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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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到的地方,也許他還可以做戲,那看不到的呢?他待她以禮,從未有半分輕薄。兩人住所不在一處,然而她身邊不曾短了半分周到。有些小節,若非此刻特意去想,早已經沒有印象了。她出身寒微,本不是講究的人,他這些用心實際很難落入她眼中,可他沒有停過。
剛才一時氣惱,一直以來所有懷疑穿到一起,形成了一套完美解釋。然而此刻再想起來,卻未必都站得住腳。若他真的是做戲,那麼他付出代價未免太大,大到沒必要的程度。他演得未免太真,真到比別人的全心還真的程度。她真的不信他麼?她為什麼猜疑,為什麼生氣,為什麼傷害他?
她,傷了他。她知道。當然她可以想象他受傷也是做戲,只是這樣的戲。比真實還真。
閉上眼,把頭埋在手裡,淚水漸漸傾洩出來。她記得她的夢,夢裡她對靈夕大喊:你為什麼不相信他是愛你的?為什麼你不能睜大眼睛看清楚他的心意?為什麼你一定要猜疑傷害他?
她說,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會懷疑他,一定會相信他,會很愛很愛他…結果,當她在局中的時候,她不比那女子高明半分,甚至可能更蠢。當然她理由比她更充分——她有意識以來就過著朝不保夕的子,若是逮到個人就相信,她的舍利——如果有的話——肯定早歸塵了。
他是她愛的人,難道她還會不懂麼?
這也是她說過的話,用來勸無觴的。原來就是因為愛,才更加容易不懂。若她一直沒對他動心,他對她好也罷壞也罷,以她的聰明,不會不懂。只是因為她動了心,所以患得患失,所以入了蠱著了魔,犯了傻。
傻子啊,紫殞抬起頭,半睜著眼,無奈低低笑了。濛的眼忽然掠過什麼,她一怔,隨即忽地呆住了。
手心中有幾道殷紅,微微的鐵鏽味道散發出來,她用手去擦,很輕易地擦掉了。她手上沒有傷,不是她的血。
紅分佈得均勻,是三條線。眼光落在一邊的琴上,琴絃的紅
,原來是血跡。是他彈琴導致的吧?那他呢?
想起二人初見,想起他滿身是血的樣子,心忽然揪緊了——那男子,向來最喜歡為難自己,折磨自己的啊…用別人的錯誤,折磨他自己…她急急忙忙起身,跑了出去。
不管怎樣,還是要回營的。無觴拖著疲憊的腳步,一步三搖地走著。苦笑,有的時候也會想自己怎麼這麼傻,明明兩人之間永遠只有爭執,可總是她一個眼神,他苦苦相隨。
他知道他無恥,所以她從來不相信他,也是活該吧。只是,為何在不相信的前提下,她還能喜歡上他?若她一直對他無心,是不是心中不會失望至此?
對,紫殞她不相信他也是應該的,畢竟她一直對他有敵意不是麼?她一直以為他拿她做替身——替身,他若是找個相貌相似的就可以愛上,那是侮辱了她,亦是侮辱了他。他對她的情深入骨血,怎麼可能容得下贗品?
他究竟怎樣才能讓她相信,騙盡天下人,他也不會騙她。雖然有些事情他確實沒有告訴她,但也只是沒有告訴,並非欺騙。何況他決不會容半分傷害加於她身,他的呵護,他的處處維護,她看不到?
哦,不,她看到了,然後將其歸為別有用心,將其歸為苦計。無觴身上疼痛已經麻木,心卻痛得更加厲害。是啊,苦
計,她不知最苦的是他的心啊。
痴痴立在她帳外,心下又是傷又是氣,偏偏還想著她。若是平時,此刻該是兩人研究兵法之時,說說笑笑,是難得的和諧溫馨。只是,好景不常。
帳簾一挑,無觴想走開,卻移不動腳步。想著許是她,雖然不想看她厭惡神,不想聽她傷人話語,竟還想見她。中毒已深,他知道。
出來的不是紫殞,而是隨行的丫鬟,見到無觴,驚喜道:“帝君您回來了?是小姐找到您的麼?小姐人呢?”無觴霎時驚住:“紫殞去找我?”
“是啊,小姐出去找您,您沒看到她嗎?”丫鬟道,“她已經走了…一個多時辰了吧?”天已黑,天界的黑夜,並不十分安全。何況紫殞
本沒有多少靈力,她怎麼…“她一個人?往什麼地方去了?”無觴疾疾問道,心中懊悔以及——即使生氣,他也不該離開的。過去的回憶忽然湧上,二十年前的一幕幕從眼前劃過,想起他匆匆趕到熒臺,卻只看到火光中的屋舍。他瘋了一般闖入天火中,見她屍身變成揚灰。
若再來一次…他是當真撐不下去的!無觴心急,衝了出去。外面黑黝黝一片,他想了想,設了個土咒,向回來的地方衝過去。
心提緊了,生怕看到她出了什麼事情,每一步邁出都是擔心。極目遠望,見不到她,失望之餘也有些慶幸:至少她還沒有出事,還沒有…遠處跌跌撞撞跑過來一個身影,無觴幾步過去,
悉的身影讓他不加遲疑地抱住對方:“紫殞!”緊緊將她抱在懷裡,就算她傷他千萬,他也不能再放她一人。她愛他也好,不愛也罷,信他也好,不信也罷,他總是不能不愛她,不能不護她安全。
“對不起,紫殞,我不該對你生氣的…”無觴的聲音在她發上低低響著,語中有無盡擔憂懊悔,“我不該對你發脾氣,不該隨隨便便離開,我…騙你是我不好,你生氣是應該的,我——”女子仰起頭,輕輕堵住他的口,眼淚落了下來。
她,怎麼把他到這種程度?讓他這樣委屈自己,即使是她錯,即使她無心無肺,也把責任推到自己身上。明明是她任
,明明是她不信他,為何,最後是他受傷,是他低頭,是他懊悔?
“對不起,無觴,是我不好。”她離開他的,看著他在黑暗中依舊閃耀的眼,說道,“我,不該懷疑你的。”無觴一怔,隨即眼睛變得極亮,心情忽然由痛轉喜,卻仍有分不敢置信。紫殞定定看著他,眼底是他未曾見過的柔情。他知此刻是兩心相許,狂喜之餘,眼前一黑,竟然昏了過去。
紫殞大驚,方才注意他氣息孱弱,身上又多了些傷痕。她知道是他又去折磨自己了,緊咬朱,又是不捨,又是氣苦。
幸好她出來時是騎著逐風的,只是回來路上怕錯過什麼方下了馬,此刻招來逐風,二人一騎奔馳回營中。
“聽著!無論發生什麼事,不許你再折磨自己!”無觴醒來之後,紫殞“啪”一掌拍上桌子,拍得自己手掌生痛。無觴表情微變:“紫殞,放輕點,你會傷到自己的。”
“你也知道會受傷啊,那你這樣又是做什麼。”紫殞瞪著他,“玉衡說你這次是土沒之傷…無觴,你倒是存心讓我難過…”她語聲減低,覺得不自在,怎麼也無法氣勢十足地說出這樣柔的話語,“難道你折磨自己我就會高興麼,我…”
“紫殞,是我不好,我以後再不如此了。”無觴知她心意,伸手撫上她手背,“以後我不再瞞你任何事,也不再折磨自己,你不要不高興,好麼?”
“你說的哦?不許背誓!”紫殞張開手,與他五指握,“那麼,你先告訴我雷族是怎麼回事,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麼。”
“其實我遲早是要告訴你的,只是…怕你多想。”無觴嘆口氣,“你說的沒錯,我一直打算為靈夕報仇,二十年來不斷擴充實力,就是為了對付天帝。”
“你的兄長?”紫殞見他眉心褶皺,心微微痛了起來。不是不知道這男子,他雖然冷眼看這世間,但對於身邊的人,其實還是極為關心的。此番竟然要和自己的哥哥拼個你死我活,他…也不見得冷漠吧?
無觴點頭:“若他對我還有兄弟之情,就不該去害靈夕。我和靈夕彼此傾心的時候,要真的想對付他早就動手了,怎會等到他下手?他既然如此待我,我與他兄弟情分早斷。”他微低下頭,“況且,天界哪裡還有什麼兄弟?為了求得活命,父子亦可持戈相向,兄弟又算得什麼!”
“你想殺他為靈夕報仇,但自己又不打算做天帝,甚至可能打算報仇之後以死殉情,所以勾結雷族?”紫殞問道,“你留下北軍左營,是為了和雷族軍裡應外合吧?而我們帶出來的右營軍…”
“他們當年,都是靈夕手下。”無觴接道,“我護不住靈夕,可我不能讓她的舊部喪生在這無聊爭權之中,所以我帶他們出來。”他頓了頓,“雷九音是個奇人,他想做天帝也是事出有因,他答應我不會為難他們…其實不答應也沒什麼,這天界中,誰能護得了誰…”
“那我們就在這裡慢慢磨蹭,等到天廷那裡勝負已分?”紫殞問道。無觴搖搖頭:“碧海已經得到消息,天帝很快就會宣你率兵護駕,我們得回去。”
“為什麼?讓他們拼不就好了?反正我們又不會帶右營軍去跟他們咬。”紫殞道。無觴的手拂著她的發:“紫殞,你忘了,你本體還在天帝手裡。”紫殞一震:“我…”她確實忘了。
“我本來希望能偷到那塊紫石的,但他防範太嚴了。”無觴苦笑,“只要它還在天帝手裡,你就不能違抗他的命令,而我,也只好和你一起。”
“可…萬一他讓我對付你…”紫殞皺眉,“無觴,反正我這條命是撿來的…”
“我的也是。”無觴對她笑笑,“我這條命,本來是要賠給靈夕的,結果遇到了你。若你不在,它也沒有什麼用…紫殞,我們要一起活下去。”紫殞用力地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