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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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婉怔怔的看著他,眼裡的火焰瞬時熄滅了。嚴曦有幾分不忍,說道:“別胡思亂想了,從今往後好好過子吧。”說完他就轉身走了。李婉婉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嘴裡喃喃念道:“好好過
子?過…
子!”她大病了一場,病
上將金珠喚到身邊來。對她說:“好金珠,如今我已經不行了,可灃兒那邊我是如何也放不下心的。
現如今我身邊能夠依靠的只有你了,我求你,我求你去他身邊,好好照料他撫養他長大,如此,我就算是去了黃泉,也可以瞑目了。”金珠哭著說道:“娘娘,您千萬別做這種喪氣的想法。陛下只是一時之氣,他終究是會回心轉意的。
到時候奴婢一定能將好好的皇子給您帶回來,您放心的等著吧。”李婉婉得到她的承諾,出了安心的笑容,輕撫著她的臉,說道:“好姑娘,多謝你了!”她有了金珠的承諾,似乎心頭擔子放下大半,很快便能起
了。金珠也不耽擱,匆忙的上路去找嚴灃去了。李婉婉在安排好她與嚴灃今後的生活後,便差人去請恬熙,說要與他說話。
恬熙收到邀請有些詫異,但他隨後心念一動。冥冥之中的直覺讓他猜到了此行將會面臨的境遇,他心裡居然為此充滿了奇特的期待,彷彿期待已久的事情終於要發生了。
幾乎都不耐煩聽從輕雯梔香的勸告,他執意出宮赴約了,甚至不準宮人們報與嚴曦知曉。恬熙面無表情的穿過一株株花樹,已是暮時分,曾經繁花似錦喧囂熱鬧的花海開始凋謝,無數花瓣飄落下來,在石子路上鋪上密密的一層。
曾經嬌美的模樣不復存在,或任人踐踏成泥,或靜靜枯敗成灰。步輦上散開的裙襬如一朵盛開的木芙蓉,濃烈張揚的顏一旦沾染上飄落的花朵,更加揭
出內裡虛假的生機。
恬熙目光在裙襬上掃了兩眼,抬手將裙襬上的花全部抖落,任它們無助的飄落,被宮人們接連踩踏。輕雯輕輕的說:“娘娘,到了。”恬熙一抬眼,遠遠一株繁茂如冠的天女木蘭下,跪坐著一位素服佳人。
他心頭一跳,扶著輕雯的手緩緩步下,然後對輕雯說:“你帶著他們就在這裡守著。”輕雯一陣愕然,說:“娘娘,還是讓奴婢跟著吧,您跟前還要伺候著呢。”恬熙搖頭,微笑的看著她,說:“不用,本宮要與她好好談談。”說著便一個人徑直往那棵樹去了。輕雯無奈,只好目送著他離去。恬熙一步步的走到那株天女木蘭下,淡淡的打了個招呼:“婉婉!”樹下鋪著一塊氈毯,李婉婉本長頸微垂認真的擺著手裡的器皿,聽到聲音便抬起頭來,對他微微一笑,說:“你來了,請坐下吧。正好水滾了,可以喝茶了。”恬熙也不多話,依言跪下與她對坐。李婉婉忙著沏茶不再理會他,他也默默無言。好一會,李婉婉遞給他一杯茶。他一口飲下,隨後皺眉道:“好苦!”李婉婉抿嘴一笑,說:“這是今年上供的武夷巖茶呢,獨此一棵的極品茶水,偏生你從來喝不慣,倒是便宜了我。”恬熙也笑,說:“你就是愛喝這個。”他看她將茶水飲盡,竟是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便忍不住問了句:“真的不苦嗎?”李婉婉淡淡一笑,蒼白的臉頰比這暮
的天女木蘭還脆弱:“一點都不苦。”恬熙便問道:“為什麼你都不覺得苦呢?”李婉婉嘴角一直噙著笑容,她頗為懷念的說道:“以前,心裡是甜的,所以喝什麼都覺得是
糖水。後來呢,苦得麻木了,也就不覺得苦了。”她語氣平常的娓娓道來,彷彿確實是隨意的閒話家常。恬熙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說:“你的苦,我其實知道!”李婉婉聞言淺淺一笑,嘴角一個梨形酒窩非常可愛。她繼續說道:“當初聖旨下來的時候,我母親抱著我不停地哭,不停地哭。她看起來那麼傷心,但是嘴裡卻說我是有大福之人,我將來會非常非常幸福的過一輩子。
她一邊說,一邊眼淚將我的衣服都溼透了。”她停了停,略微苦澀的笑了笑,說:“那時候,她早就預料到我會經歷什麼了吧。”恬熙沉默的看她繼續擺著茶具,看她又遞上了一杯。他無言半晌,說道:“婉婉,你真的非要如此做嗎?”李婉婉看著他,眼裡並無意外,而是平靜的說:“你知道了?”恬熙嘆息,說道:“這不難猜!玩這些你還是很稚
。”李婉婉笑了,說:“是,其實我早就明白了,我在你面前從來都不會有勝算,可以前總是爭一時之氣。都勸我要忍讓,要大度,可我做不到。如果我不去恨你跟你爭,去跟你鬥,我竟不知這漫漫深宮中,還有什麼能
起我活下去的勇氣。”恬熙忍不住提醒她說:“可你還有灃兒,他是你的骨
不是嗎?”提起嚴灃,李婉婉的神
又不一樣了。幾分慈愛幾分痛苦在她面容上閃過,她悽婉的笑笑,說:“是啊,他是我跟陛下的骨
。
那孩子很可憐,我愛他,可陛下不愛他。而我,做不好一個子,也做不好一個母親。我完全沒辦法將所有的關注都給他一個人。我做不到,我對不起他!”恬熙心中酸楚,輕輕說道:“你是太愛嚴曦了,愛得可以忽略一切!”聽到嚴曦的名字,李婉婉的眉宇間便帶上了一層眷慕溫柔。她溫婉的微笑,頗有幾分懷念的說:“我永遠記得第一次見他時的模樣,個子高高的長得真好看,比我的幾個哥哥都長得好看。
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很嚴肅,可笑起來真讓我滿心歡喜。你知道嗎,當我接到聖旨的時候,我歡喜得一晚上沒睡著。恨不得立刻就進宮去,去見他陪在他身邊,與他一起長大,做他的新娘,做他的皇后,做他的…子!”她抬頭看著恬熙:“我曾經非常非常的努力,努力做一個稱職的皇后,一個賢惠的
子!不為什麼國母職責,家族榮耀,僅僅是希望他能因為我而更加幸福,希望他能更愛我一些。”恬熙神
黯然,嘆道:“終歸是,我也曾對不住你!”他終於向她道歉,可李婉婉卻搖搖頭,說:“不!你並未有對不住我。是我自己一直沒明白一個道理:他愛你,就像我愛他。”她自嘲一笑,說:“其實我早就知道了,從我親耳聽到他喊你‘愛
’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他從未真正將我放在心上。
可我不敢承認,所以只好將所有的怨懟都發洩在你身上。我無法恨他,便只好恨你。靠著對你的恨意才能支撐著不崩潰,才能堅強的活著。但終究,我騙不了自己太久的。他從未愛過我,也正如你從未愛過他一樣。”她說到此刻,又突兀一笑,竟是有幾分調皮的說:“放心,我不會再告訴他真相了。這也算是他的報應,不愛我,卻非要來招惹我,還偏偏要去愛你。說起來,我還要多謝你幫我報了仇呢。”她絮絮叨叨的,又將手中的茶杯往前遞。恬熙看了一眼汪汪茶水,問道:“既然你已經想明白了,為何還要如此做呢?”李婉婉先不回答,卻問道:“為什麼你明知道有毒,卻還是願意喝下去呢?”恬熙沉半晌,終於說道:“因為,我也倦了!我需要有個人來幫我結束,可婉婉,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李婉婉甜甜笑了,說:“我很清楚,我要的就是這個。我希望我在他心裡,能有些特別的地位。
哪怕那是刻骨銘心的恨,也好過被他遺忘在這深宮,做一個殼子皇后,就跟這個宮裡其他的女人一樣。恬熙,我不要他提起我,就跟提起其他女人一樣的漠不關心,這會讓我比死更難受!所以,請幫幫我。”她將心中的話傾訴出來,平靜委婉的話語中蘊藏的那份炙熱烈的愛,讓恬熙也大為震動。他幾乎都是陌生的看著她,許久才嘆息的說:“這麼久了,我竟才真正看清了一些你。”李婉婉笑而不答,又將茶杯遞給他。恬熙
快的接下來,隨後也自嘲笑笑,說:“他曾經那樣的
迫我去愛他,現如今我借你的手一了百了。從今往後,讓他一個人痛苦,也算是我對他的一次報復吧。”一想到此,他心中油然而生一種快意。毫不猶豫的,他將手中的茶一飲而盡。完了覺得還不夠,乾脆對李婉婉說:“再給我一杯。”卻不料李婉婉聽完他的話,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怔怔的徑自出神,恬熙連喚了兩聲她都沒聽見。恬熙看她這樣覺得有些奇怪,乾脆自己動手斟茶,隨後看著李婉婉,真誠的說:“這輩子我們糾纏了太久,竟是不知道誰欠誰多些,只願這筆糊塗賬能用我的死一了百了了。”說完他就要喝乾,卻不料李婉婉突然伸手一把打掉他的茶水。恬熙大出意料,遠遠的看著這邊的輕雯她們也瞧見了,都大吃一驚的趕了過來。恬熙意外的看著李婉婉,問道:“你反悔了?”李婉婉痴痴的看著他,突然淚滿面的說道:“我突然覺得,比起讓他恨我一輩子…我竟是更捨不得讓他痛苦半分!”她突然撲了上來,死死的捏住恬熙的下巴,想要將手指
入他嘴裡。她焦急的喊道:“吐出來,快吐出來。”輕雯她們不明所以,見狀都以為李婉婉兇
大發,忙一擁而上再也不顧什麼尊卑禮節,直接將兩人拉開。李婉婉眼睜睜的看著恬熙脫離了自己的掌控,焦急的喊著:“快去招太醫,他中毒了!快救他,快啊!”就在她急切的喊叫中,恬熙已經
覺到毒
發作,他看著李婉婉想說什麼。嘴一張,卻是噴出一口鮮血,濺到李婉婉裙子上,彷彿雪地中盛開的梅花。
輕雯她們嚇得大喊,李婉婉卻已經看呆了。她看著恬熙臉透黑氣的人事不省,看著他被扶上步輦匆匆離去。徒留著她,面對著滿園的花木飄謝。突然地,她輕輕一笑,說:“罷了…”等到嚴曦聞訊惱火趕往問罪時,看到的,是一片刺目的紅。李婉婉靜靜的躺在那株天女木蘭下,她悄無聲息的一動不動,就連她最心愛人的到來也無動於衷。
劃破的手腕上,鮮血還在源源不斷的淌著。將她的素
衣裳一寸寸染紅,那顏
鮮豔得像她這一生只穿過一次的嫁衣。
那份濃烈讓滿園僅剩的景都黯然失
。天女木蘭上不斷的有花瓣飄落,落在她的衣裙、臉頰上,還有更多的在血泊中微微打著轉。一陣風吹來,它們又被攜帶著身不由己的送上青天。彷彿一群白
鳳蝶,飛往那未知的黃泉國度。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嚴曦一個人走近了。他小心的蹲下來,摸了摸李婉婉的脈搏,毫無生機!他的臉上,再不見怒火。幾分疲憊幾分黯然的站起身來,他沉痛的說道:“皇后…薨了!”建元15年,皇后李氏突發疾病駕崩,年25。高宗封諡號為“貞烈”葬入後陵。高宗懷髮
早逝,網開一面,特赦了皇后子嚴灃,準其名再度列入宗室名譜,並封為鳳陽王。
除終身不準入京城外,一切待遇與諸王相等。只是,他終究是遠離了皇位了。建元十五年年末,高宗準群臣奏,封皇長子嚴菁為太子,也就是後的世宗皇帝。
而恬熙,自從那一次中毒之後,雖有太醫們的全力搶救,卻終究敵不過毒猛烈。毒藥徹底摧毀了他的健康,他的身體以
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的衰弱下去。
嚴曦心急如焚,恨不得傾盡全國之力挽救他的生命。可無論他如何祈禱奇蹟出現,太醫和民間各處送上的醫師使勁渾身解數,終究是挽救不了一個早就已經燈盡油枯的身體。
到了這個時候,嚴曦這才覺到深深的無力。無數名貴物藥
水一般的被灌入恬熙嘴裡,艱難的延續著他風中殘燭一般的生命。
有的時候,他的神稍稍好些,便能出去曬曬太陽。嚴曦為了
藉他的
神,再也顧不得其他。將曉曉嚴冕幾個孩子全都召進宮來。他們也大多都已經成家有子,人也成
明事了許多。
現如今見他已經如風燭殘年一般,以往的埋怨也都煙消雲散。時時陪在他身邊說笑,恬熙的小皇孫們繞著他身邊歡笑打鬧,猶如往重現。
恬熙也確實受到了撫,雖然
神頭仍舊不好,但是氣韻卻舒展了許多。那一
輕雯低頭為他整理衣角,他眼尖看到了她髮鬢間一絲閃亮,便說道:“輕雯別動!”隨後伸手,在她鬢間扯下一
白髮拿給她看。輕雯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髮鬢笑了,說:“娘娘別笑話,奴婢是老了。都小五十的人了,哪有不白頭髮的?”她看了看恬熙,又說道:“不能跟娘娘您比,就算是病中也是如此美貌絕倫。”恬熙微笑地看著她,隨後說道:“可我現在真的很羨慕你們這樣啊。只有會枯萎的花才是鮮花,能夠凋謝的樹木來年才能生長得更盛,能夠衰老的容顏才更讓人知道韶華大好的寶貴。我這樣的,不好!”他有些累了,稍稍休息了一會才繼續說道:“所以,現如今我能凋謝枯萎了,這樣我才高興,我才覺得自己真的是個人了。”輕雯聽得心酸,含淚勸道:“娘娘,別胡思亂想了。陛下下了旨,說是要為您大赦天下呢。”恬熙搖頭,說:“陛下也是關心則亂了,去告訴他我不需要什麼大赦天下。別讓有罪之人因我而逃脫懲罰,那隻會讓我於心不安。輕雯,告訴陛下,我要的…我要的是安寧!”就這樣時好時壞的拖延到了第二年
末,他的情況更加惡化。多數時候都是昏
中。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已經不行了。但是誰都不敢告訴嚴曦,太醫們徹底的放棄了診治,只能用千年老人參來為他吊著最後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