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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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幾時來的?何人送來?”

“釘在帳前,沒見是何人所送。”曲延庭察言觀:“中郎,這是誰的箋?”

“是莊主。”鄧蒼形閉眼抬頭,驀地大笑起來:“莊主他…真的來了!”九嶷山六合內觀眾人仰望簷頂,只見一人跨坐在屋脊上,白衣白靴,身上披的白貂裘似乎有些陳舊,反襯出他一身風塵勞碌,月下倍顯倦意。

此人來得無聲無息,東鄉司命心中一凜,卻不能在教主面前顯怯,叫道:“來者何人?在本教聖主之前,安敢無禮!”那人捧腹大笑。

“聖主?就憑司空度那爛痞子?”東鄉司命臉驟變,怒道:“你胡說什---”突然一怔,簷上哪有什麼影子?卻聽耳畔一人笑道:“我的名字說出來,只怕你不敢聽。”他猛然回神,全身如浸冰水,正想急躍開來,肩頭被那人輕輕一拍,頓時動彈不得。

那人悠然自東鄉司命身旁走過,來到六合內觀門前,一股坐上高檻,隨手放落一人,封了口幾處道,血頓止。魏揖盜悚然低頭,才發現手裡的邵師載已然不見,齜牙暴吼一聲,表情卻是驚怖大於恚怒。

在門裡的道寧看來,這人突然出現在眼前,還救回了敵人手裡的邵師載,之餘,不由得多打量了幾眼。

他約莫三十出頭,生得濃眉大眼,鼻子很,鼻樑骨上卻有一道從左眉橫到右下眼瞼的淡淡疤痕。看得出是星夜趕路,上頜下都有微髭。除此之外,男子倒是給人頗為乾淨的印象,眸光溫潤,彷佛是稔已久的鄰家青年。

也不知那人用了什麼手法,邵師載的面上稍有血,氣息雖弱卻十分平穩,還發出陣陣微酣,顯已睡沈。道寧心頭一鬆,忽然有種想哭的覺,趕緊低頭咬、深呼幾口,低聲道:“多…多謝你啦。”

“謝什麼?”那人故意板起面孔:“你很想死麼?你若是有個萬一,知不知道你爹有多傷心?”---為了不是親生骨的女兒麼?道寧轉頭不答,又彎又翹的濃睫連瞬幾下,眼淚卻不聽話的滑落面頰。

“你這個彆扭的脾氣,與你爹一模一樣。”那人笑道:“江湖傳言,不可輕信。世上,有很多像他們那樣,喜歡玩人心、以語言刺傷他人的壞東西。

親不親、愛不愛,不是由旁人說了算,你仔細想想:縱使聚少離多,你爹疼不疼你?”道寧微微一怔,無數個在昏燈下磨墨寫字、讀信寫信的夜晚倏地又浮上心頭。

“我爹他…很疼我。”那人笑著摸摸她的頭。

“是吧,我早說了,你是道胖子的心頭,要是缺了一丁半點,他肯定要與我拼命。”道寧噗哧一聲,想起自已現在是九嶷山上唯一的代表,趕緊捂住粉潤薄的櫻,眼角卻難掩笑意。

“我知道你是誰了。你是劫兆!”那人看起來頗訝異:“怎麼?這兒有誰不知道麼?我以為我還蠻有名的。”說完自已也笑了。火教眾人卻如見妖魔,東鄉司命、魘道媚狐面慘然,喉間“骨碌”一聲,若非礙於教主之面,恐怕早已逃下山去。道寧卻覺得十分有趣:“他們為什麼都不敢叫你的名字?”劫兆哈哈一笑,掩口湊近她耳畔:“聽說我有一種控制人心的異能,只要說或想著我的名字,就會被我宰制心神,要他們從崖上往下一跳,這些寶貝也只能乖乖照辨。”

“那…你有嗎?”道寧簡直覺得有意思極了。劫兆聳了聳肩,故作神秘:“江湖傳言,不可輕信。”轉頭一笑,劍一般的目光火教眾人。

東鄉司命、魘道媚狐肝膽俱寒,魏揖盜卻被起了野獸反撲的狂,吼得膛一震,魁梧的身軀一眨眼便來到道觀檻前,鐵爪呼嘯直落!道寧驚呼一聲,抱頭往劫兆懷裡縮去。

半晌沒見動靜,睜眼一瞧,見那披著狼皮的巨漢呆立一旁,眼耳鼻中俱都出鮮血,動也不動,竟已斷氣。她向劫兆投以詢問的眼神“是夢。我讓他做了個死去的夢。”劫兆隨口笑答,目光卻盯著那座貼滿符紙的雪白軟轎。

“劫兆,沒想到的的“雲夢之身”已綀到白殺人的境地了。”轎中傳來司空度嘶啞蒼老的聲音。

劫兆微,隨即醒悟過來,不嘆道:“司空度,你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搞成這副鬼德?以氣換來“獸首”之位,這一切值得麼?”司空度尖聲道:“我現在…全身都充滿了力量。

如果不以鐵索、咒節制,所經之處,寸草不生!這股力量…已超越武功的範疇,足可與天地造化、星斗運行相提並論,凡人絕難想像!太一道府所說的“帝星”便應在我的身上!”他自現身以來,始終匿於轎中,連說話的聲音都是病奄奄的,十分嘶啞衰頹。此時語調卻帶有一種尖亢而病的昂,每說一句,軟轎四面的白簾便“呼”的一聲無風自動,方圓一丈內的地面如波湧過,壓得塵沙飛揚、草木散倒,不唯東鄉司命等人,連抬轎的四名白衣人也不住,早已退到遠處。

道寧雙手掩耳,仍覺尖銳的語聲回湯在腦海中,似將破顱而出。劫兆輕輕在她肩上拍兩下,道寧渾身一鬆,司空度的聲音似乎遙遠許多,彷佛隔著一道牆。

只聽劫兆嘆道:“我從前只覺得你是個小人,多年不見,沒想卻成了個瘋子。”司空度狂笑:“你我同列“中宸六絕”今便在九嶷山分個高下,看看誰才是真正的應命帝星!”最末一個“星”字落下,尖亢刺耳的語聲又迫近些許。

道寧頭暈腦脹,抬頭見軟轎周圍的氣圈已擴張到三丈方圓,劫兆身前卻彷佛有一道看不見的牆,無數塵碎木飛打上來,被兩股巨力前後一撞,連齎粉也不留,消失得無影無蹤。

“抓風成石”與“化外藏形”都是六絕的境界之一,兩人以絕頂內力凝成無形氣圈,本體不動,相互撞擊。司空度以聲波壓境,猶有餘裕,轎中出一條鐵鋉,毒蛇般直撲劫兆面門。劫兆隨手一揮,也不見他持什麼刀劍,鐵鋉應聲兩分。

鋉斷的瞬間,觀外飛卷的草屑碎磚卻往內推移寸許,劫兆微一咬牙,將道寧拉到身後,反手把腳邊的邵師載擲入觀中。便只這麼一停,轎中又“颼颼”飛出兩條鐵球鎖鋉,劫兆揮手削斷,觀外的飛石龍捲已至檻前。轎中接連飛出鎖鋉,彷佛無有盡時,一條、兩條、三條…每一回不斷增加數量,劫兆每削斷一輪,下一輪的來勢便更強更猛。

終於到了七鋉齊出時,劫兆低哼一聲,不由自主退了一步,氣漩夾帶著無數碎石,呼啦啦的捲進六合內觀。司空度哈哈大笑:“劫兆!枉你號稱“中宸第一人”卻不知人力有窮,便做第一,不過是凡人而已!在“獸”的無匹神力前,焉有你等凡人用武之地!”劫兆咬牙不語,忽然踏前一步,氣勁將旋掃而來的草屑推出觀外,隨手又削斷八條鐵鋉。

司空度暴喝一聲,一腳踏出軟轎,驀地青磚炸碎,震波連掀丈餘遠,沿路五、六塊鋪地青石應聲翻轉,猶如鐵犁耙過。同時九條鐵鋉一齊出,劫兆身前的無形氣壁終於被鐵球打破,瞬間草葉碎石呼嘯而起,一把將他沒!

“劫兆!這就是統御一百零八顆紫雲珠的麒麟之力,是最極致的“獸”的力量!”司空度仰天狂笑,聲波掀石走沙,滿庭的青磚喀啦啦翻起,如波般瘋狂湧至。道寧抱頭驚呼,卻聽“轟!”一聲沙塵止於觀前,門裡草葉倏然落地。觀外黃塵翻卷,裡頭卻安靜得連一絲風聲也無。劫兆雙手抱,一腳跨上高檻:“就這樣?”九條斷鋉匡啷啷掉了一地。轎中傳來一聲既痛苦又囂狂的吼聲,十條鐵鋉“唰!”勁而出,劫兆雙手倏分,不分遠近快慢,一把抓住十鋉!他用力揪緊,帶著一絲豪快的笑意,緩緩踏前一步,只聽轎裡的司空度嘶吼一聲,一條鐵鋉應聲崩斷,其他九鋉跟著一晃,鋉上的勁道陡然增強。

“就這樣?”劫兆咬牙豪笑,繼續踏前。每進一步,司空度便震斷一條鐵鋉,其餘鋉上的力量便倏然增強。

等劫兆來到轎前時,兩人之間拉鋸著最後一條鐵鋉,卻聽得砰的一聲,軟轎轟然炸碎,一條瘦如枯骨的焦褐人影一躍而出,四肢纏著鋉子,左足的鎖鋉末尾連著一顆黑黝黝的巨大鐵球。

“怎…怎麼可能?”司空度全身肌虯起,爆出血筋,面上卻萬分恐懼。

““獸”的力量的確是大地最強。”劫兆冷冷一笑,不顧他眼裡的驚慌,斬斷最後一條鐵鋉:“但在“律”之前,所有的力量都必須依律而行!”

“難道…你已掌握了“律”的力量?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司空度慘嚎一聲,雙拳掄地,轟出丈餘方圓的小坑,失控的力量卻帶來巨大的痛苦,並隨著急遽的增幅不斷攀升。

他每叫一聲、每揮一記,都有垣樹木應聲爆碎,威力之大,旁人瞠目結舌,但卻無法突破劫兆的防禦。司空度四肢著地,睜著血絲密佈的雙眼仰天長嚎,忽然往山下奔去。

原本掠陣的東廂兵座、夜魅司等親軍來不及反應,只見司空度撲入人群,所到之處肢塊飛起、血箭沖天,眨眼漫開一片血腥屍海。東鄉司命、魘道媚狐兩人見苗頭不對,早已逃之夭夭。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道寧的眼睛被劫兆捂著,哀嚎聲卻不絕於耳,鼻端嗅到濃濃的血腥味。

“他的功力不是自已綀的,而是從一枚叫“麒麟珠”的寶物上偷來的。”劫兆拍拍衣上的塵灰,笑著說:“麒麟珠的威力大得不可思議,卻不是身可以承受。

擁有麒麟珠的人,須以鐵鋉刑具加身,一方面是抑制力量,另一方面也避免過度使用麒麟珠,否則一旦超過體能負荷的程度,便是這等下場。”道寧蹙眉道:“他是一教之主,想必不是糊塗人,又怎麼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劫兆微微一笑,眉宇間不無慨。

“被陰珠寄體,貪痴怨毒縈繞不去,最後的下場就是心神喪失,變成一頭瘋瘋癲癲的野獸。司空度這個人做了很多壞事,就上死上一千遍也不冤枉,只是落得這般下場,也算十足報應。”

“你和他…是舊識?”

“嗯。”劫兆淡淡一笑:“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兩人將邵師載帶入內堂安置,道寧喂他吃了幾枚“存聚添轉丹”洗淨傷口,細細敷藥包紮。劫兆忽然想起一事:“觀裡的其他人呢,怎麼全不見啦?”

“我發動“鏡花大陣”之時,讓他們趁白霧從後山小路逃走了。”劫兆打趣:“那些人太不講義氣,生死關頭,怎能拋下你一個?”道寧秀眉微蹙,橫了他一眼,彷佛怪他不懂規矩。

“我爹爹不在,我就是將軍籙的代掌門。他們可以不喜歡我,卻不能不聽我的話。”小小的得高高的,頗有一門之主的氣派。劫兆哈哈大笑。道寧只覺他甚是無聊,這種事有什麼好笑的?也不搭理,任他牽著走出廳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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