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燕自殺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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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楚天舒和林箏通話的時候,公安局長莊建成獲得了一個重大線索。負責崔燕一案的幹警在崔燕的遺物中發現了一個戒指,當時是放在崔燕浴室的浴缸邊上,很明顯是洗澡時取下順手放在一邊,又忘記戴上的。戒指是銀製的,所以當時並沒有引起幹警們的重視,但是剛剛一名女幹警在不經意看到這枚戒指時忽然叫了起來:“這是一個戒指盒。”仔細一看,果然是一枚做成戒指形狀可以戴在手上的小盒子。盒子是上了鎖的,小小的密碼要用針尖才撥得動。莊建成回到局裡的時候,開鎖專家正在開鎖,但是鎖盒製作的十分巧,一時很難打開。莊建成看了看戒指,職業告訴他,這小小的銀盒裡面必然藏著崔燕最後的秘密。莊建成問:“還要多長時間?”開鎖專家搖搖頭:“還不知道,這是國外的手工製作,很難說。”莊建成揮揮手:“不開了,把它鋸開。”小電焊很快拿來,一分鐘之後,戒指盒被完整地打開,一張小小的相片了出來。莊建成看到相片中的人,頭“嗡”地一聲就炸開了。他下意識的把戒指攥在手心裡,幹警們焦急地問:“莊局,是什麼人?”

“給我們看看!”莊建成搖搖頭說:“你們先去忙吧,我要自己好好想一想。”說完徑自回到辦公室。

莊建成把手機關了,電話線切斷。深深坐在沙發裡,再次攤開手掌,小小的銀盒裡嵌著的那枚頭像,正是剛剛找他談完話的三江市市長楚天舒。莊建成迅速整理著思路,崔燕自殺…三百萬不明存單…楚天舒的特別關注…戒指盒裡的相片。似乎一切都很清晰了,但是莊建成還是願意再多想想,他多少年閱人的經驗似乎從未出現過這樣矛盾的時刻,楚天舒比他小,往也並不多,但是卻是他由衷佩服的人。他想起楚天舒剛到三江那一年的年關,他按照歷年來給市一級領導拜年的不成文的規矩給楚天舒包了個五千元的紅包,以公安局的名義送到他辦公室。事實上,局裡的小金庫也是有這筆開支的,局黨組成員也都心照不宣。楚天舒見到他來拜年很高興,拉著他聊了好一會兒天。當他正要拿出事先準備好的信封時,楚天舒搶先一步按住了他的手,說的一句話讓他終生都會記得,楚天舒說:“老莊你要是真對我好你就不要拿出來,我不想看到我楚天舒在你心裡面值多少錢。”莊建成心裡震動,像這樣的師出有名的半公開化的錢他送過也不知多少次,收過也不知多少次。從來沒被拒絕過,也從來沒有想過去拒絕別人。他幾乎要覺得難堪了,但是楚天舒的眼神讓他踏實下來,他從來沒有見過任何一個領導用那種眼神看人,清澈得像溪水,坦白得像孩子,誠懇得像農民,率直地讓人不能迴避更不能偽善。莊建成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有著這樣眼神的人,會是崔燕一案的底牌。

但是,莊建成又想起了市井上傳的一些小道消息。說道楚天舒之所以這樣大搞形象工程,就是要借工程發財。這些話,莊建民往是聽見一回罵一回,不管什麼場合什麼人。但是這張照片怎麼解釋呢?當然,憑楚天舒的人才,崔燕暗戀他也不是沒有可能,但崔燕也不是小孩子了,暗戀的說法也未免太過牽強。更何況還有那來歷不明的三百萬,莊建成從一開始就覺得這些錢必定會牽扯出某個重要人物,但是無論如何想不到的是楚天舒。他回憶著剛才楚天舒的態度,似乎是希望儘快結案的意思。但是崔燕為什麼要自殺呢?如果錢是楚天舒的,為什麼自殺前不還給他?假設楚天舒對崔燕始亂終棄,崔燕以死來報復,想毀掉楚天舒的前途,這倒可以說得通了,但是為什麼楚天舒會把那麼多錢放在一個他已經不喜歡的女人那裡。這又是無論如何也講不通的。難道是先在她那裡放的錢,然後崔燕掌握了他的證據後脅迫他離婚,楚天舒不肯,兩人關係破裂,崔燕絕望之下自殺身亡。

從情理上,這樣是說的過去的,但是莊建成心裡還是覺得隱隱有什麼地方不對。像楚天舒這樣的人,怎麼會擺不平這樣的事情?也許還是別有隱情。

莊建成想到了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相片的事情怎麼辦,是往上報,還是不報?如果追查下去,楚天舒的前途很可能就會毀於一旦,如果不追查下去,又如何對得起自己這三十年的警齡。窗外雷聲大作,急雨打窗,莊建成一接一菸,千頭萬緒,心亂如麻。

良久,莊建成站起來,上電話線,撥通了楚天舒的電話。楚天舒問:“還有事嗎?老莊。”莊建成不答反問:“楚市長,您和崔燕的私怎麼樣?”楚天舒奇道:“不存在私。”莊建成本想讓楚天舒瞭解他們已經掌握了他的一些情況,希望在事情公之於眾前,和楚天舒兩人取得溝通,然後把事情儘量控制在最小範圍。但是楚天舒的態度令莊建成憤怒了,也許案件的確另有隱情,可是最起碼人家好好的一個女孩子為了你不婚不嫁,為了你割腕自殺,你竟然矢口否認這一切,如果不是崔燕無意中留下的那枚戒指,恐怕就真的再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他們的私了。楚天舒想保全自己並沒有錯,但是想把事情推得一乾二淨,只怕是人算不如天算。

莊建成放下楚天舒的電話,決心已下,立刻撥通了任遠重的辦公室。電話鈴一直在空響,莊建成看了看錶,驚覺已經是晚上九點,他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裡已經五個小時。

莊建成想了想,撥通了任遠重的手機。

三江通往省城的高速公路上,一輛黑的奧迪利刃般撕破重重雨幕,重重夜幕,向省城飛速駛去。

任遠重閉目靠在後座,除去雨刮器單調的刮擦聲,車裡沒有一絲聲響。離省城至少有三個半小時的路,有足夠的時間可以肆無忌憚地想念一下燕子。任遠重知道崔燕的烈,卻不知道崔燕會有著這樣的決絕,更想不到燕子會送給他這樣的一份生禮物,會用這樣的方式最後一次告白她的愛情。

第一次見到燕子還是在禹城的一次農會,燕子是現場主持,那她穿一件火紅的短款羊披風,戴一頂紅的小帽子,蘇格蘭格呢裙下是一雙圓圓的小膝蓋,一雙短的平底小紅靴子。自雪地中遠遠走過來,皮膚白得像雪,眼睛黑的像炭,就像一個雕細琢的雪娃娃,好像哈一口熱氣都會吹化了她。

第一次給她打電話,任遠重記得自己報上姓名後,崔燕脆笑道:“你是任遠重?我還是撒切爾呢!”能想象到她電話那邊自以為識破了玩笑的得意的笑彎的黑眼睛。

任遠重不知不覺出了微笑,再往下想卻忽然再難以繼續。整整四年中,崔燕無論是笑,是哭,是糾纏,是吵鬧,還是最後…始終是率而為,毫無掩飾,毫無技巧。喜歡真情的女子,但最後還是因為她的真情放棄了她。任遠重想,崔燕到底是為著他還是為著自己的這份率而走的這條路呢?恐怕就連燕子自己也說不清楚。但是燕子最後的舉動卻是讓自己再也無以回報,用屍體為自己墊上一級臺階,甚至只是一種可能。現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要利用好這次機會,絕不能讓燕子白白死去。

任遠重說道:“聽聽廣播吧。”司機忙打開車裡的收音機,小心翼翼地問:“您聽新聞還是聽音樂?”任遠重道:“放鬆放鬆。”司機找了個音樂頻道,問:“這個臺行嗎?”任遠重不語。司機忙換了個聊天節目,等了一會兒,見任遠重還是沒有出聲,便又換了一個。

是一個‮夜午‬佈道的節目,一個緩慢的聲音伴著莊嚴的管風琴道:“…上帝總是會把人需要的給予人,卻不見得是以人所想象的方式…”半晌,任遠重道:“就第一個吧。”司機忙調回音樂頻道。任遠重聽得一個男聲唱到:“我站在烈烈風中,恨不能蕩盡綿綿心痛…人世間有百媚千紅,我獨愛,愛你那一種…”是從未領略過的豪情之中兼有無限柔情,不由得聽的入神。不多時,歌曲放迄。任遠重說道:“回去買一盤剛才那首歌的牒。”司機問:“是《霸王別姬》嗎?”任遠重皺皺眉頭,不語。

任遠重看了看錶,已經十一點了,再走一個小時就能到省城了。宋高明書記還在辦公室等著他。任遠重再看看車速,一百二十公里的樣子,不快不慢。任遠重沒有催促司機,下雨天,不能開快車,就讓宋書記等一等吧。

一個小時後,車子悄無聲息的滑進了位於省城中心的省委大院,繞過主樓,揀直奔向後院的常委辦公樓。任遠重抬頭看了看二樓靠東邊的幾個窗子,窗幃低垂,隱隱透出一些光線來。任遠重似乎可以透過窗幃看到宋高明匆匆走來走去的身影,似乎嗅到了屋內的濃重的菸草氣息。任遠重拿著傘下了車,雨已經快停了,任遠重又拉開車門把傘扔了進去。想了想,還是給宋高明撥了個電話。宋高明的聲音聽上去如常朗,就好像是中午十二點,而不是‮夜午‬十二點一樣。

“遠重嗎?到了?好好好,上來吧!”任遠重推開宋高明的辦公室門,屋內開著空調,沒有一絲菸草味,宋高明正在擺電腦,見任遠重進來,忙招招手:“過來過來,我閨女給我整了臺數碼像機,說是拍的相片可以直接輸到電腦裡頭,我還沒整明白這玩藝兒,你幫我看看。”任遠重笑笑:“我也不懂,我辦公室的電腦就上個網,別的什麼也不會。”宋高明拍拍手道:“真是知識爆炸的年代,跟不上形勢了。”任遠重道:“宋書記只用領導形勢,不用跟著形勢。”宋高明大笑:“來,這邊坐。”兩人到沙發上坐下,宋高明道:“說說吧,怎麼回事?”任遠重應了一聲,從崔燕自殺開始,到三百萬元不明存單,到發現楚天舒的相片,原原本本地說了。

宋高明臉凝重了起來,問道:“那女人自殺的原因查清楚了沒有?”任遠重道:“她死意已決,除了那張照片,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宋高明正道:“一張照片能說明什麼問題呢?就能說明天舒和她有什麼不正當關係嗎?就能說明那三百萬不明存單就是楚天舒放在她那裡的嗎?我們的刑偵手段現在這麼發達,為什麼不能徹底查清這件事呢?她如果和楚天舒有什麼關係的話,這麼長時間,不會一點其他線索沒有。遠重啊,我們培養一名幹部是不容易的,怎麼能因為這種莫須有的罪名就將人置於死地啊。”任遠重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一有消息馬上來請示領導。”宋高明點頭道:“我覺得你們在這個案子上犯了一個方向的錯誤。辦案的目的是什麼?查出死因,查出不明財產來源。而不是據一張孤立的照片,來懷疑我們的同志。”宋高明的話說的已經相當了,任遠重還是點頭稱是“是的,宋書記。這個叫崔燕的女人社面非常之廣,我們的確不能只憑一張照片就懷疑她跟楚市長有什麼事。如果要調查,可以調查的面是非常廣的。”宋高明哦了一聲,說道:“三百萬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也不一定非和哪個人有關係,現在的女孩子都很有本事,自己的錢也未可知。”任遠重道:“是的,這女孩子本事就不小,據說她在北京還有一套公寓,時常坐飛機到北京渡週末,購物。還聽文化節的組委會的人說,文化節期間,她出入貴賓居住的十九樓有專人接送,如履平地。”宋高明道:“噢?什麼樣一個人?”任遠重道:“三江電視臺的主持人,文化節的開幕式也是她主持的,不知道宋書記有沒有印象?”宋高明想了想道:“好像是有這麼一個人。”任遠重道:“在她的電話紀錄上還有一些省委領導的電話。”宋高明道:“現在有些女孩子就是太不檢點。可是有些幹部也是意志薄弱,但是現在的社會風氣就是這樣,也不是什麼原則的問題。”宋高明從煙盒裡敲出一隻煙,點著,然後說:“雖然不是什麼原則的問題,但是這件事情影響比較大,我看天舒同志還是不太適合留在三江了。”宋高明轉過身來,對任遠重說:“你辛苦一下,連夜回三江吧,三江還需要你在坐鎮啊。”任遠重忙道:“沒關係,我這就往回趕。宋書記打攪您休息了,我先告辭了。”宋高明點點頭,不再說話。任遠重悄然轉身出門。

司機問:“住下還是回三江?”任遠重道:“省政府家屬院。”話音剛落,手機響起,任遠重看了一眼,道:“停車。”司機依言踩下剎車。任遠重道:“你下去一下。”司機忙拉開車門,到車下等待。

任遠重接通電話:“張省長您好。”張省長馬上道:“不用稱呼。”任遠重淡淡一笑:“好的,我十分鐘就到。”張省長道:“你不用過來了,過不過來都一樣…東西我拿到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也知道我要說什麼,至於怎麼做,那更不必說了…遠重啊,好好工作,工作永遠是第一位的。”任遠重微一沉,答道:“我聽領導的,領導保重。”掛上電話。

伸手按住車門上的按鈕,車窗緩緩褪下。

任遠重並不朝車窗外的夜看,只是道:“走吧…回三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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