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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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張墓碑和墓體設計圖紙,打開給白蕙看,並告訴她這是他親自設計,如果她滿意,明天就叫人去定製。而且他已跟一位專搞陶瓷藝術的朋友說好,請他為清雲複製一幀肖像,給燒瓷廠,燒成瓷片,好鑲嵌在墓碑上。他要白蕙找一張清雲的相片。
“要挑一張拍得最好的。”白蕙出為難的神
:“媽媽總共沒有幾張照片。”
“找找看,”西平說。
白蕙打開屜,拿出一個不大的紙盒,開始翻起來。盒子裡零零碎碎放了些照片和紙張,白蕙翻檢著,竟找不到一張合適可用的清雲的照片。
“唷,這是你嗎?”西平湊上去看,突然發現新大陸似地從盒中拿起一張小照。
白蕙瞟了一眼,點點頭“還是高中畢業拍的。”
“太可愛了,蕙。如果那時候就讓我看見你,我一定早愛上你了!”
“那時候你在哪裡呢?”白蕙幽幽地問。
“讓我想一想,”西平說“喔,可能我已經大學畢業,說不定已經到了法國。你可真是我的小妹妹!”白蕙把紙盒一推,廢然長嘆一聲:“唉,找不到了!”
“別急,別急,讓我來看看,”西平把紙盒拿過去,寶貝似地檢視著裡面每一件東西。很快,他把盒子全翻空了。
現在西平手裡拿著一隻空盒。空盒的底上是墊得平平的一張厚紙。由於年代久遠,已經生了許多黃的斑點。西平怕有什麼東西被遺忘在這層紙下面,便把這紙揭了開來。他確實找到了一兩張小照片,然而同樣沒有什麼用處。於是,他仍舊把這層厚紙墊好。
“等等,”突然,白蕙叫起來“西平,你看。”西平不解地住了手,白蕙把西平手中的厚紙翻過來,一張鋼筆素描的少女頭像赫然呈現在他們面前。
“媽媽,這是媽媽!”白蕙動地叫著。
“哦,真美!”西平和白蕙並肩看著這張素描,不住讚歎起來“可是,你媽媽為什麼將它倒扣在這裡呢?”
“是啊,連我都沒看見過!”白蕙說。
兩個人捧著這張少女畫像仔細地端詳起來。
看得出來,這畫有年頭了。當初的藍墨水。顯然已經過由藍變黑,又由黑變褐的漫長過程。但畫家的有力筆觸卻依然清晰。畫上的少女扎著兩辮子,正靦腆地笑著。
呵,可憐的媽媽,你曾有過多麼美妙,多麼動人的青年華,你又曾有過多麼辛酸,多麼淒涼的人生!
西平把目光從畫面移開,凝視著白蕙“蕙,你多象你媽媽年輕的時候啊!”
“不,我不如媽媽漂亮!”白蕙由衷地說。
“在我眼裡,你比誰都美,蕙。”西平說著,情又衝動起來。
白蕙拉拉他的手,說:“你看。”他們都看到了那幅素描右下角署的那個期“27.7.1909”特別是那個花體的簽字:“b”不覺相視一下,又不約而同地把畫像翻過來。那紙的背後,卻除了幾塊黃斑,什麼也沒有。
b,這不是“白”字英文拼音的字頭嗎?一個念頭同時閃過他們的腦際:這畫或許與白蕙的父親有關?這畫或許隱藏著一段故事,一段畫中人不願常常想起卻又忘不掉的秘情?當然,也可能普普通通,並無奧義。可惜…
“謝上帝,蕙。”西平衷心地說“墓碑上就用這張畫像吧。那位藝術家一定能夠複製得維妙維肖!”到處樹著高高矮矮的石碑,到處是圓拱型、長方形的水泥墓體,到處是蕭蕭颯颯的蒼松翠柏,公墓就是公墓,永遠彌散著一片悲哀肅穆的空氣。更何況現在時屆嚴冬,松柏以外的一切樹木都已只剩下光禿禿的枯枝,滿地敗葉堆積,幾乎把一條條花崗石小路都這滿了。人們走在路上,便發出有節律的窸窣聲。如果是一群人,那聲音簡直就可叫做枯枝敗葉
響曲了。一陣西北風颳來,乾枯的樹葉飄起來,貼上人的褲腿,甚至圍巾。幾隻烏鴉稀稀拉拉地停在那些墓碑上,等你走過去,它就“呀”地大叫一聲拍翅起飛,但飛不遠,馬上又落在附近,朝你瞪著那兩顆亮晶晶的小眼睛。吳清雲的葬禮就在這樣的地方、這樣的時節、這樣一種酷寒蕭瑟的氣氛下舉行。
墓早已挖好,棺木也早已停放在一旁。只等安德利亞神父為死者作完最後的祈禱,公墓的工人就會把棺木放下墓
,然後填土,封
。
那塊用花崗石刻成的石碑,鑲嵌著吳清雲少女時代的素描像,樹立在墓前方。那位陶瓷藝術家果然不負西平之託,將清雲的素描像活靈活現地複製在瓷片上。現在她正向圍繞著她永久安息之地的親朋們默默地微笑著。在她的腳下,堆滿了鮮花紮成的花圈和花籃。最難得的是掛著“女兒白蕙敬獻”緞帶的那隻花圈,竟不知從哪裡覓來許多新鮮的蝴蝶蘭。那些蝴蝶狀碩大的紫
花瓣,在小劍般的
綠花葉簇擁襯托之下,笑傲於凜冽的寒風,
神極了。媽媽,親愛的媽媽,你再看一眼你的女兒吧!再看一眼你最喜愛的蝴蝶蘭吧!
安德利亞神父渾厚的男中音平緩地迴響著,禱詞已經接近尾聲。
突然,石子小路上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起初大家沒有在意,待到這腳步聲愈益迫近,大家回頭一看,一個年紀不小的男子,正捧著一束玻璃紙包的鮮花匆匆而來。
“老劉。”西平第一個認出來,那是他爸爸的司機。
“少爺。”老劉著氣叫一聲,立刻被墓地上莊嚴肅穆的氣氛所懾,悄悄把西平拉到一邊,說:“老爺叫我送來的,給白小姐。老爺說,讓少爺代他好好致哀。”西平接過老劉遞過來的那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