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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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的一句問話,簡潔得可怕,一下子就將兩個對手拉開了。
他們父子倆受各自信念的衝擊,將爭論擴大到一場槍舌戰,每個人都
烈地為自己的寶貴思想而鬥爭。勒科爾比埃沒有打斷這場爭論,他猜想,到最後從這些無聊的話中總會迸出一些未曾預料到的火光來。
瑪特短短的一句話使這片火光出現了。勒科爾比埃從一開始就注意到這位婦少的奇怪態度,她的沉默不語,她那像是要探測菲律普-莫雷斯塔爾的靈魂的焦灼的目光。一聽見她的語調,他就明白了這個問題的全部價值。再也不會出現空無物的長篇大論和滔滔不絕的思想理論了!問題再也不是要
清楚父親和兒子,哪一個想得正確一些,哪一個對自己的國家更忠心耿耿一些。
只有一點很重要,瑪特用一種不容置疑的方式指出了這一點。
菲律普被問得狼狽不堪。在沉思默想的過程中,他預先考慮過所有的問題,所有的假設、所有的難題,簡而言之,他考慮過他下定決心所做的這一行為的所有結果。可他不知道瑪特會參與這個最重要的談話,他又如何能預料到這一點呢?在勒科爾比埃面前,在他的父親面前,就算他們想到了這個細節,他也可以隨便找個什麼藉口搪過去。可在瑪特面前怎麼辦呢?
…
從這一刻起,他已經看到事情正在醞釀可怕的結局。他出了一身冷汗。他早就應該勇敢地面對危險,積累一些理由,以防出現自相矛盾。他臉漲得通紅,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他已經被逮住了。
莫雷斯塔爾重新坐下來。勒科爾比埃無動於衷地等待著。瑪特在這片沉寂的氣氛中臉蒼白,聲音緩慢,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咬得很清楚地說道:“部長先生,我指控我的丈夫做偽證、撒謊。現在,他又收回前兩次的證詞,同事實唱反調,同他了解的事實…是的,他知道,我可以肯定。通過他對我說的一切,通過我所知道的一切,我發誓他從來沒有懷疑過他父親的話。我發誓他也參與了襲擊事件。”
“那麼,”勒科爾比埃問道“為什麼菲律普-莫雷斯塔爾先生現在要這樣做呢?”
“部長先生,”婦少宣佈“我丈夫是那本名叫《畢竟是和平》的小冊子的作者。”這件事的洩就像產生了戲劇效果一樣,勒科爾比埃跳了起來。特派員一臉的憤怒。至於老莫雷斯塔爾,他想站起來,但他立即又搖搖晃晃跌坐在了椅子上。他再也沒有力量了,他的怒火已經讓位給了無邊的絕望。他就是得知菲律普的死訊也不會這麼絕望的。
瑪特重複道:“我丈夫是那本名叫《畢竟是和平》的小冊子的作者。出於對他的思想的熱愛,為了與他那深深的信仰,與他的觀念在他身上起的狂熱的信仰相一致,我的丈夫有可能…”勒科爾比埃暗示道:“有可能撒謊嗎?”
“是的,”她說道“一個偽證在他極力避免的大災大難面前只會顯得毫無意義,唯有他的意識支配他的責任。不是真的嗎,菲律普?”他嚴肅地回答道:“那當然。在我們所處的情況下,當兩個民族為了可悲的自尊心問題而互相對抗的時候,我是不會在對我來說是責任的謊言面前退縮的。但我沒有必要求助於這個方法。我知道什麼是事實。我當時不在那裡。”
“那麼,你在哪裡?”瑪特再一次問道。
這個短短的句子再一次無情地迴響著。但這一次,瑪特說出來時,語氣裡充滿敵意,她的手勢也強調了這句話的全部重要。與此同時,她又用問題緊
他,補充說道:“你早晨幾點鐘才回家。你的
沒有動過。因此,你沒有在老磨坊睡覺。你是在哪裡過夜的?”
“我在找我的爸爸。”
“你早晨五點鐘才從士兵波費爾德那裡得知你父親被劫持的消息。所以,你只是到了早晨五點鐘才開始尋找你爸爸的。”
“是的。”
“可那時,你還沒有回老磨坊,因為,我再重複一遍,你的沒有動過。”
“是的。”
“那麼,你是從哪裡回來的?從晚上十一點鐘你離開你父親的那一時刻起,到早晨五點鐘你得知他被劫持的那一時刻,你一直在做什麼?”她的問話很緊湊,邏輯無可置疑,沒有任何漏
可以讓菲律普逃脫。他
到沒有希望了。
有一刻,他差一點兒打退堂鼓,差一點兒大聲喊道:“好了,是的,我是在那兒。我什麼都聽見了。我父親說的有道理。應該相信他的話…”但像菲律普這種誓不妥協的男人必須拼命抵抗。再說,他怎麼能背叛蘇珊娜呢?
他雙臂抱在前,囁嚅道:“我沒有什麼要說的。”瑪特撲向他,突然拋開了她那控訴人的角
,驚恐不安地喊道:“你沒有什麼要說的?這可能嗎?噢!菲律普,我求你了,說出來吧…承認你在撒謊,承認你當時在場…我求你了…我產生了一些可怕的想法…有許多事情發生…讓我覺得奇怪…現在卻困擾著我…這不是真的,是不是?”他以為在這種突如其來的困境中看見了解放。他的
子解除了武裝,他的
子被迫因為一個他會改變的口供而閉上嘴巴,他的
子成了他的幫兇,會拯救他,而不再攻擊他。
“你必須閉嘴,”他命令道“你的個人憂傷必須抹去…”
“你說什麼?”
“閉嘴,瑪特,你所要求的解釋,我們會有的,但你現在應該閉嘴。”這是一種愚蠢的無用的行為。像所有充滿愛情的女人一樣,瑪特只會為這種不明不白的招供到痛苦。痛苦使她
然大怒。
“不,菲律普,我不會閉嘴的…我想知道你所有的話中包含什麼意義…你沒有權利找個託辭溜掉…我要求你馬上做出解釋。”她站了起來,面向她的丈夫,動作生硬、吐字清楚地說著這一番話。由於他沒有回答,勒科爾比埃便接過話茬兒說道:“菲律普-莫雷斯塔爾太太說的有道理,先生。您必須做出解釋,不是為她——這是你們之間的事情,而是為我,為了讓我的調查結果真相大白。從一開始起,您就按照事先擬好的某種計劃行事,這是很容易識別出來的。您否認前面的證詞後,又試圖推翻你父親的證詞。這個我一直在您的回答裡尋找的疑問,您在使您父親的證詞變得可疑的同時竭力引起我的注意,而且是想方設法。我有權詢問這些方法裡面是不是有謊言——這話不是我說的,先生,而是您的子——還有您對您的思想的愛是不是超過對事實真相的愛。”
“我說的是事實,部長先生。”
“那麼,證明它。您現在做的是偽證,還是前面兩次?我怎麼才能知道?我必須明確。否則,我將繼續維持一個從沒改口的證人的證詞。”
“我父親是錯的…我父親是幻想的犧牲品…”
“如果拿不出相反的證據,先生,您的指控就沒有任何價值。只有在您做出不容置疑的明確的表示時,您的指控才具有價值。然而,只有一樣東西才具有這種不容置疑的質,而您卻拒絕向我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