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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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洛陽街頭再見紅紗,實在是個意外的驚喜。蘇伯玉狂喜,痴看她清瘦卻依然美麗的臉龐。怎麼也看不夠、看不厭。
“你瘦了好多…”側身避過身後的行人,他伸手相挽,她竟沒有痺篇,反而順從地隨他避到簷下“你…變了好多…”前塵如夢,往事如煙…
在杜家的子是她不願回首卻無法忘卻的。或許,那是老天對她的一種懲罰,讓她永遠都記得自己是個弒殺親父的冷血畜牲…
“人總是會變的…”她淡淡的笑總讓他覺得有些悲傷,這樣的她是有些陌生的。
“你…”終究還是沒問出口,看她的樣子,這兩年必是過得不順心,只怕他的關心反讓她勾起舊傷。
反倒是她落落大方“多謝你一直叫人看顧我母親的墓地,真不知該怎樣你才好…聽說你上個月娶了朱家的千金,我竟連份禮都未相送,要到這時候才恭喜你…”他的神
一變,不免後悔竟未堅持這最後的一個月,以至喪失了娶她的資格。他想起也只有苦笑“若還未安排好住處,不妨住到舍下,讓我略盡地主之誼。”
“不必了。”她溫然而笑,平靜地看他“前些天到怡樓時,杏姨已經決定把怡
樓
給我打理,不愁沒有地方住。”看他越發難看的臉
,
言又止的神情,她不
笑了“你放心,我不是自暴自棄,也不是自甘墮落。只是…一時想不起還有什麼地方好去的…”天地之大,她卻不知自己還可往何處去?即便滿身罪孽,她也不肯、不想再輕易地了斷自己的生命。她是因母親對她的愛而活下來的,是母親曾在這世上活過的惟一見證,她的生命不單只是她一個人的,更是母親的。不管多艱難、多痛苦,她都要活下去。連同母親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遊蕩了小半年,歷經深秋、嚴冬,然後當天來時,她突然想回到洛陽。在母親的墳前,她告訴自己一切都將從頭來過。她會忘記從前的一切,重新活過…
據說她是洛陽城有史以來最年輕、最美豔的鴇母。芳齡不過一十九歲,原是怡樓的花魁。兩年前贖了身卻不知為何又重拾舊業,竟繼承了洛陽有名鴇母段紅杏的衣缽。
自古以來,鴇母就是最最下賤的行業,又因箇中不肖者常有良為娼、凌辱肆
之事,是故向來贊少罵多。似段紅杏便最怕眾人的辱罵輕謾,便常逐手下
女誇耀,便是芝麻綠豆的事兒也可說得比西瓜還大。從前覺得她可笑、可恨的,如今卻只覺得可憐可悲。或許,鴇母這無情無義的職業說不定還真是適合她這天生的壞胚來做,而那些詛咒、怒罵,只是讓她生出自
的快
。
就像眼下,她半倚在椅中,聽著面前女孩的破口大罵,連眼都未眨。一個為賭得眼紅髮顛的父親而賣到青樓的孝女,義正言辭指責“怡樓”
良為娼,其惡行可誅。
她懶懶地揚眉,微傾了傾身子“你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做個至善至孝的好女兒,用你自己來償還你父親所欠下的賭債;第二,馬上和你父親脫離關係。從今以後,他是他,你是你。就算死那個爛賭鬼也拿不到一分錢,那自然絕不會有人去找你的麻煩。”不想說些花言巧語騙人,她只說出最殘酷的事實。
“你…”洛月顏怔了半晌才惱道“他是我爹。”
“是,就因為他是你爹,就因為他生了你、養了你、有了足以控制你終生的名義,才可以毫無顧忌地把你推到一個註定不幸的火坑裡。而這一切,不過是了滿足他那惟一的小小癖好。”嶽紅紗冷冷地看著她皺著眉的小臉“那麼現在,你可以重新選擇自己的命運。”似乎和她想象的不大一樣。呃!那個…是誰對她說過關於良為娼的故事。喝斥、責打,種種暴力相對仍不改少女堅貞本
後,再以一壺“
酒”使悍虎變做待宰的羔羊。她
茫地眨了眨眼“你真的不強迫我?”
“我已經給了你我的保證,至於信與不信就隨你高興了。”掩口輕輕打了個哈欠,嶽紅紗又倚進椅中“你也不必急著回答,反正在你沒做出選擇前是不會有人你的。不過在此之前,你還要做幾天丫頭來付你的食宿費用…”眼角瞥到窗外一閃而過的人影,她決定結束這場無聊的談話。
目送驚疑不定的洛月顏離去。
嶽紅紗轉身看著悄悄推門而入的葉憐卿,有一瞬的恍惚。該說自己調教有方,還是憐卿本來就有天分呢?她還記得剛接手怡樓時那個怯弱無助卻又強作堅強的少女,而現在,怕是誰也不會把那個記憶中模糊的影像和麵前這個淡然冷靜的女子重疊在一起吧?
聽見葉憐卿的低咳,她溢出一絲笑,收斂了心神“黑霸天怎麼說的?呃!你不必說了,用腳指頭想我也猜得到那傢伙會提出什麼樣的條件。憐卿,你叫人去告訴那個混蛋,咱們怡樓每個月捧著白花花的銀子給他可不是白送的。現在有麻煩他也甭想撒手不乖拼熱鬧。十天!我給他十天的時間,如果花針那混蛋還在街上滿嘴胡說八道放狗
的話,他黑霸天就永遠都別想從我這兒拿到什麼保護費。”頓了下,她看著從頭到尾都沒吭半聲的葉憐卿,放柔了聲音“你別把黑霸天的威脅放在心上,也別在意花針放的狗
,你是葉憐卿,一個活生生的人,才不是什麼見鬼的絕代名畫。”葉憐卿不自覺地
搐了下,眉心揪了起來。她抬手試去額上微汗,泛著珠樣光澤的肌膚入目,痛意不減反增。天生的如水肌膚本是許多女人夢寐以求的恩賜,對於她,卻是噩夢的開始。背上火辣灼痛的
覺已漸漸消退,所受到的屈辱卻是永遠無法抹掉。
一幅“行圖”漫漫杏花飛揚中,俊男美女相依偎,
情溢…連最擅紋繡的花針都贊那是其平生最完美的作品,而每一個見到她背上那幅“行
圖”的男人都無一例外地為之瘋狂。她真的是怕了。被壓在那些骯髒沉重的身體下無法動彈、無法反抗,她只能一徑畏縮,直到那個看似冷淡的女人走近並把手伸向她。
她真的沒想到這個剛接手怡樓的年輕鴇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除去花針。那個靠一手紋刺手藝混在“怡
樓”的男人破口大罵含恨而去,然後在大街小巷散佈緋聞。把“怡
樓”每一個女人背上的花畫鉅細靡遺地描述,從現任的鴇母紅紗到最後一個被紋身的稚
,而其中提到最多就是她,令所有男人為之瘋狂的“行
圖”仿如
透的
桃,散發著最陰靡的甜香。
原本漸漸平靜的心再擾波瀾,然而她竟奇異地不再害怕與畏懼。只因她知道現在的“怡樓”不再是從前的“怡
樓。”這裡有了一個會保護她們這些讓別人瞧不起的
女的人…一個絕無僅有的鴇母。
她抬起頭,平靜地微笑“蘇公子帶了幾位客人,我叫人把他們安排在融居了。”咦!那溫文公子還是頭一次帶朋友來怡
樓呢!她展眉一笑,吩咐道:“蘇分子初次來咱們怡
樓宴客,可不能怠慢。不如就叫咱們的怡
四嬌招呼客人吧。”怡
四嬌,以嬌麗為首的四個俏佳人,個個都是能言善笑的解語花,再難纏的客人也會臣服裙下。但當嶽紅紗更衣理妝而去,尚未踏進
融居就聽“鐺”的一聲,然後是“啪”的一聲夾著隱約的哭聲。
笑容乍斂,未進門聲音已先飄了去:“是哪位爺?好大的脾氣呢!”聞得帶笑卻猶透淡淡嘲的聲音“
融居”中四男四女齊回望門口。移步門內,嶽紅紗似笑非笑的,也未施禮,只是目光一掃已知大概。她走近臉頰紅腫的嬌如身畔,看著那浮起的紅腫,不由添了幾分怒意。低嘆一聲,她連頭也未回“這樣一張花樣的嬌顏,也下得了手,爺還真是狠心。”
“這你倒說對了!”也不知是誰開了口“爺們若不狠心,又怎能上陣殺敵呢?”頓了下,嶽紅紗半側了身,慢地道:“我還道戰場上多是五大三
的男人,卻原來也有像咱們嬌如這樣柔弱的美姑娘啊!”面對猶帶怒意的陌生男子,她沒有畏意,卻在心底低嘆一聲。這該死的蘇伯玉,帶來的都是什麼混蛋呵!三個男人,每一個看來都至少比蘇伯玉這個南方文人高半個頭,也魁梧好多。尤其身上散發的殺氣與霸氣,一瞧就是行武出身,決非善類,和蘇伯玉這種文人全沾不上邊。
呃!先瞧這跟她說話的金髮男人,一雙藍眼帶著血絲,透著兇殘、狠利,活似專啃死人骨頭的野狗。那一個髮淡些,眸
淺些,一看便知是個混血的胡人,此人狡詐陰狠似狼。至於另一個…她
不住心悸。雖然除了她進門的剎那,那男人始終都未曾看過她一眼,但她就是
到威脅,好似一頭蓄勢待發的黑豹,隨時都會
噬她。
唉!倒黴,怎麼竟來了這麼一窩子畜牲!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臭子婊!”那像豺狗一樣的胡人冷笑,嶽紅紗卻連看都不看他一眼,楚楚可憐地對著那兩個居於上座的人嘆道:“各位爺相貌堂堂、威武不凡,一看就知是英雄豪傑、人中之龍,又何苦為難咱們這些命薄如紙的小女子呢?”一席話不但引得混血男人側目,就連那男子也抬眼望她。
只那麼一眼,那男子的心突地一跳,彷彿有什麼東西強烈地撞進他的心裡。她的笑柔柔地透著悽婉,便是聲音也是近乎於認命的悲傷。但那雙眼隱著憤怒、輕蔑、怨毒,種種皆是他所悉而陌生的晦暗。那彷彿是曾映於鏡中又反
在自己眸中的眼神…屬於他。
“不錯不錯,安將軍與史將軍皆是當世英傑,又豈會為難幾個弱女子呢!”蘇伯玉打著圓場。暗自氣惱,連一個小小參將也敢在洛陽撒野,安氏之霸道與囂張可見一斑。
“安…”她挑起眉“莫不是東平郡王之子安慶緒?”怪不得如此霸道!原來是佞之後,縱是不屑厭惡,她仍綻放嬌媚“久仰安將軍威名,今
大駕光臨真乃怡
樓三生所修之幸。嬌如,還不快取咱們怡
樓佳釀‘
香白’來。妾身代幾個不懂事的小女子向將軍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