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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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雷舒眉的裝傻功夫,問驚鴻是見識過的。

凡是她不想要承認,不想要面對的事情,她全都可以當做是耳邊風,不,連風都不是,而是不存在,彷彿對方從未對她說過,而她更是從未聽過。

在來到“宸虎園”之後,她的心裡究竟是如何想法,他並不是很能確切捉摸,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遲遲不肯挑選成親的子,總說孕婦身上有血光,不宜喜事,所以子更要細心挑選才可以。

無論任何說法,總有她的理由推搪,最後問驚鴻也惱火了,心想好吧!血光就血光,孩子總不可能一直在她的肚子裡不生出來,他們之間有的是時間,他可以慢慢與她耗下去。

只是幾天聽他沒提婚事,她又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反反覆覆的子,偶爾教人覺得難以忍耐,但是,聽說懷了孕的女子情緒起伏大,也不是她自願如此,旁人再不開心都要哄著,一切以肚子裡的胎為重。

不過,對於雷舒眉而言,雖然起初被送來時,心裡是十分不願的,但是,她的新居處卻給了她不少的樂趣,讓她很快就把不愉快給拋在腦後。

“澄心堂”聽說以前是一位太叔爺公問延齡的居處,位置十分靠近“宸虎園”的後山,跟前頭的屋院有一段距離,以兩棵高大的銀杏樹為地界標誌,佔地不小,因為以前這位叔爺喜歡做紙,尤其是有野心要重現李後主的澄心堂紙,所以其中有兩間通風的屋子裡,還擺了不少做紙用的器具,除了主人居住的主院之外,偏側還有頗為寬敞的小庫房,在那裡面至今都還存放了不少當年做好的紙。

因為開了印書鋪子的關係,所以,對於各式的紙張質料,雷舒眉都是有一點研究的,所以她花了幾天的時間,研究那些藏紙,最後的心得卻是用這些好紙再加上好墨印書,已經不是賺不賺錢,而是會不會賠錢的問題了。

雷舒眉聽說,這幾年“澄心堂”都是元潤玉在維護整理,她見了之後,也能知道那位前小總管確實用心。

她從後院裡栽了一大片的茉莉花,再想到元潤玉身上總是似有若無的茉莉香,足以猜測當年問延齡對元潤玉也是好的,才會在臨死之前,為元潤玉栽了一大片萊莉花,以做香膏之用。

不過,只要不看那一片茉莉花的話,這“澄心堂”裡的一切,都教雷舒眉十分滿意,住在這屋裡頭,總讓她想起自己的“掛子門”問驚鴻似乎知道她心裡在打什麼主意,要她別胡思亂想,說這“澄心堂”對問家而言意義不凡,稱得上是他們紀念太叔爺公的地方,他不明白他娘為何將這地方撥給她當居處,但是成親之後,她是勢必要隨他住回“樂雁居”不可能讓她把“澄心堂”變成另一個“掛子門”對於自己的野心被潑冷水,雷舒眉心裡頗有悻然之情,好捨不得這麼一塊絕佳的寶地就要被一直空置著,而她卻不能使用。

或許,她能想個辦法呢?

不過,比起要得到“澄心堂”的心思,雷舒眉覺得有一件事情她必須更加緊密留意,那天,在問驚鴻的書房裡,陪著他在一起看卷宗時,她留心到了其中一份的內容提到了『舍予鏢局』。

為什麼鴻要讓人盯著鏢局的動向?她沒印象鏢局與『雲揚號』有過任何生意往來,畢竟她所設的鏢局算起來是商場上的新招牌,即便是高手如雲,護鏢的功夫也是頗有名聲,但是,對於『雲揚號』這種老字號而言,莫說他們先前有自己運送商貨的馬隊,在多年的生意來往上,他們自有合作的相與商號,『舍予鏢局』對他們來說還太新、太不可信任了。

一直以來,她與問驚鴻之間,甚少談論生意上的事情,最大的原因倒不是因為他們來自於兩家商號,而是他一直以為她只會寫寫小說,不懂生意之道,聽她問起鏢局之事,以為她只是想要知道一些江湖上的生態,也覺得沒什麼好瞞著她,將『雲揚號』裡出了內鬼,轉手倒賣私鹽之事,對她逐一說出。

今天,問驚鴻將這段時間,他所取得的水賬冊,以及挑揀了一些說起來只是皮的往來書信給雷舒眉看,以滿足她的好奇心。

他笑著看她好專心地看著內容,不知道她能懂幾分,侃侃道:“那個時候我去『金陵』,並不全然只是為了『浣絲閣』的事,當年餘鹽開,造成濫發空引支不到鹽,在綱商轉手倒賣鹽引之時,我們問家透過一些關係,取得了綱商的身分,兩百萬的空鹽引,我孃的心忒大,足足買下了四十萬引之多,如今至少還有二十萬引未兌,如果不設法將陳慶等人一網打盡,他們從『雲揚號』裡取鹽轉為私鹽倒賣,我們是憑引賣鹽,可那些人手裡卻沒有鹽引,要是一旦官府追究起來,剩下來未兌的二十萬引,可能就成了一張張白紙。”說起來,一來一去,至少幾十萬兩銀子的損失,但是他卻是說得輕描淡寫,從小,對於生意金錢上的事,他就被教導要看淡才能心靜,心靜之後,才能做出準確的判斷,一如他娘當年敢於在大家不看好的情況之下,一擲手就買進四十萬空鹽引之多,雖說憑的是貨無百貴,亦無百賤,極必反的道理,但是至今,這手筆在商場上,仍舊是大夥兒們茶餘飯後的閒談。

半晌,他又笑道:“先莫說蝕本,還要擔心連累整個商號,乃至於問家都脫不了關係,陳慶那幫人在『金陵』找了些混混地痞們合作生意,這件事情我是肯定的,不過,在那個時候,我發現自己身邊有不尋常的動靜,讓人去查了,其中有幾人與這間『舍予鏢局』關係密切,這家鏢局裡成員多數是江湖中人,未必不是陳慶同夥,只是這段時間我讓人再留意,卻沒發現這兩撥人之間,有任何聯繫。”雷舒眉好用力才忍住沒脫口而出,告訴他鏢局不可能與陳慶同夥,但是,卻也知道他的顧慮,那些混混們在江湖上人脈關係也是盤錯節,或許真的與鏢局裡的幾個人是相,但是,鏢局的人去盯著問驚鴻,卻是奉她之命。

她開不了口,只好裝作空子,默默地點頭,在心裡把解伏風一家上下十八代全都罵過一遍。

她就不信問驚鴻讓人反盯梢鏢局,他們這些老江湖會不知道?!

在這段時間內,她還經常在鏢局出入,雖說走的是側門秘道,但未必不會教人看出門路,這也代表著在這一段時間裡,問驚鴻隨時都可能透過他的人知道她與鏢局之間是有關係的!

這一刻,雷舒眉是認認真真地開始考慮,是否真的要替解伏風在戈壁大漠裡開個分舵,讓他去跟牛羊牧人做生意算了,就算戈壁養不出牛羊,沒有人跡,那毒蠍子總會有幾隻吧!

“你看得那麼認真,可是替你的大俠女和小痞子研究出什麼心得了嗎?”問驚鴻若非知道她從不碰生意上的事,會以為她看著這些賬目與文書,真的在心裡盤算著些什麼計策。

她…會是嗎?問驚鴻在心裡問道。

雷舒眉默默地記下了其中幾個混混的名字,也記下了他說的陳慶,然後把手裡的東西還回去,天真的搖頭道:“因為很有趣,才會多看幾眼,只是我看上面的賬目都還有最近一個月的,知道主謀是誰了,為什麼你還不動手逮人呢?”她太過專心想要知道答案,沒留心到問驚鴻在泛起笑容之前,在聽到她說這些話時,琥珀的眼眸裡閃過一抹銳利的光芒,只是那一抹明消失得太快,她未能留心注意到,只看見他的笑容泛漾得十分人。

“因為,陳慶是我用來調查盜鹽一事上,頗為重用的左右手,我當然不可能現在就把他給捉起來。”相較於雷舒眉訝異的表情,問驚鴻的語氣很平淡,他起身走到一旁的桌旁,笑著為她從暖盅裡又自了一碗甜湯,裡面都是一些滋補的食材,平裡讓她喝著當代茶湯,對她以及胎兒的發育都是極好的。

他回頭把盛好的湯碗到她手上,又是噙起一抹死人不償命的笑,在他俊秀白淨的面上,饒是個男人,竟也動人至極,把看著他的雷舒眉給瞧得心兒怦動,就想這樣一直看下去,多好!

“你想知道為什麼嗎?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取得他的信任之後,再將他架到火把上,他這分量夠,放的火才燒得夠熾,照得遠些,我才好一網打盡。”

“鴻…”不知為何,聽了他冷靜的敘述,雷舒眉的心裡竟是有些忐忑害怕了起來,她開始後悔起自己為何沒在一開始就與他坦白。

如今,她坦白了,還能從寬處置嗎?

問驚鴻見她遲遲不動,接回湯碗,一勺勺地喂她,見她像是在想什麼般,只是乖傻地一口接著一口吃下去。

看著她十足無辜的嬌顏,教他不由得泛起笑容,在他的心裡,卻是想到了那一天他與孃親的談話,他們所談論的對象,正是雷家的這位掌上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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