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卻和盤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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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胡思,口中亂語,適逢拜林至聽見,便站定細聽了良久,知為愛卿事。拜林素滑稽,聽出挹香心事,便著挹香的意兒,生出一計,輕推雙扉,入書室中。挹香見而接進,略談寒溫。茶罷,拜林佯說道:“香弟弟,你好福氣。

我昨到愛姐處,曾提及你,他請我來代勸你,勤習舉業,巴圖上進,考期在邇,倘你明歲入庠。他就…”拜林說到此際,便住口。

挹香聽了什麼好福氣,觸著心事,便扯住拜林道:“他就怎麼?”拜林笑道:“他沒有什麼。”挹香見他狡獪,盤詰之。

拜林道:“你博了一領青衿,他就歡喜了。”挹香道:“歡喜便怎麼?”拜林道:“今匆匆,要訪一家新來校書去飲酒,少頃對你說罷。”挹香那裡肯放,竟隨了拜林到院子裡來。又遇了三個名:一為錢月仙,一為馮珠卿,一為汪秀娟,都生得風雅宜人,天然娟秀。拜林即命排酒暢敘。酒半酣,挹香道:“方才的話,如今好說了。”拜林道:“且慢。我被你催昏,方才沒有回去取銀,你可去代籌幾兩銀子來,然後替你說可好?”挹香明知拜林要他會鈔,便道:“我也知你狡獪,酒鈔算我的就是了。”身邊摸出一錠花銀,付與鴇兒,便道:“如今好說了。”拜林道:“破了你的鈔,可要疼?”挹香道:“這也叫沒法,要聽你的話,也顧不得疼。”拜林道:“今蒙你會了鈔,我也不得不對你說了。”拜林正要說,那知做書的人偏不肯說,諸公要聽其說,吃杯茶來,下回再說。***話說拜林對挹香道:“如今你破了鈔,我也不能不說了,方才這些話都是假的,因聽你在書房自言自語,所以與你頑頑。

若說愛姐,尚有一個紀君與他契好,你也知道,只怕終身之事,未必全如君意。”挹香聽說,急得他骨軟筋酥,不覺泣下。

又想紀君果然與愛卿篤好,曾記有贈句雲:“若果芳心能許我,再祈半載耐風塵。”如今被拜林提及,心中恍然大悟,灰了八分,又難掉他。頃刻間百緒叢生,也不飲酒,也不辭拜林,獨自悶悶而歸。拜林與三美談了一回,也是歸去。

再說挹香迴歸,坐在書房,覺得百緒紛來,千愁畢集,心中如有所失。長嘆了數聲,揮淚成詩一律,以寄其慨。詩曰:情重應推巾幗尊,教人懷念暗銷魂。

此身倘負三生約,拚死甘酬萬種恩。翠袖多愁憐薄命,青衫有意恨難言。夙緣猶恐修來淺,未克常為花下。罷,又忖道:“愛姐雖有情與紀君,然論待我,亦似鍾情於我。

況夢中有鈕氏為室之言,其中或有前緣,亦未可曉,但須早為說合,遲不得了,誰人可為此?”想了片時,只得要求拜林去說,庶幾成事。明竟詣鄒宅,拜林接入,笑道:“昨不別而行,莫非捨不得錢麼?”挹香道:“非此之謂也。

弟之心事,兄也素知,初道果有好音,所以隨兄細詢。後兄以假明之,弟故悵悵而歸。如今到底非為別事,特央兄作一冰人。那愛姐雖有紀君,或有口非心,其意在我。小弟想,若再遲延,恐絕代名姝,要入他人之室矣。望吾兄憑三寸不爛之舌,代弟一探其情,再籌良策。”說著,深深的幾揖。拜林倒好笑起來。

便道:“痴弟弟,你也太覺心急了,愛姐果有心於你,你也不必著急。愛姐若有意紀君,即竭力說之,也是沒用的。”挹香道:“林哥哥,你的話雖不錯,可知婦人心腸最活,此時間於齊楚,事齊事楚,俱未有定。若不早圖,只怕難了。”拜林點頭道:“設使愛姐允了。你們二老不知可肯否?”挹香道:“不須慮得。一則父母有愛子之心,二則愛姐的事我也吐過幾句,決無不允,只消吾兄從中幫助幾句,就可成就了。”拜林道:“如此說來,仔肩倒在我身上了。後事成,何以為謝?”挹香道:“事成之後,弟當叩頭為謝。”拜林道:“香弟的念頭,倒想得十分全美。倘愛姐不允怎樣?”挹香道:“若說愛姐不允,我也柔情看破,界參開,棄絕塵緣,向深山學道去了。”拜林笑道:“我鄒拜林自謂情痴無比,那知道你更強爺勝祖,可謂雙絕矣。”挹香道:“你討我便宜麼?”拜林道:“不是,不是。”又道:“但是,叫我到愛姐那裡如何說法,倒要想個法兒,又不好開口就說做媒之事。”挹香點頭道:“不差。”想一想道:“只消如此這般,就可上場。”主拜林拍手稱妙道:“如此說法,易見其情。這個媒人,諒可成就的了。”挹香便催拜林往留香閣去,又叮囑拜林:“察言觀,見機而行,早些回來與我細說。”正所謂:眼望旌旗報,耳聽好消息。拜林依了挹香,往留香閣去。不一時,已至愛卿家中,愛卿相接,殷勤寒暄細敘。

茶罷,拜林道:“這幾天香弟弟來否?”愛卿道:“他已好幾天不來了。”拜林道:“我看他是從去年起始,心裡萬分不樂,我去問他,他總支吾相對。姐姐,你可曉得他到底為著何事?”愛卿道:“果然他時常到吾處,見他總帶不悅之狀。究竟他為著何事,你們好友總該知道,為何倒來問起我來?”拜林見愛卿槍舌劍,便留神說道:“我有時問他,他說什麼姐妹行中,他有一個最相契者,甚憐惜他難超苦海,又愛著他生就多情。

又說什麼有意許終身,難以啟口的話兒。及至問他那位姐姐,他又不肯說了,我想他三十幾位姐妹中,惟有姐姐與著月素、素玉、琴音、林婉卿、陸麗仙幾位姐妹最相知己。

如今素玉、琴音與小素妹妹俱訂小星於香弟,餘者幾位姐姐中,不知他心注何人?所以特來與姐姐談談,或者姐姐知道,沒的待我來做個冰人,替他們成全了好事,免得他們兩造難以啟齒。”拜林說罷,默視愛卿,見愛卿低了頭,沉不語,蓋聽了拜林這番或或吐的話,明知有意而來。

又想道:“我正與挹香訂盟,面談到底草率。他這番言事,必香弟叫他來探我的,我將機就機,些口風,待他在中間撮合了,再與香弟訂盟未晚。”有成竹,便道:“我想香弟若果為此事。

也不好怪他。婚姻原不能當面自求自允的,但我看香弟此時也覺應接不暇,功名倒反懈怠。我也幾次勸他,他總而不悟,所以我也替他不悅。至於他的情,果然忠厚。

我也閱歷多人,可共患難者,應推他為第一。我素來也是忠厚的,是以極其欽愛。”拜林聽說“欽愛”二字,便機道:“香弟弟忠厚人,姐妹亦忠厚人,自然姐姐欽愛他,他也欽愛姐姐了。”愛卿聽了這尷尬話兒,面龐一紅,乃道:“香弟此時不樂,君當善言相勸,叫他竭力功名,自然姐姐們肯終身相托了,他若這般閒蕩,自然姐妹們不敢終身相訂了。”拜林聽罷,瞭然明白,便道:“姐姐所言甚是。吾去問他一個明白,到底為那位姐姐,問明白了,我再來同姐姐說可好?”愛卿見拜林能言善辯,心中十分稱讚:“不愧聰明的讀書公子,聽他說話,一無差錯,或真或假,拿把不牢。”便道:“君言誠是,但問明香弟,要來對我說的,不要隱瞞。”拜林道:“姐姐正主,豈有不來相告的。”遂飲了一杯茶,辭愛卿歸。正是:全憑三寸生花舌,探得人情徹底明。一路得意揚揚,抵金宅,挹香接見,喜得手舞足蹈,如獲珍寶。便道:“林哥哥來了,所託之事如何?”拜林笑道:“痴郎有福。”挹香便問如何,拜林一一細告,又說道:“古人云:要知心內事,但聽口中言。聽他這番言語,明知託我探聽,他有意出口風,再去做媒,有詞可說了。”挹香道:“謝天謝地,這個媒人,索要君去做的了。”拜林道:“這個自然。”挹香又跽道:“我先請媒人,後事成,再當叩謝。”拜林看挹香一副痴心,倒好笑起來,挽起挹香。挹香遂命家人治席相款,二人飲到二鼓,方才散席,拜林辭歸。

,挹香不見拜林來,便自去看他。拜林便道:“你為何這般急?你可知‘速則不達’?如今愛姐已有意於你,你還要急做甚?”挹香道:“我非急,你可知‘定而後能安’?如今徒託空言,未曾妥貼。你須再去,之後或長或短,吾可放心。”便對拜林作了幾個揖。

拜林只得同他出門,送了他,自己往留香閣來。再說愛卿,昨聽拜林一席話,明知挹香使來“聽他言語奇異,我便了幾句,諒已對挹香說過,今他必要來說起姻事,我將什麼言語去答他?”便細細摹擬了一回,道:“有了!他若說起終身之事,我只消如此如此,雖非顯言,宛如終身相托了,後再與挹香說明未晚。”正想間,拜林已到,愛卿接進。拜林道:“昨與姐姐談了半天,我便去看香弟。待他酒後,被我幾句話,他卻和盤托出,盡告於我。姐姐你猜猜看,他為著何人這般不樂?”愛卿見拜林言語蹊蹺“要叫我猜,但我那有猜不著的道理。他無非為著我,託你來巧言說合。你既來問我,我怎好說是為我。”只得說道:“君乃一個極聰明的才子,昨尚且不曾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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