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天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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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海當用屍傀算計自己,顯然對自己的生死瞭如指掌。剛遇到這四名屍傀時,程宗揚不免心存忌憚。

可一手他才發現,這些屍傀和觀海的屍傀完全不是一回事。觀海拿納覺容部煉製的三眼屍傀陰毒狠辣,正克自己的生死,分明是刻意設置的陷阱,當全無提防之下,險些廢掉自己最大的底牌。

窺基煉製的屍傀卻是純正的死氣,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特異之處。要知道自己的生死對死氣幾乎是來者不拒,多多益善,即使此時陰寒尚在,這種雜質稀少的死氣也是大補,只比獨柳樹的死氣稍遜。

觀海、釋特昧普同出一脈,與窺基都出自十方叢林之首,大孚靈鷲寺門下,論地位,代唐皇出家的窺基遠在觀海等人之上。

然而觀海卻將自己的秘密握在手中,沒有向窺基透一絲。窺基如果知道真相,一定會很後悔,沒有早早認清蕃密的真面目,被這幫詐的佛賊坑到死。

現在,自己不會再給窺基後悔的機會。程宗揚毫不吝惜地鼓盪真氣,雙足踏處,庭中的堅石寸寸碎裂,猛虎般撲向第三名內侍。

“瞋!”那內侍如同化身怒目金剛,嘶吼聲中,盪起人心底種種忿怨恚怒。舉世皆敵,遍地荊棘。摯愛離亂,親友成仇。天道不公,我意難平。怒火滔天,恨成狂。…“靈尊在此!”程宗揚喝道:“三世諸佛,如影而行!”程宗揚沒打算揭穿真相,最好讓窺基那廝以為自己真是靈尊轉世,就像佛門喜歡吹的牛那樣,行走坐臥都有一萬個菩薩跟著,眼看著蕃密託名佛祖秘傳的種種法在自己面前如同滾湯潑雪,一潰千里。

“鎮妖!”長刀斬斷魂幡,毫不停頓地一斬而下,破開內侍腹。內侍周身黑氣湧動,正待施展秘法,但刀鋒入體,彷彿遇見最可怕的存在一樣,慘呼著全無還手之力。

“蕩魔!”濃郁的死氣被生死引,從已經化身為屍傀的內侍體內迸出,轉瞬便被汲取一空。

“篷”的一聲,內侍直倒在地上,口的血扭曲發黑,如同乾屍。程宗揚持刀而立,洶湧的死氣彷彿洪水一樣沖刷著生死,鬱結其中的詭異寒意被絲絲化去,生死運轉越來越暢。

純的生機源源不絕地匯入丹田,將最後一絲陰寒的氣化去,被寒氣阻已久的生死彷彿頓開枷鎖,沉痾盡去,真氣猶如長江大河,鼓盪著湧入經脈,氣勢不斷攀升,整個人如同煥然一新般,愈發神采飛揚。

望著他狀如天神的背影,呂雉滿眼醉,玉頰浮現出一抹姣媚的嫣紅。我的主人就是這麼厲害!平裡藏鋒不顯,好閒適,好偷懶,可一到要緊關頭,便是鋒芒畢,雷霆萬鈞,所向無敵!

令人慶幸的是,他這一世只是靈尊轉世,紅塵萬丈,不捨溫柔,不用剃度出家,當真去當了和尚…程宗揚收回刀,目光掃過窺基,然後望向最後一人:鄭注,或者說魚注。

鄭注舉起魂幡,已經抹去神智的雙目空木然,猶如死物。

“連老魚的侄子都不放過?”程宗揚看向窺基“這麼不給老魚面子嗎?”窺基的骷髏頭沒有任何表情。

但神魂中已經掀起驚濤駭。作為唐國佛門首席,通諸般佛法的大德高僧,程宗揚對蕃密的那番指控,在他看來,只是對佛門一無所知的狂悖之徒,毫無見識的唁唁狂吠而已。由顯入密,外顯內密,本就是佛門真諦!

棄大乘而入密宗,乃是天竺傳來的佛門正法!任何一個真正信奉西天佛祖的佛門弟子,都不會詆譭與天竺佛門一脈相承的蕃密!反而是華嚴、禪宗這些大乘顯宗,並非天竺所傳的正法宗門。

而是佛法傳入六朝之後,本地僧人自行演繹,在天竺佛國本找不到傳承。什麼慈悲,什麼憐憫,什麼普渡眾生,都是六朝這些不懂佛的僧人們念歪了經!

翻遍佛門經典,佛祖何曾講過眾生平等四字!唯有成佛,方得平等!蕃密的禮尊上師,以咒代經,即身成佛,方是正道!然而此時,自己稟承的天竺正法,蕃密秘術,竟然在這個所謂的天命之人面前不堪一擊…不可能!

他無論如何都不肯承認,自己傳自天竺的佛門正統,怎麼可能沒有獲得佛祖的庇佑?前面三具屍傀已經破滅,窺基雙手結印,再次催動。

“痴…”屍傀口中只吐出一字,秘術還未施展,便看到眼前烈再現,庭院間光明大作,奪目的光球躍然而出,將散亂的屍氣一焚而空,然後狠狠砸下。

“呯!”那柄長刀再無法承載熾熱狂暴的真氣,刀至中途便即炸碎。屍傀皮膚和雙眼彷彿被灼傷一樣,魔氣四溢,一時僵在原地。

“哞!”窺基額心的獨目鬼火大作。抓住這一線機會,全力催動屍傀。佛祖保佑!這賊子兇頑成,實為佛門大敵,卻不知業力纏身,果報不!此刻兵刃已失,合當授首!

“死…”屍傀嘶吼著舉起魂幡,往那團炸開的烈刺去。

“嗡”的一聲,烈中亮起一道閃電,只見程宗揚雙臂高舉,手中多了一柄電光繚繞的如劍直刀,接著一斬而下。只一刀,便將屍傀連人帶幡劈成兩半。

“不好意思,我跟老魚一見如故,親如手足,看到你這樣,老魚免不了傷心難受。還是我替他清理了乾淨。”鄭注的屍骸像被燒炙一樣。

“嗤嗤”冒出白煙,逐漸乾癟縮小。濃郁的死氣再次洶湧而來。生死中再無阻礙,程宗揚一邊暢快地收著死氣,一邊氣定神閒地刀指窺基。

“魔僧!佛門正脈,轉世靈尊在此!你還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窺基森然道:“你懂佛嗎?”

“哎呦,頂著骷髏腦袋,還講佛呢?你那個佛,到底是什麼鬼?”窺基手一抬,取下頸上的骷髏頭,聲如洪鐘地說道:“如是我聞!

爾時,世尊屈伸臂頃,往取彼髑髏來,授與梵志,告曰:汝當知之,此髑髏者,無終、無始、亦無生死,亦無八方、上下所可適處。”無頭的屍身盤膝正坐,青黑的手臂往前遞出,託著一隻猙獰的骷髏頭,一本正經地口誦阿含經,場面說不出的詭異恐怖。窺基誦完經,又嘲諷道:“你懂佛嗎?”

“你說我不懂佛,那我就不懂吧。

我只知道,跟你這種通佛法,張口便是經典,閉口便是佛相的大德高僧相比,信永那個只會念幾本六朝譯經,不懂什麼天竺正法,貪生怕死,愛錢好,又能持戒的光頭,要可愛百倍!”

“就算他沒有你們的佛法高明,沒有上趕著求什麼所謂的天竺正法,妄想著立地成佛,至少他不害人!”

“咔”的一聲,白森森的骷髏頭上,裂開一道細紋,接著,骷髏額心那隻獨目中的鬼火彷彿被狂風吹拂,時明時滅,飄搖不定。

程宗揚轉化完最後一絲死氣,丹田真氣滿溢,當下長嘯一聲,躍往殿內。細長的直刀當頭劈下,電光,九陽真氣狂湧而出。轟然一聲巨響,窺基手中的半截法杖,連同左臂盡數炸開。

整個人倒撞在背後的佛像上,將巨大的佛像撞碎半邊。無頭的佛祖金身結跏趺坐,與無頭的佛門高僧一前一後,高下相映。供在佛前的長明燈被盪的勁氣撲滅,雪花片片飛落,沾在那隻佈滿裂紋的骷髏頭上。

“咔,咔…”隨著細微的破碎聲,骷髏頭上的裂紋越來越多,慘白的骨殖塊塊剝落。窺基顫抖著舉起右手,將碎裂的骷髏放回頸上,然後勉強盤膝,坐直身體,口中誦道:“佛曰:一切諸法虛妄不實,速起速滅無有堅固,如夢如影,如幻如化,誑惑愚夫。”程宗揚踏雪而入,將電光凝成的長刀抵在窺基顱骨上“大和尚,你這會兒只剩了半個腦袋,馬上連半個都沒有了。”

“三界煩惱盡,證有餘涅盤。灰身滅智,入無餘涅盤。”白骨剝落得越來越快,剝落處一片虛無,無始無終,亦無生死。

“我倒是奇怪了,好端端的,你怎麼總跟我過不去?”程宗揚忍不住問道:“甚至不惜偽造上院的法旨,也要死我?你對我下手的時候,我可還沒想起來靈尊轉世這茬呢。難道我又被姓岳的鳥人給坑了?”骷髏頭只剩下額頭周圍少許,無盡的灰無中,一絲微光時隱時現,那是窺基最後一點無法化解的執念。聽到嶽鳥人,那點微光瞬間亮起,窺基拼盡最後的力氣,吼道:“高陽是我的!”嘶吼聲戛然斷絕,光亮隨即一閃而逝,崩解的骷髏化為虛無,天地間不留一絲痕跡。只有那聲充滿不甘和憤的喊叫在佛前回蕩,一如曾經輕裘白馬,載唆犬的少年。呂雉從身後伸出頭來“他死了嗎?”那具得自內侍的無頭屍身化為乾屍,似乎已經死去多。斷頸上空蕩蕩的,再無一物。

“高陽…”程宗揚低語一聲,往後望去。塌毀的佛像將後牆砸出一個窟窿,殿後是一間小小的庵堂。金黃的琉璃瓦上,已經覆滿白雪,四周垂下的銅鈴在風中輕輕搖晃。夜已深。子時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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