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雖雄心不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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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也不覺氣憤,便道:“你何能遽死?即便你不怕死,難道不顧念九族嗎?”方孝孺厲聲道:“便滅我十族,我也不怕。”說到這裡,拾筆大書四字,擲予燕王道:“這便是你的草詔。”燕王不瞧猶可,瞧著紙上,乃是“燕賊篡位”四字,觸目驚心,不由大怒道:“你敢呼我為賊嗎?”喝令左右用刀抉方孝孺口,直至耳旁,再驅使到獄中。下令收方孝孺九族,並及朋友門生作為十族,每收一人,便給方孝孺看。方孝孺毫不一顧,於是一律殺死最後將方孝孺牽出聚寶門外,加以極刑。
方孝孺慷慨就戮,賦絕命詞道:“天降亂離兮,孰知其由?臣得計兮,謀國用猶。忠臣發憤兮,血淚
。以此殉君兮,抑又何求?嗚呼哀哉!庶不我尤。”方孝孺的弟弟方孝友,也被逮就戮,與方孝孺同死於聚寶門外。臨刑時,方孝孺對他淚下,方孝友口占一詩道:“阿兄何必淚潸潸,取義成仁在此間。華表柱頭千載後,旅魂依舊到家山。”這就是成語難兄難弟的來歷。方孝孺
鄭氏,及二子中憲、中愈,皆自剄。二女年未及笄,被逮過淮河,俱投河溺死。
宗族親友及門下士連坐被誅,共八百七十三人,廖鏞、廖銘等俱坐死。道衍提起往事,見得朱棣親口答允他了,當下勉力坐起。朱棣見了,驚道:“少師但有心事,說出來就是,不必如此!”道衍咳道:“陛下,和尚最後求您一事,請您下令寬恕建文帝主錄僧,令他們自由吧!”道衍的話一出口,朱棣一下作聲不得,撫須沉思起來,道衍說的事大有來歷,朱棣打敗了侄子建文帝朱允炆,攻進京師應天。
建文帝朱允炆聽聞之後,便拔刀自盡。少監王鉞在側,忙跪下道:“陛下不可輕生,從前高皇帝升遐時,曾有一篋,付與掌宮太監,並遺囑道:”子孫若有大難,可開篋一視,自有方法。
‘“程濟口道:“篋在何處?”王鉞道:“藏在奉先殿左側。”左右聞了此言,都說大難已到,快取遺篋開視。
建文帝忙命王鉞取篋,一會兒,有四個太監扛一紅篋入殿,這篋很沉重,四圍都用鐵皮包裹,連鎖心內也灌生鐵。王鉞取了鐵錐,將篋敲開,大家注視篋中,都以為有什麼秘緘可以退敵。
誰知篋中藏著度牒三張,—名應文,一名應能,一名應賢,連袈裟僧帽僧鞋等物無不具備,並有薙刀一柄,白銀十錠,朱書一紙,紙中寫著:“允炆從鬼門出,餘人從水關御溝出行,薄暮可會集神樂觀西房。”建文帝嘆息道:“命該如此,還有什麼可說的?”程濟取出薙刀,與建文祝髮。吳王教授楊應能,因名符度牒,與建文帝一起落髮。監察御史葉希賢道:“臣名希賢,宜以應賢度牒屬臣。”也剃了頭髮。
三人脫了衣冠,披著袈裟,藏好度牒,整備出走,一面命令縱火焚宮,頓時火光熊熊,把金碧輝煌的大內盡行毀去。皇后馬氏,投火自盡,妃嬪等除出走外,多半焚死。建文帝痛哭一場,便動身。在殿尚有五六十人,都伏地大慟,願隨出亡。建文帝道:“人多不便出走,你們各請自便。”鬼門在太平門內,系內城一矮扉,僅容一人出入,外通水道。建文帝傴僂先出,其餘幾人也魚貫出門。
門外適有小舟待著,舟中有一道裝老人招呼建文帝乘舟,並叩首口稱萬歲。建文帝問他姓名,他道:“姓王名升,就是神樂觀住持。昨夜夢見高皇帝命臣來此,所以艤舟守候。”帝與九人登舟,舟隨風駛,歷時已至神樂觀,由王升導入觀中。時已薄暮,俄見楊應能、葉希賢等十三人同至,共計得二十二人。建文帝道:“我已為僧,此後應以師弟相稱,不必行君臣禮了。”諸臣涕泣應諾。廖平道:“大家隨師出走,原是一片誠心,但隨行不必多人,更不可多人,就其中無家室牽累,並有膂力可以護衛者,方可隨師左右,至多不過五人,餘俱遙為應援,可好麼?”建文帝點頭稱是。
於是席地環坐,由王升呈進夜膳,草草食畢。約定楊應能、葉希賢、程濟三人,陪伴在建文帝身邊。應能、希賢稱比邱,濟稱道人,郭節、宋和、趙天泰、牛景先、王之臣數人,往來道路,給衣運食。
彼等俱隱姓埋名,改號稱呼。餘十數人分住各處。建文帝又與諸人計議道:“我留此不便,不如遠去滇南,依西平侯沐晟。”史彬道:“大家人太多了,敵人耳目眾多,而且不知動向,倘或有人告密,反生滋害,不如往來天下,東西南北,皆可為家,何必定去雲南?”建文帝覺得大有道理,是夜便寄宿館中。天將曉,建文帝足痛不能行走,便由史彬、牛景先二人,步至中河橋,覓舟往載。正好有一艇到來,船伕是吳江人,與史彬同籍。史彬和他相識,問明來意,才知是史彬家人差遣來探消息的。
史彬大喜,回去報告建文帝,建文帝便到了史彬家,同行為葉、楊、程、牛、馮、宋、史七人,其餘的都告別各自回家,只是訂了後會之期。
建文帝在史彬家,居室西偏曰清遠軒,建文帝改名水月觀,親筆用篆文書寫,等到燕王即位,削奪逃亡諸臣官銜,並命禮部行文,追繳先時誥敕。
蘇州府遣吳江邑丞鞏德,到史彬家索取誥敕等件,史彬和他相見,鞏德道:“建文皇帝聽說在你家,是否屬實?”史彬驚道:“這是沒有的事!”鞏德不信而去。
建文帝聞著此信,知道難再住了,於是與楊、葉兩比邱,及程道人,別了史彬,不知去向。建文帝好文章,善作詩歌,曾經過貴州,題詩壁間,留有二律雲:風塵一夕忽南侵,天命潛移四海心。
鳳返丹山紅遠,龍歸滄海碧雲深。紫微有象星還拱,玉漏無聲水自沉。遙想
城今夜月,六宮猶望翠華臨。閱罷楞嚴磬懶敲,笑看黃屋寄團瓢。
南來瘴嶺千層迥,北望天門萬里遙。款段久忘飛鳳輦,袈裟新換袞龍袍。百官此知何處,唯有群烏早晚朝。
朱棣知曉建文帝當了和尚,便命給事中胡瀠等人專管此事,尋遍天下,在和尚中物建文帝,久之不得,都已經十餘年了。
道衍見朱棣想了良久仍是猶豫不決,就又道:“相傳先帝高皇帝襄助他,陛下何必趕盡殺絕,後在地下怎麼見先帝?”朱棣聽了,震驚不已,咬牙道:“好,明
我就下令寬恕天下所有和尚!”***朱棣離開慶壽寺,走到半路,忽然下令擺駕回寺,到了寺裡,見照顧道衍的和尚道:“陛下請進,少師在等候呢!”朱棣也不多言,疾步來到禪房,走到道衍榻前。見道衍似乎沉沉睡去,朱棣不敢打擾,等了許久,見道衍仍不醒來,便輕聲道:“少師,快快醒來,朕還有一事沒有相教呢!”過了良久,朱棣見道衍的嘴
微微抖動,連忙伏耳過去傾聽,那聲音微不可聞,朱棣聽了良久,才聽道衍道:“二王爭位,不必理會,自有十八子相助!”朱棣不明所以,還
再問,見道衍再無聲音了,只好無奈回宮。夜半,朱棣霍地驚起,不及穿衣,便往外闖。侍候的太監連忙披衣上前,朱棣怒道:“外面出什麼事了?”這時,一個太監跌了進來,泣道:“少師…少師仙去了!”朱棣大叫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倒地昏
不醒。
朱棣糊糊之中,彷彿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便信步亂走,也不知去往什麼所在。不覺間來到了湖畔,見殘月在天,參橫鬥轉,湖上浩浩波光,清風
動,一副清幽美景,而湖邊綠蘿翠蔓,丹桂蒼筠,繁陰幽香,撲鼻而來。朱棣見此景
,不由
醉,忘了內心的惶恐,觀賞起景物來。
正觀賞間,忽見湖中搖來一葉小舟,小舟慢慢靠岸,舟上下來一個童子,彎施禮道:“累陛下久候了,請陛下登舟吧!”朱棣吃了一驚,正要開口詢問,抬頭見舟上笑呵呵走出一人,紅光滿面,意氣風發,正是道衍。
朱棣驚道:“少師?你…這是何地?”道衍和那童子攙扶著朱棣上舟,道衍笑道:“陛下在紅塵中時間太久了,難道不厭倦嗎?請隨和尚去鄙處一觀。”朱棣忽然遇到道衍,心中的歡喜真是難以形容,初時還有些難以置信。
這時見道衍神清氣,好端端地陪他泛舟遊湖,不
大喜,喃喃道:“少師,我還以為紅塵一別,再也見不到你了呢!”道衍笑道:“紅塵濁世,我和陛下的緣分盡了,可是仙緣未了,我和陛下創建了萬世不朽的基業,如今大功告成,陛下也該為身後之事打算了。”朱棣聽了,知道道衍有點化他成仙的意思,不
高興,心情放鬆起來,不由渾身舒泰,但見小舟在湖面上劃過,清波盪漾,月明當空,好風如水,真是心情舒暢到了極點。
小舟到了一處岸邊,系舟登岸,經過芳香的鮮花叢,忽見一石門開,裡面路徑平坦,欣然前往,但覺風
暄妍,天氣清淑,竟然別有
天。朱棣知道到了異境,更是高興,再往前走,過了裡許。
只見橋林佳樹,華屋林立,水飛花,雲窗霧閣,非復人間,瑤樹瓊林,自同天上。朱棣年高六十,雖雄心不減,但越來越見衰老,不免有成仙的念頭,可是他一直深信的道法深厚的高僧突然離他而去了,不由心裡大是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