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食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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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6月10。地球的彼端,中國,北京。

進入初夏,老天卻還是滿溫柔的。麥濤的餐桌上擺了四盤時令小菜:酸辣黃瓜、涼拌苦瓜、鹽水豆、耗油生菜。

儘管菜餚合乎時宜,麥濤卻沒什麼胃口,只伴著冰涼的啤酒,把那一盤豆嘬了個光,就再也提不起興致。

直到眼前的空酒瓶增加到七個,他看看手錶,已是下午五點了,便站起身,結了帳。而後一路微有些搖晃地下了樓,來到學校附近一家小商店門口,衝老闆娘喊道:“來盒牛,還有口香糖。”下午的自斟自飲,帶來的是清靜的快,然而畢竟一會兒還有課,總不能滿嘴酒氣地對著學生們胡言亂語吧。他撕塊口香糖進嘴裡,差點兒合著牛囫圇地嚥下。

麥濤一米七八的個頭,長得很是健壯,結實的肩膀撐得牛仔襯衫向外鼓起,活像安了兩顆保齡球。此刻,他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伸手抓撓剛剛中午燙好的頭髮,目光散亂地隨意眺望。

不遠處的校門口,亂哄哄的,學生們大多下了課,成雙成群吵吵鬧鬧地進進出出。麥濤又轉眼去看隨風輕擺的柳條,一股空蕩蕩無所適從的覺油然而生。

過了五分鐘,他捻滅菸頭,順手將空盒拋進商店門口的垃圾筐裡,然後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塵土,向校門走去。

睡覺…起…講課…回家…為警方分析案情…睡覺…起…媽的,這就是充實的人生麼?麥濤忽然想起遠在地球另一端的朋友來,那傢伙…現在正在幹什麼呢?

教學樓七層走廊的兩側,掛滿了心理學大師的巨幅畫像,從弗洛伊德到榮格,到斯金納,再到中國的林傳鼎…一副副既悉又陌生的面容。畫像上的眼睛,既有直視樓道的,也有向下眺望一群群走過學生的,甚至有的乾脆就意義深遠地看著同側的牆壁。麥濤從學生時代就看夠了這堆面孔,自然毫無新鮮地一路走過,在盡頭推開辦公室的房門。

“回來啦。”辦公室的同事說道“剛才有個電話找你。”

“是麼?”麥濤含糊地應和著,隨後一股坐在椅子上,脖子靠著椅背,臉上寫滿了疲憊。

“是啊,我叫她給你打手機了,她沒打嗎?”

“沒有,至少我沒聽見…”麥濤有心問問是男是女,卻又懶得開口。同事見狀也就不再說什麼,繼續低頭看著報紙。

麥濤到心煩意亂,便懶洋洋地趴在桌上。這一趴,眼皮和眼珠竟然就粘連在一塊兒,動彈不得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桌上的電話忽然響起個沒完。麥濤醒了,不願抬頭,一心只盼著對方趕緊掛機。當電話響到第六聲,同事走進來拿起聽筒。

“麥老師,你的電話,”同事接著壓低了聲音“還是剛才那個女的。”

“哦…”麥濤極不情願地接過了話筒,一邊睏倦的雙眼“對…嗯…晚飯…嗯?今天…不,今天不成…我還有課呢…對,有課…”他忽然清醒過來,抬頭看看牆上的吊鐘“不行,不跟你說了,我都睡過了。好吧,就這樣,再聯繫。”

“怎麼?麥老師女朋友了?”同事見他掛上電話,打趣地問道。

“得了,得了,您就別拿我開涮了,我像有女朋友的人嗎?”他隨手扒拉出要用到的幾本教科書,夾在腋下。趁這個功夫,同事好奇地打量起他的臉。那是一張稱得上英俊的臉孔:五官清澈,輪廓分明,眉眼頗長,很有力度,鼻形長而拔,唯有那一張小嘴,算是唯一的遺憾,倒也為他平添了幾分秀氣。這位同事是學過繪畫的,此刻突然發現若為這個年輕的老師畫上一張肖像,閉鎖的線條很能表達出力度與美

“您幹嘛這麼盯著我?”麥濤有些莫名地問道。

“不不,沒什麼,”同事有些尷尬,輕笑了幾聲算是遮掩過去。

麥濤也不深究“您坐著,我上課去了,都遲到了。”說完便推門走了出去。

一進樓道,他立刻看到課代表正向這邊走來。那是一個嬌小的南方女孩兒,說話稍微帶著些軟軟的口音:“哎呀。麥老師,大家都等著您呢,叫我過來看看。”

“啊,”麥濤隨意地點點頭“其實你們巴不得我不來呢,這樣晚上就能出去玩兒啦。對了,還有,不是說過很多次了嘛,不要‘賣老師’、‘賣老師’的叫,多難聽啊!”

“可您畢竟是老師嘛,”女孩兒分辯道“我們怎麼敢直呼其名呢?另外,您講課可是最有趣的,我們都很喜歡。”

“得了吧,一到期末就拍我馬,放心好啦,我也不會成心為難大夥兒的。你以為我不知道,一回到宿舍,你們就‘麥濤’、‘麥濤’地叫著。”女孩兒不好意思地低頭笑笑,兩人繼續順著亮堂的走廊往前走。

“對了,麥…老師,”她忽然說道“您怎麼會知道那麼多有趣的案例呢?都是因為經常幫警察分析案件嗎?”

“不,”他猶豫了一下“也不全是,我有個朋友,算得上是破案專家了,從他那兒得到的故事反而更多一些。”

“他也是警察嗎?”

“不,那傢伙在美國,不知道幹些什麼。”那傢伙現在在做什麼呢?這念頭忽然又蹦了出來,麥濤不免有些奇怪。走到教室門口的時候,他出人意料地回頭看看了對面牆上掛著華生的畫像,發覺那平面裡的眼睛,似乎正在盯著自己,有些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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