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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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菜的莊丁端上一盤菜看,總得把吃剩下了的盤子撤下。
這回一名莊丁剛把一盤滾油還在滋滋有聲的炒鱔背端上之際,有人把一個空盤遞給了他,一手就把炒鱔背接了過去。
莊丁接過空盤,就回身退下。
徐天華和在座眾人明明看到莊丁端上來的是一盤炒鱔背,大家耳中也都聽到盤中滾油發出來的滋滋輕響,但目光一注,桌面上哪有什麼炒鱔背?
那是莊丁剛端上來,又端走了。
因為大家都看到那莊丁手中端著一個盤子退下去的。
徐天華這回忍不住了,喝道:“你回來。”那莊丁端著空盤剛退到門口,聽到莊主的喝聲,急忙腳下一停,又回身走上,躬躬身道:“莊主有何吩咐?”徐天華目光一注,那莊丁手上拿著的只是一個空盤,而且盤中還有一小堆魚骨頭,分明是方才不翼而飛裝燻魚和蒸瑤柱的那個盤子了,心中更覺驚奇,問道:“方才你端上來的是什麼菜?”那莊丁覺得奇怪,躬身回道:“是炒鱔背。”徐天華又道:“你手中這個盤子哪裡來的?”莊丁道:“是桌上撤下來的。”徐天華又道:“是你從桌上拿走的嗎?”莊丁道:“不是,是一位貴賓遞給小的。”徐天華一揮手道:“沒你的事,下去吧!”那莊丁被莊主問得一頭霧水,口中應著“是”躬身退下。
杜浩然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真是怪事!”徐天華道:“方才桌上明明擺了八個拼盤,其中有一個是燻魚和蒸瑤柱的拼盆,但在咱們第一次敬酒,大家都站起身來,再落坐之際,忽然不翼而飛…”少林仲清和瞠目道:“會有這等事?”可見大家都沒有注意了。
徐天華接著道:“剛才送上來的是炒鱔背,大家總聽到滾油發出來的滋滋輕響了?但炒鱔背呢?”大家自然都看到桌上沒有炒鱔背,是以大家都沒有出聲。
徐天華道:“兄弟因看到莊丁端著盤子退下,還以為他把炒鱔背端下去了,所以把他叫了回來。怎知他手上那個盤子,並非炒鱔背,而是方才不翼而飛的那個拼盆,兄弟問他空盤是從哪裡拿走的?他說是咱們席上一位貴客遞給他的,試問諸位道兄誰把空盤送給他了?”杜浩然聽得一呆,說道:“這倒確是怪事,莫非…”他話聲未落,徐天華突聽耳邊有人細聲笑道:“你這主人也真小氣,老朽只不過喝了你七八斤酒,一個拼盤,一個熱炒鱔背而已,好了,老朽謝了。”徐天華慌忙站起身,向空連連拱手,一臉虔敬的道:“前輩高人蒞止寒莊,徐天華諸多失敬,還望前輩留步,現身一見,再暢飲幾杯如何?”話聲一落,神恭敬的站著等了一回,但那細聲說話的人,再也沒有說話,敢情他已經走了。
大家聽他口氣,似是來了一位前輩高人,因此大家都不約而同的站起身來。
徐天華眼看那人沒再作聲,就朝大家抬抬手道:“諸位道兄請坐,這位前輩大概已經走了。”杜浩然問道:“天華老弟,這位前輩是誰?”徐天華道:“兄弟也不知道。”他把剛才聽到有人在耳邊說的話,說了一遍。
琴兒忽然驚啊道:“啟稟莊主,方才小婢兩人每次裝來一壺酒,只斟了七八杯,壺裡就沒有酒了,大概就是這位老人家喝的了,但小婢兩人怎麼會沒有看見有人喝酒呢?”徐天華道:“今晚之事,你們兩個不準張揚出去。”琴兒、劍兒同聲應了聲“是”少林俗家掌門仲清和訝異的道:“這位前輩在咱們這些人面前,喝酒吃菜,咱們居然連人影都沒有看到,此人豈不已是仙俠一?這會是什麼人呢?”杜浩然道:“前輩高人目前雖然還有幾位;但要如此神乎其神,實在屈指也算不出一個來。”武功門高步雲道:“這叫做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咱們今天雖沒看到這位前輩,總算也增長了一次見聞了。”徐天華舉杯道:“這位前輩已經走了,咱們還是喝酒吧!”席間談論的當然還是這位神奇莫測的前輩高人,但大家始終想不出這位高人是誰來?
這一頓酒菜,大家自然吃得盡興,才各自回到賓舍休息。
徐天華回到書房,管事徐建章也跟了進來,垂手道:“莊主還有什麼事吩咐嗎?”他是莊主的遠房侄子,年紀不大,幹老成,深得徐天華的器重,名雖管事,實為莊主的左右手。
徐天華道:“你去叫少華進來。
徐建章答應一聲,回身退出。
不多一回,徐少華走了進來,垂手道:“爹叫孩兒,不知有何吩咐?”徐天華站起身道:“你隨為父來。”說完,舉步往裡首一間行去。
書房的裡首一間,是徐天華的臥室,他三年前喪偶,就沒有續絃,一直住在書房裡。
徐少華跟著爹走入臥室,徐天華就掩上了房門,脫下長袍,往椅背上一搭,接著又脫下棉衣、內衣。
現在他只剩下貼身穿著的一件金的長袖衣衫了。
徐天華繼續把那件金長袖衣衫脫了下來,然後迅快的穿上內衣和棉衣,再穿上長袍,一手取起金
長袖衫,抬頭朝徐少華道:“少華,你把這件衣衫貼身穿上了。”徐少華望著爹問道:“爹,這是什麼衣衫?”徐天華含笑道:“這件金縷衣,還是你曾祖父昔年在京師估衣鋪無意中發現的,很可能是前朝大內之物,
入民間,也許商人不識貨,只當它是普通金綿線制的,其實它的正式名稱應該是金縷甲,穿在身上,不懼刀劍,就是最厲害的內家掌功,也傷不到內腑,另外還有一個好處是冬暖夏涼,可以說是一件寶衣。”徐少華道:“那爹為什麼要脫下來呢?還是你老人家穿著的好。”徐天華藹然笑道:“你祖父是在為父二十歲那年傳給為父的,今年你也正好二十歲了,為父自然也該傳你了。”徐少華道:“不,孩兒年紀還小,還是…”徐天華不待他說下去,就截著道:“這件金縷衣從你曾祖父傳到為父手裡,已經三代,你曾祖父也是在你祖父二十歲那年傳給你祖父的,這也成為我家父子相傳的規矩,為父如果早些
子讓你穿了,這次就不至放傷在‘黑沙掌,之下了。那是因為你的生
是在十一月,為父本來想等你生
那天再傳給你的,不料你竟會被‘黑沙掌’所傷,因此為父決定提前讓你穿了。”徐少華道:“孩兒聽丁藥師說,此人雖以‘黑沙掌,擊傷孩兒;但分明意在示警,其實孩兒內傷並不很重,據他推測,這人很可能是爹的仇人,所以孩兒的意思,還是…”徐天華忽然大笑一聲道:“少華,你連為父有多少能耐都並不清楚?”徐少華被爹說得臉上一紅,不好作聲。
徐天華又道:“此人功力如何,為父雖沒見過;但他以‘黑沙掌’向為父示威,那就大小覷為父了。
‘黑沙掌’雖是外門功夫中極霸道的掌功,專震敵人內腑,那僅對一般江湖武師而言。就以今天在莊上作客的幾位來說,像你姑爹、師傅、和少林南派的仲伯父、洪澤湖賀伯父,還有三位掌門人,哪一個不是內家高手。就算他‘黑沙掌’練到了十二成火候,又能傷得了誰?
所以為父一再叮囑你要勤練內功,這件金縷衣,對你來說,可以使你不為外門功夫所傷;但對為父來說,哈哈,穿不穿已是並不重要了。”說到這裡接著又道:“你傷勢初愈,文趕了一天路,快穿上了,早些去休息吧!”徐少華聽爹這麼說了,只得依言脫下長袍、棉衣、內衣,取過金縷衣,貼身穿好,然後又穿好衣衫。
覺得這件金縷衣質料十分柔軟,居然可以刀劍不入,這話要不是爹說的,自己怎麼也不會相信。
徐天華等他穿好長袍,就揮揮手道:“好了,你可以去休息了。”徐少華向爹道了晚安,才返身退出。剛跨出書房,踏上長廊,就聽到有人低低的“喂”了一聲。
徐少華腳下一停,舉目四顧,並沒有人,心中正奇怪,剛才明明有人“喂”了一聲,怎會連人影都沒有?
心中想著,又聽有人“喂”了一聲,說道:“我老人家蹲在牆頭上,你沒有看到嗎?”徐少華抬目朝牆頭看去,果見有一團黑影蹲在三丈外的牆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