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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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進得門來,看見明明正哭著,惠英嫂急得捺起圍裙不停地擦手;而“小黑子”蹲在明明旁邊,朝惠英“汪汪”地叫著,顯然是嫌她惹小主人生了氣。
“怎麼啦?”少平把裝東西的提包擱在櫃檯上,彎抱住了明明。
“他說下午學校開什麼運動會,其他孩子的家長都去喊“加油”硬纏著讓我去。可我下午要上班…”惠英嫂絮叨說。
“你不會請個假?人家大人都去為自己娃娃喊“加油”就我沒人給我喊!”明明一邊哭,一邊嚷著對他媽說。小黑子也在旁邊“汪汪”叫著幫腔。
“叔叔下午不上班,給你去喊‘加油’!”少平說。
明明一下子不哭了,笑著連眼淚也顧不得揩,就用兩條胳膊摟住了他的脖項。小黑子將兩隻前爪搭在他肩頭——這通常也是一種歡欣的表示。
惠英轉過身,悄悄揩掉了眼角的兩顆淚珠,然後就拿起了酒瓶倒滿杯子,臉上是那種想哭的笑容,招呼讓少平吃飯。
“先別忙!”少平說,便從櫃檯上取下提包,掏出了他為明明買的那個漂亮的書包和兩打彩鉛筆。明明高興地跳了幾跳,嗷嗷價歡叫起來。
“你又慣他…”惠英嫂雖然這樣說,但臉上出了由衷的喜悅。
接著,少平又拿出了給“小黑子”買的銅鈴鐺。惠英趕緊從箱子裡翻出一條紅帶子,於是一家人都動手,說笑著把那個銅鈴鐺拴在了小狗的脖子裡。
“走一走!”明明命令小黑說。
聰的小狗真的在腳地上走起來,那鈴鐺便發出怪中聽的聲響。
由於少平的到來,使這個剛才還不愉快的家庭很快充滿了歡樂。
吃完飯後,惠英嫂趕著去礦燈房上班。少平就和明明以及小黑子,一塊相跟著去礦小學。明明穿上他那套天藍帶白槓的運動服,顯得
神氣。小黑子吐著舌頭,在他們前後亂跑。他們沿著鐵路,通過洗煤樓,來到西邊醫院下面的小學大門口。
在校門口遇到了一點小小的麻煩:門房老頭不讓小黑子進去。
明明都快急哭了——他很想讓小黑子也進去為他加油。
少平好說歹說,最後給那老頭敬上一紙菸,並且親手劃火柴為他點著,老頭才為小黑子開了“後門”讓他進去了。今天這學校實在是熱鬧!孩子們穿上了漂亮的運動衣,都有母親或父親來為他們喊“加油”礦工們對孩子的溺愛十分出格——他們艱苦生活中的許多安
都是孩子帶來的。如果是大城市的小學,此類活動大概不會有家長前去助興。但對礦工們來說,孩子的這類活動似乎是生活中的一件大事,豈有不來為娃娃喊“加油”的道理!因此,有的人為了滿足孩子的願望,竟連班也不去上了,專門誤一個下午來參加這個“運動會”有人認出了孫少平,奇怪地問:“你怎也來了?”少平只好如實說:“我是為王師傅的孩子來的。”這些人“噢!”一聲,表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
。少平不管這些,他知道,關於他和惠英之間的長長短短,早有人傳播開了,煤礦說兩
之間的事,就象說市場上的菜價一樣,說者聽者都不當一回事。
在小學大場上,用白灰劃出了許多道道和圈圈。比賽有各年級的跳繩、跑步以及孩子們的各類運動項目。
二年級的比賽項目是:女孩子跳繩,男孩子賽跑。明明參加的是五十米賽跑。
開始前,少平一再叮嚀他:不要向兩邊看,只管往前跑!
當孩子們在起點上各就各位後,他們的家長也分別集中到了跑道兩邊,緊張得如同自己在參賽。少平帶著小黑子也擠在人群中,準備為明明喊“加油”口令一下,孩子們就爭先恐後跑開了。兩邊的大人們也在跑道外攆著娃娃們跑,並且嘴裡叫著自己孩子的名或官名,給他們吶喊助陣,聲音響徹了雲霄。
少平和小黑子相跟著奔跑,嘴裡不斷喊叫:“明明,加油!明明,加油!”這一刻裡,他似乎也變成了孩子,專注而狂熱地渴望一種勝利!
明明小脯一
,第一個衝過終點。
隨即趕來的少平一把抱住他,笑著,喊叫著,滾在了一起;小黑子也撲上來,和他們樂成了一團…當明明驕傲地站在冠軍臺上,領取那張獎狀和一個塑料鉛筆盒時,少平的眼睛都溼了——這比他自己領那張“青年突擊手”的獎狀更
動!小黑竟然竄上了領獎臺,前爪搭在明明身上,用舌頭
他的手,逗得全場一片大笑。運動會結束後,他們就象凱旋的士兵一般返回到家中。惠英嫂高興得不知說什麼是好。他們一齊動手,把明明賽跑冠軍的獎狀貼在了那張“三好學生”的獎狀旁。
直到吃過晚飯,天完全黑了的時候,少平才帶著一種滿足的心情離開了惠英家。當他走到坡底下的水管旁,卻意外地發現安鎖子正站在那裡。
“你幹啥哩?”他驚奇地問。
“我來找你哩!”安鎖子手裡還提著一把電筒。
“什麼事?”
“黃原來個人,說找你哩!我尋思你大概在這裡…”誰呢?少平一時想不起黃原誰會來找他。
“你剛到這兒?”他問安鎖子。
“我來好一陣了。”安鎖子咧嘴一笑。
“那你為什麼不上來找我?”
“嘿嘿…我怕你們正…”安鎖子怪眉怪眼笑著,把臉扭到一邊。
少平真想煽這傢伙一記耳光。他顯然是暗示他和惠英有什麼不能見人的“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