影的良好印象,大家都以為前一頁所說的只是兩個人之間的誤會,沈放的親口所言卻是證明譚星莞的叛徒行徑和張君行已經成為本對立的最有力鐵證。譚星莞如果真的是叛徒,是否就是加速張君行遇害的重要因素呢?而且據沈放所言,張君行曾想把帶有冬蕗之死真相的給譚星莞保管,但後來因為極度的不相信連帶沈放也被排除在能託付的人之外了。意指譚星莞的叛徒行徑是針對冬蕗的真相的,那豈不是暗示譚星莞一直在阻撓著張君行對冬蕗的調查?自己最親近的好友竟是前路最大的敵手?李老伯望望其他人,首先開口道:“不可能吧?譚星莞為什麼要阻撓對冬蕗的調查呢?莫非他看上了冬蕗?哈哈,笑話!”陳老伯也連聲說道:“沒理由,沒理由。肯定是沈放喝醉了亂說話。”何健飛卻怔怔出神,他的內心突然湧出一個不安的念頭:假如,譚星莞叛逆的不是冬蕗的真相,而是那兩頁古怪的描述和解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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