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阿麗婭思維特科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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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伊拉龍一行人沿著阿拉哥尼河順而下，最後抵達和艾達河的匯合處。然後，阿拉哥尼河向東去，不知向何方。在兩河的匯之處，他們逛了逛矮人族的前哨貿易站赫達斯，把兩條筏子換了幾頭驢。矮人個兒矮小，是從來不騎馬的。

他們給阿麗婭分配了一頭驢子，但是她不要。她說:“我不想騎在驢背上回到我祖先的土地。”索夫皺了皺眉頭。

“那你怎麼跟得上我們呢？”

“我會跑步。”她真的跑了起來，而且跑得比雪焰和驢子還快。到了下一個山丘或叢林，她坐在那裡等著他們。儘管跑步很費力氣，但到他們停下來過夜的時候，她絲毫沒有出疲勞的跡象。在早飯和晚飯之間的這段時間裡，她也只是三言兩語，不願意說更多話。她越往前走，她似乎越是緊張。

他們從赫達斯出發迤邐北行，沿著艾達河朝它的源頭艾爾多湖走去。

不出三天，杜維敦森林已經遠遠在望。最初看來，森林似乎是地平線上一座朦朧的山岡，但很快就擴展成一片由古老的櫟樹、山櫸和楓樹構成的鬱鬱蔥蔥的汪洋大海。伊拉龍坐在藍兒的背上看到，那座森林連綿不斷，一直伸展到北面和西面的地平線。他知道，森林還要遠遠地往前延伸，覆蓋整個阿拉加西亞。

在他看來，樹底下的陰影是很神秘的、很人的，也是很危險的，因為那裡生活著靈族。在杜維敦森林的腹地深處，隱藏著埃勒斯梅拉——他將在那裡完成訓練——以及奧希龍和其他十一座城市。自從龍騎士垮臺以來，很少有外人去過那幾個地方。對於凡人來說，那座森林是個很危險的地方，伊拉龍覺得，裡面肯定到處都是古怪的魔法和更古怪的生物。

它像是另一個世界。他心裡想，一對蝴蝶從黑壓壓的森林深處飛出來，在空中兜著圈子，互相追逐。

藍兒說，但願樹林裡有一條寬敞得我能走的路，無論是靈們用來派什麼用場的路。我總不能老是在上面飛。

肯定有的。要不然，在龍騎士時代，龍怎麼在這一帶走動呀？

嗯。

那天晚上，伊拉龍正要去找毯子，阿麗婭突然來到他的身邊，彷彿是個從天而降的幽靈，倒把他嚇了一大跳。他真搞不懂，她走路怎麼那樣腳步輕盈。他還來不及問她需要幫什麼忙，她已經通過意念對他說:跟我來，儘量別出聲。

他對這個要求到很吃驚，對以這種方式來溝通也同樣到很吃驚。在飛往垡藤杜爾的途中，他們曾分享思想——那曾是伊拉龍可以突破她自我導致的昏狀態與她進行談的唯一方法——但是，自從阿麗婭康復以來，他沒有再想去接觸她的意念。這完全是一種個人的經歷。每當他去接觸另一個人的知覺的時候，他總覺得自己赤的靈魂在與對方的靈魂發生磨擦。不經對方請求，主動去幹這樣的觸及隱私的事，似乎是魯莽的、無禮的，也辜負了阿麗婭的信任，儘管那種信任是很不牢靠的。而且，伊拉龍擔心，這樣的溝通會向阿麗婭洩自己最近複雜的情。他本不想因此而受到嘲笑。

她悄悄走過營地，小心翼翼地避開在擔任第一班警戒的特里加，走到矮人們聽不見的地方。伊拉龍一路跟著她。他心裡對事態的發展保持高度的警惕，必要的話隨時準備做出反應。

阿麗婭往一苔蘚叢生的木頭上一蹲，手臂往膝蓋上一抱，沒有看他一眼。

“在抵達理斯和埃勒斯梅拉之前，有些事我要向你待一下，要不然你會由於不知道而給你或給我丟臉。”

“比如？”他心裡很好奇，在她的對面蹲下來。

阿麗婭猶豫了一下。

“在我擔任伊絲蘭查蒂大使的這幾年裡，我覺察到人類和矮人族非常相似。你們有許多共同的信念和情。不止一個人在矮人中間生活得很自在，你們能理解他們的文化，他們也理解你們的文化。你們都以差不多的方式相愛、貪求、憎恨、打仗和創造。你跟奧利克的友誼及你被工匠部落接受，就是這方面的例證。”伊拉龍點了點頭，雖然在他看來，他們的不同之處似乎多於共同之處。

“然而，靈族與別的民族不大一樣。”

“你說起話來好像你不是個靈似的。”他以她在垡藤杜爾說話的口氣說道。

“我在沃頓國生活了好多年，已經習慣了他們的傳統。”阿麗婭尖銳地說。

“啊…那麼，你是不是想說，靈的情與矮人和人類的是不一樣的？我覺得這很難相信。所有生物的基本需求和基本慾望都是相同的。”

“那不是我的意思！”伊拉龍嚇了一跳，然後皺起眉頭打量著她。她說話那麼衝，這是很不尋常的。阿麗婭合上眼睛，指頭按著太陽，深深地了口氣。

“靈族已經存在那麼多年，因為我們認為禮貌是最高級的社會道德。你得罪不起人，一次積怨要被記住幾十年，甚至幾個世紀。禮貌是避免積怨的唯一辦法。它並不總能奏效，但我們嚴格按規矩辦事，這樣才能不走極端。靈族也不多生子女，因為我們要防止內部衝突，這是很重要的。要是我們有你們或矮人族這麼高的犯罪率，我們很快會走向滅絕。

“到了理斯，你一定要以正確的方式跟哨兵打招呼；你還要被帶去見伊絲蘭查蒂女王，你一定要遵守有關的禮儀禮節；跟周圍的人打招呼有一百種不同的舉止，要不然你最好乾脆就別說話。”（2）“有那麼多的規矩，”伊拉龍壯起膽子說“似乎只會得你更容易得罪人。”她嘴上掠過一絲笑容。

“也許吧。你和我一樣清楚，人家將會以最高的標準來衡量你。要是你犯個錯誤，靈們會以為你是故意的。只有他們發現你是天生不知道，大禍才會臨頭。被人家認為魯而又聰明，遠比被人家認為魯而又愚蠢好，要不然就有可能會像如尼民族比賽中的蛇那樣被人縱。我們的政治手法是反覆循環的，既微妙，又繁瑣。你今天看到的或聽到的有關某個靈的事，很可能只是一種策略中的一小步，可以追溯到一千年以前，很可能對那個靈明天的表現毫無影響。我們大家都玩這樣的遊戲，但很少有人能掌握這樣的遊戲，而你馬上就要參與這樣的遊戲。

“現在，也許你已經明白我為什麼說靈族不同於別的民族。矮人族也有悠久的歷史，但他們的人口比我們的多，不像我們那樣能夠剋制自己，也不像我們那樣對陰謀詭計興趣。而人類…”她的話音越來越輕，最後消失了。

“人類，”伊拉龍說“儘量利用現有的東西。”

“完全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