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得蒙枉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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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滴滴名花語,脆嚶嚶鳥語頻聞。行向前,見屋宇突聳,宛如宮殿。甫入門,見懸一額,曰“有女如雲”至堂上,異香馥郁,入跡稀逢。信步入內庭,見朱欄曲折,秀石崢嶸,池亭繚繞,花木參差。其中陳設
緻,皆非人世所有之物。正視間,忽見一垂髫童子至,乃問道“君是何人,焉得到此?”挹香乃述其所由來,詢此為何地。童子道:“此乃清虛中院,院主即月下老人吳剛。凡世間姻緣一切,俱是院主執掌的。即世間佳人麗質,一旦塵緣謝絕後,俱在此處居住,故又名曰‘留綺居’。
今君有福至此,大有前緣。趁此院主往下界巡察,待我引君一遊如何?”挹香大喜,即偕之行。
見門雙啟,異境別呈,其中瑤草奇花,紛靡不盡。正中一殿,極盡崔巍。殿中列一仙斧,蓋世俗相傳斧柯之謂。又有三生石、赤繩等羅列其中。右邊有一小門,上書“金屋”二字。
啟靡入,見綺羅畢集,眾美娟然,一個個舞袖蹁躚,若要與挹香相見。挹香不覺神魂飄蕩,連自己多不知身在何地。
見那眾美人不慌不忙,都上前相見,都各陳名姓。有說是館娃宮裡來的。有說是手抱琵琶,身從馬上來的。有說是琴心觸,壚邊賣酒家來的。有說是採藥相逢,馬上折桃花的。
有說是宮中留枕,寄與有才郎的。也有說是青瑣偷香,分與少年人的。也有說是為雨為雲,夢中曾相會的。也有說是似霧如煙,帳裡暫時逢的。
也有說是吹簫樓上,攜手結同心的。也有說是隨侍瑤池,題詩改名姓的。也有說是身居金谷,吹簫恨無情的。也有說是掌上玉盤,馬嵬留不住的。
其餘的多環佩鏘鳴,挨挨擠擠,都說道:“我等乃歷代的有名國,因參破紅塵味,在這裡靜修的。故月老也不派我們下凡的了。”言訖各散,
得挹香心
神醉,應接不暇。再行,又見一朱門上有“六朝遺豔”四個金字,乃偕童子人。
原來此中皆前代有名的女在內。挹香才入室,只聽得鶯聲燕語,都道:“有情公子至矣,大家快些相見。”只聽得環佩叮噹,俱出幃相接,周圍侍立,錦簇花團。挹香倒覺不安,因說道:“眾芳卿請坐,容拙生金挹香晉謁。”眾美又推遜了一回,方才坐了,知挹香便詢首位美人,卻是錢塘蘇小。挹香聽了,即出位下拜道:“僕慕芳名久矣。嘗讀《西湖志》,見芳卿慧心青眼,綺思奇才,賙濟鮑仁,實巾幗之丈夫,不勝欽佩。
自恨予生也晚,不能拜倒妝臺,一親懿教。不料今相逢,實出於意外也。”小小挽之起道:“賤妾不辰,在昔墮風塵之內。
猶幸者憐憐惜惜,未負年華。至於慧眼奇才,妾何敢當耶?”挹香道:“卿之芳名,不惟僕一人欽羨,即天下有情人皆已為之傾倒矣。惜乎鮑仁今未遇芳卿,倘今
遇之,我知必向芳卿叩頭如搗蒜矣。”言畢又問其次,恰又是虎
真娘,挹香亦下拜道:“僕慕卿卿,閱時已久,曾在墓上幾度欷。所以‘慕真’二字亦為卿而得。今者邂逅相逢,豈非天作之合耶?”真娘道:“君之鐘惜,妾素深喻。前蒙冢上題詩,有‘新詩空吊落花靈’之句,妾嘗傳誦不忘,今
之會,亦天意也。”挹香又與薛濤、關盼盼、馬湘蘭等敘談,良久,童子促之行,挹香道:“我不返矣。我今在眾香國裡,得能與眾美人朝夕盤桓,亦奚必再思別往。”真娘笑道:“君
後名花相伴,正有一番風
佳話,毋愚快行。”挹香不覺悽然淚下,然後分別。又隨童子前行,迴廊曲折,迤邐而來,至一處,上懸“薄命司”三字。
挹香訝道:“薄命司乃《紅樓夢》中黛玉等之仙居,緣何也在這裡?”逕入,見數美嘻笑,聚作一團,在內作撲蝶會。爰詢童子,童子指著道:“此即寶釵、晴雯、湘雲等也。”挹香嘆曰:“原來才女情,陰陽一例,生前如此,死後仍不改此風雅。”入內四面觀看,見左邊另有朱門,銅環緊閉,上面亦有一額,曰“絳珠宮”挹香暗忖道:“此必林顰卿所居。”輕叩銅環三下,有侍兒啟扉
接,見挹香儒雅風
,乃問道:“相公何人,到此何事?”挹香道:“我乃薄福生金挹香是也。偶爾遊仙,知絳珠宮在此,特來拜見瀟湘妃子耳。”侍兒見挹香吐辭風雅,人亦俊秀,入告黛玉。黛玉許見。挹香即匍匐蛇行至黛玉前,說道:“小生金挹香,素讀《石頭記》,欽慕小姐態度幽閒,恆存臆羨。
今偶爾仙遊,得蒙慷慨許見,鯫生有此,不勝幸甚。”言畢,拜倒階前。黛玉暗忖道:“我只知賈寶玉一人痴情,詎意金某亦然如此。”乃笑道:“金生請起。
我自避世以來,迄今二百餘年。我們平生之事,本不足傳述於人,曹雪芹先生曲為傳出,雖是痴情佳話,第恐惑世人亦復不少。”挹香點頭道:“誠哉是言也。
僕讀《石頭記》,亦嘗焚香叩首,倒拜殊深。更有友人鄒拜林,謂小姐乃千古有情巾幗,又妙在不涉於,十分羨慕,因自號拜林外史。
曾記有題贈小姐兩絕雲:多愁多病不勝嬌,孽海情天幻構遙。贏得後人偷灑淚,可憐夜午泣香綃。其二西風蹂躪月悽,燈更殘暗自啼。珠淚難還情尚在,如何衰草罨長堤。此詩僕傳誦已久,亦可諒渠之情矣。”顰卿道:“我自謝世以來,蒙曹君曲傳情跡之後,雖墨士騷人時加惋惜,而真心惜我者惟君與拜林及秦淮校書斌齡三人而已。惜未見其人,不勝悵悵。”正說間,聽重門啟處,拜林突如其來。
挹香大喜道:“林哥哥,我方才與妃子正在言君,君何亦得至此?”拜林不答,即向顰卿處雙膝跪下道:“鯫生幸甚,得遇芳姿。”說著不覺雙淚齊。
贏得顰卿亦兩眶淚下,語不成聲。拜林又說道:“僕因久欽慕,未克如願,今
此身如夢,飄泊來前,得遇仙紀,實是僥天之倖。”顰卿道:“君之多情我已深喻。
但未識芳顏,徒勞企望。今得一見,我願遂矣。”言訖,化陣清風,絕無影響。覺其地亦非來時路矣。拜林大慟絕。挹香乃挽拜林,隨童子復至一處,上懸匾額,曰“五百年前舊定緣”門前懸著一張諭條,上寫著:奉玉諭,此地乃注人姻婭、修造姻緣全譜重地,毋論閒雜仙僮及凡人等,俱不準妄入。此諭。挹香與拜林看了,大訝道:“此處有玉諭在此,不能逕入,如何,如何?”童子沉
良久道:“君等不洩天機,無妨同入。”二人允諾,即從之入。見其中案牘如山,不可勝計。也有桑間濮上之案,也有
婦姦夫之案,不一而足。又見兩旁冊子雜列,挹香竊視之,乃是注人
妾,歷歷可稽。乃私向拜林道:“我們二人自稱情種,不知
後該有幾個
妾,曷弗趁此一查。”乃啟江南冊視之,恰是拜林一案,上寫“正室花氏”下有偈語幾句雲:主平生正直,素
多情。時懷麗質,常戀佳人。室宜獨佔,星缺五卿。他時解悟,圓寂功成。拜林看了“正室花氏”心中有十分相信。
但偈句中有“室宜獨佔,星缺五卿”卻難解得。挹香又翻閱至第四頁,卻是自己的名字,見上寫“正室鈕氏風塵中人,該在二十二歲完娶。”下邊亦有詩一絕曰:情耽舞席與歌筵,花誥同邀福佔先。三十六宮一
,愛卿卿愛最相憐。挹香看了,十分不解。正
問童子,忽聽仙樂悠揚,童子道:“院主至矣!”即促二人行。
忽聽得一聲大喝道:“下界何人,偷覷仙府?”二人沒命而逃,滿身大汗。及醒來,卻是一夢。譙樓上五鼓頻頻,猶覺籲不定。自從這一夢,有分教:痴情公予添情思,薄命佳人訴命艱。不知以後如何,且聽下回分解。***話說挹香一夢醒來,不勝驚奇,又將詩意細參,依然不解。甫黎明起身梳洗,正
往拜林處訴其事,恰巧拜林來,挹香大喜,請入書房。拜林道:“我昨得一怪夢。”挹香道:“得非遇見瀟湘妃子乎?”拜林大驚道“如何與我夢相同,難道冊子果同你一處見的?”挹香遂把昨
之夢細述一遍。
二人正在詳察那姻緣薄上的詩,忽葉仲英遞來一信,啟視之,上寫著:吳中才謝慧瓊風雅宜人,豔名久噪,門前車馬如雲。弟聞之不勝豔羨,意
邀請二兄同訪。
謹於今晨候駕至舍,共作尋芳之侶。勿卻是荷。挹香笑道:“如何他知你在此?但他前侃侃勸我,何今
亦自入其黨耶?”於是二人便至仲英家談論了一回,啜茗畢,同往慧瓊家來,原來這慧瓊原籍珠溪人氏,年方十七,才貌兼全,
藝為一時之冠,芳名有遠近之譽。這也是紅顏薄命的招牌,不必說他,但心
十分古怪,雖溷跡青樓,絕無脂粉之氣,凡遇客來。
無非以琵琶一曲,詩賦幾章,博幾兩銀子度。
選一可意人,了其終身大事。這
正在芳心輾轉,忽鴇母走來道:“今
我兒有喜事到了。”慧瓊道:“有何喜事,母親如此快活?”鴇母道:“外邊有三個與你一樣標緻的公子,說是特來訪你。皆年輕俊雅,勿任著自己
子怠慢。”慧瓊見說,觸了自己心事,即整衣出,見三人豐英姿超俗,甚覺歡喜。
拜林等見慧瓊冉冉如仙子臨凡,嫋嫋如嫦娥離月,乃一齊上前相見,各敘姓名。慧瓊輕開檀口,款吐鶯聲道:“久欽各位乃當今名士,一代騷人。賤妾風塵薄命,得蒙枉顧,何幸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