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別難過。今天的事,也怨我。繼宗那邊,我幫你打個招呼!”
“不,你不要管,”白蕙答道“我只是想,我怎麼會變成個隨口說謊的人了!”西平笑了。一面繼續開車,一面對著鏡子裡的白蕙說:“這說明,你已經脫離單純的生活環境,要面對複雜的社會和人際關係了。而只有在這樣的磨鍊中,你才可能脫去稚氣,走向成。”見白蕙不解地瞪大眼睛,西平又說:“怎麼樣,要我論證一下嗎?”第二天上午,天空在醞釀著一場雷陣雨,雲層低壓,閃電隱隱。白蕙早飯後就趕回了丁家。
丁家客廳變得很暗,只好打開電燈。大家一時無事,都聚在客廳裡。
白蕙、珊珊和丁皓坐在靠牆的沙發上。白蕙拿著一本《唐詩三百首》正在和爺爺一起教珊珊背唐詩。
珊珊背中國舊詩的興趣不大,也似乎不如學法語來得聰明,常常背了上句忘了下句。於是爺爺就自己背一句,叫她跟著背一句。白蕙則在一旁講解詩意,希望她明瞭詩意後能記得牢些。但珊珊還是背了個亂七八糟。有時上句是“白依山盡”下句卻接個“疑是地上霜”
得丁皓和白蕙又好氣又好笑。珊珊卻還一本正經地學著爺爺搖頭晃腦背詩的樣子,更把大家都逗樂了。
西平倚在客廳的落地長窗前,眼觀天上瞬息萬變的烏雲,耳聽祖孫三人的笑聲,心中油然產生一種恬靜。他忍不住想:看來,家庭氣氛是會隨著人而改變的。有了白蕙,這個家變得溫暖了。
但他立刻又想到:現在這些人頂多只能算半個家。如果爸爸和媽媽回來,會怎樣呢?想到這兒,他的心緒便不由自主地暗淡了。
一聲霹靂打斷了他的思路,幾顆雨點斜斜地打來,醞釀已久的大雨開始下起來了。他離開窗戶朝客廳門走去,心裡默默唸叨著:“抓緊享受眼前吧,將來的事,將來再去對付。”丁西平正要離開客廳上樓到自己房間去,看幾份帶回家的資料,只見陳媽領著一個身穿紫紅雨衣的人走進來。那人雨帽未摘,門廳裡光線又暗,陡然間他竟辨認不出來者是誰。
“西平,是我,不認識了嗎?”原來是繼珍,西平趕緊上去。
“哎呀,你怎麼挑這麼個天氣出來?”繼珍一面脫雨衣,一面頓著腳上的雨水,大聲說:“不挑個這樣的星期天,也見不著你這個大忙人啊!你看,我不是趕在大雨前面了嗎?我贏啦!”
“你呀,還是這麼任。”西平接過她的雨衣,把它
給陳媽,一面就把繼珍往客廳裡讓。
繼珍一進客廳,稍稍環顧,首先就跑到丁皓身邊,親熱地說:“爺爺,好久沒來看望您老人家,身體可好?”丁皓眯起眼睛,伸出手去,說道:“是繼珍嗎?這麼早出來,沒被雨淋著吧?”繼珍又湊近丁皓,放大聲音說:“爺爺你身體可好?”丁皓連連點頭:“好,好。你父親和哥哥都好嗎?”
“都好。爸爸成天瞎忙,叨咕了幾次說要來看你老人家,可就是沒時間。”
“繼珍姐姐,早。”珊珊了個空,叫了一聲。
“唷,珊珊真用功,這麼早就在唸書啦!”繼珍俯下身去,吻了吻珊珊的額頭,又從小皮包裡拿出一大塊巧克力,在珊珊手中。這才把臉轉向白蕙。
白蕙朝她友善地點點頭,輕輕地說了句:“繼珍小姐,早啊!”只聽繼珍語調誇張地寒暄道;“哦,白小姐,早就聽我哥哥說,你在這裡當家庭教師。怎麼好久沒去我家玩?學校早放假了吧?最近好嗎?”說著又後退一步,作細細打量白蕙狀,象是新發現似地叫道:“喲,白小姐,你真是越來越漂亮啦!”繼珍只顧嘰嘰喳喳地說著,沒有人能上嘴。好在繼珍雖然提出不少問題,倒也並不見得要人家回答。
西平陪繼珍回客廳後,不便馬上離去,便仍站到那扇落地鋼窗面前,隔著關緊的窗戶,欣賞傾盆而下的夏豪雨。
陳媽端著一杯新泡的茶進來,並請繼珍坐下。但她沒有坐。她放下小皮包,走到西平站立的窗旁,故意裝出不滿的樣子說:“西平,你怎麼不理人哪?”西平轉過身來,笑道:“哪裡。我在等你的寒暄完畢呀。來,請坐。”於是他倆便就近坐了下來。陳媽把那杯熱茶給繼珍端來放在茶几上,然後退了下去。
西平正想詢問繼宗近來的情況,因為他們也已多不見,而且昨天白蕙失約,不知繼宗會怎樣。但他還沒有說話,繼珍先開口了。她雖然把聲音放輕,但怨艾之意是明顯的:“你什麼時候學會保密了?回上海這麼多天,也不告訴我一聲。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我也才回來不久,”西平解釋道“而且,公司裡事太多,你知道,我爸爸又不在。改天我是要去你家的。”
“得了,我是和你逗著玩的。”繼珍把嘴一撇“都知道你是個大忙人。”西平指著繼珍的鼻子,笑道:“你真是人長大了,嘴也變得更尖啦,得讓繼宗好好管管你!”這是兩句多麼普通的話。可是人類的語言竟有著如此神奇的法力。就這兩句話,使他們倆都想起了孩提時代的相處。那時候,每當繼珍撒嬌耍賴,西平大概沒有少講過這一類話,繼宗也沒有少當過和事佬。
一陣暖從繼珍心中
過:西平畢竟還是西平。
不住朝白蕙那邊投去一瞥,見他們三人並不注意這邊,便把身子朝西平挪了挪,關切地問:“方阿姨在巴黎好嗎?我可真想她。
“媽媽很好。”
“他們那個揭幕典禮一定會搞得很隆重。對了,你看過《申報》上的新聞沒有?那上面詳細報道了籌備情況。”繼珍邊說邊拿過小皮包。
“你看這,”繼珍從她的小皮包裡掏出一張報紙,遞給西平“這上面說,下週的揭幕儀式,法國的商業部長都可能出席呢。你看,這裡還特別說到方丹阿姨…”西平其實看過這張報紙。他知道那上面把他媽媽讚美了一番,說她風度如何之好,法語如何之純正,不愧是清朝老外官的孫女兒等等。但他今天不願掃繼珍的興,便一面隨意瀏覽著,一面附和道:“哦,媽媽在巴黎確實很出風頭。”
“報上也提到你,”繼珍笑地“說是丁家大少爺,法國留學生,拿過雙學位,丁氏產業的唯一繼承人,幹事有魄力,可以預見是未來國際商業界的鉅子。真把你吹神了。”西平把報紙還給繼珍,苦笑一下,說:“這種小報新聞,能當真嗎?也虧你那麼相信。”那邊白蕙斷斷續續地也聽到一些他們的談話。她想的是:繼珍竟能把這些話都背下來,也真虧她了。
丁皓見珊珊的唐詩背得差不多了,又有繼珍在,就站起身來朝西平、繼珍那邊說:“你們聊吧,我回房裡歇會兒去。”繼珍忙跑過去,攙住丁皓,說;“爺爺,我扶你回房去。”一邊朝西平使個眼,表示馬上回來。
白蕙也趁機對珊珊說:“我們也該到小書房做作業去了。”西平抬抬身子,似乎想說句什麼留住白蕙。但想了想,終於沒作聲,看著她和珊珊相跟著上樓去了。
白蕙她們還沒走到小書房,就聽到客廳裡已傳出繼珍的談笑聲。
白蕙認真輔導珊珊做了學校佈置的假期作業,又教她幾個新的法語單詞,聽她背誦一段法文課文,就已快到吃午飯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