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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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震躬身道:“多謝公公照拂。小女刁蠻成,在皇城之內還要麻煩公公多費心。”姚無義親熱地拉著劫震的手,湊近道:“你跟我客氣什麼?小郡主是我瞧著長大的,還能不上心?這回請皇后娘娘給郡主說的親事,我瞧十九能成!

嗣王是太祖爺的嫡子,正統皇脈,身份地位不比一般,據說小王爺也生得俊美出塵,頗有乃父之風,配與郡主的天仙美貌,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事成之後,老劫你可別忘了咱家這個牽紅線的媒人哪!”說著呵呵大笑,樂不可支,彷佛這盅謝媒酒已是手到擒來。他口裡說的“嗣王”便是三仙宗府之主“飛劍謫仙”伏鳳紙,小王爺云云自然是伏鳳紙的兒子伏闢疆了。

伏鳳紙是太祖爺的第八皇子,論血裔宗譜,絕對是有資格繼承皇位大統的人選,只是他少年時醉心武學,無意於廟堂之事,反而在江湖上闖出偌大名頭。

太祖爺駕崩之後,先帝繼位,很喜歡這個本領高強、卻對帝位毫無興趣的同母親弟,特封為“嗣王”食邑五千戶,賜下一部前朝府庫珍藏的道家重寶《紫府筵華經》,許他開立親王幕府。

這位嗣王一向自命風,美姿容、高才具,年輕時曾傾倒無數名門淑女,享有詩仙、酒仙、劍仙雅號,開府後便稱“三仙宗府”以一手“分光劍術”列名六絕,善御劍氣,贊曰:“平生論劍不持劍,出塵原在紅塵中。”縱使這些年來隱居深山,閉門不問武林之事,聲名仍廣為傳,為江湖人所敬。小王爺伏闢疆既然“頗有乃父之風”想來也是個俊俏風的人物,劫兆心底一酸,頓時有些自暴自棄起來,沒等席散便逕自起身,低著頭往堂外走去。劫震遠遠瞥見,面鐵青,沉聲喝道:“回來!你眼裡心裡,到底還有沒有點規矩?”他難得發這麼大的脾氣,眾人都嚇了一跳,紛紛轉頭。劫兆素來懼怕父親,然而一想到是他要把劫英嫁掉,忽有種豁然不顧的衝動,遲疑片刻,繼續低頭行出,更不稍停。

劫震正要發作,卻見管事侯盛快步進入,面無表情地躬身一揖:“啟稟老爺,正陽門處傳來消息,說二老爺已經到啦!正在城外楊柳橋的驛館暫歇,少時便要入城。”劫震臉丕變。

由於黃庭老祖行將坐化,陰牝珠之事有了出乎意料的圓滿結果,他正後悔飛書急召劫驚雷回京,沒想到他竟來得如此之快。按說香山離京有百餘里之遙,再怎麼飛馬急馳,最快也要足足兩夜的工夫。

加上鷹信遞送的時間,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於今抵達。侯盛似是讀出了主人的心思,平板冷硬的回答:“二老爺是從觀霞嶺處直接趕來的,說是率隊圍獵之時截獲飛鷹,帶了身邊的人馬便來。”觀霞嶺離中京僅五十里不到,朝廷設有賓山莊,乃是駐京高階武將們最喜愛的獵場之一,秋天楓紅極美,與京城南方“碧城天階”的夏季桐陰並稱二絕。姚無義疏眉一軒,眯眼道:“哦?公威回來啦?真是好巧啊!”

“公威”是劫驚雷的字,劫驚雷比兄長還小著四五歲,看在姚無義眼裡,自然只是個小老弟。劫震神尷尬,恭謹道:“我明便要離京,特召公威回府裡主持大局,不想卻來得這般快疾。”姚無義有意無意的睨了他一眼,摸著光滑無須的三層下巴,呵呵笑道:“那可真是無巧不成書了。時辰不早,咱家先回宮啦,明兒再來送你,順便與公威喝上幾杯。我和他,可真是好些年沒見啦!”劫震連聲稱是,與眾人一齊送出廳去,面上恭謹,暗裡卻不停轉心思。陰牝珠一案告一段落,眼下三家沒了興師問罪的藉口,眼看便要各自散去,劫震自己又將離京遠赴天城山,此時三千飛虎騎若浩浩蕩蕩開入京城,鳩佔鵲巢,徒然是引狼入室之舉。

劫驚雷從獵場直奔中京,所帶部曲約莫都是輕裝快馬,人數也必然不多,反倒安全。思及此處,劫震頓覺寬不少,送走了姚無義,便派劫真與劫軍出城接。

回見劫兆蜷在廳裡,茫然發呆,竟未出廳來送姚公公,不覺心頭火起。劫真察言觀,趕緊說:“父親,四弟與我一同去好了。二哥傷勢未癒,只怕不便騎馬。”劫震冷哼一聲,甩袖入廳,逕與文瓊妤、常在風等閒言絮絮,彷佛劫兆是一團看不見、摸不著的汙濁之氣。劫真拖著劫兆騎馬出府,兩人並轡而行,一路無話。

來到正陽門前,尚未求見關值門將,忽見守門的兵卒們忙亂起來,一側的賓門緩緩拉開,清出專供王侯皇親行走的青磚大道,入兩列長隊。

當先一騎高大偉岸,人如天將馬如龍,馬背上的騎者面如重棗、燕頷豹髭,身披紫袍皮甲,背後豎了把比手掌還寬的厚刃巨劍,劍鍔鑄成栩栩如生的虎頭形狀,劍柄活脫脫就是半截虎爪,劍首末端的虎掌五爪屈張,遠遠望去,彷佛他身後負著一頭張牙舞爪的青銅老虎。

男子策馬緩入,蹄聲喀答,那直的昂藏虎軀恍如鐵鑄,霎時間竟讓人產生一種“城門變矮”的錯覺,石磚門被他巨大的影子得滿滿的,彷佛擋住了賓門裡的夕陽餘暉。…劫驚雷。

“貫虹紫電”劫驚雷!若世上從來沒有“神霄雷隱”劫震,這個名字將會是中京最鐵錚錚的男子漢。緊跟在劫驚雷之後,卻是一名身穿杏黃衫子的少女。

少女約莫十七八歲,眉目清秀,淺褐的肌膚如琥珀燒融般光澤細緻,又彷佛是汲飽陽光的豐潤麥谷,身段不同於京城仕女的纖細窈窕,更說不上蜂長腿,但行進間直背,倍顯神,跨鞍打的動作尤其柔軟協調,極富有某種馳過荒原曠野似的旺盛活力。

她體態結實豐滿,模樣卻很文靜:濃眉大眼、鼻樑直的相貌雖與劫驚雷依稀彷佛,桀驁不馴的野卻被線條柔和的粉瓣稀釋殆盡,上一抹淡細汗,益發襯得珠小巧、下頷細圓。

她的長髮編成一條烏亮的三股大辮,攏於左,也不用什麼髮飾妝點,翻領纏的胡服裝扮與商九輕頗有同工之妙,但商九輕英颯人,她卻是斯文秀氣。

劫兆知道她是誰。劫驚雷沒有兒子,只得一個寶貝女兒,少年喪後便不曾再娶,身邊從沒有什麼嬖妾侍女,決計不會錯。只是沒想到女大十八變,那個小時候老讓他掀裙扯辮子、愛哭愛生氣的黑丫頭劫蘋,居然出落成了這麼個斯斯文文的大小姐。

他硬著頭皮隨二哥拍馬上,只聽劫真“籲”的一聲勒住韁,就著馬背上抱拳拱手:“侄兒劫真,奉父親大人之命,特來接叔叔回府!”劫驚雷左手舉起,身後十八虎騎一起停住,動作整齊劃一,人不低頭、馬不搖鬃,晚風中直如泥塑木雕也似,當真是動也不動。劫驚雷點了點頭,鋼鐵般的面上看不出喜怒。偶而瞥見後頭的劫兆,目光陡地一寒:“又是你惹的事?”劫兆從小就怕這個二叔,劫驚雷是綏平府上下、唯一一個敢對七歲大的四少爺飽以老拳的人,那是劫兆平生頭一回捱打,第一次就差點送掉了小命。

劫兆下意識的縮了縮頸子,突然有種張口結舌的窘迫,然而看在劫驚雷眼裡,他的迴避卻不只是心虛怯懦,更似某一種難言的、野獸面對獵人般的獸眼異光,加倍的起他撲殺對抗的本能。

眼看氣氛已僵,劫真趕緊打圓:“叔叔明監。案情現已明朗,盜珠行兇之人應是魔門的餘孽,實不幹四弟的事,他是被冤枉的。”劫驚雷哼的一聲,冷道:“諒你也沒殺人的膽!可中京這麼多人,怎的就偏來冤枉你?”劫兆無言以對,抬頭見劫蘋望了自己一眼,眉頭微蹙,也頗有不以為然之。劫真微笑頷首:“阿蘋,咱們許久沒見啦!”劫蘋聞言一笑,杏眼中綻出光芒,卻沒失半點分寸,就著馬背上斂衽施禮:“三哥好。”守禮合宜,語聲清脆毫不扭捏,果然是一派名門千金的氣度風範。

只有在輕咬粉的小動作裡,才洩漏出一絲少女獨有的羞澀喜悅,雖只一瞬,卻是分外惹憐。劫真點了點頭,沒敢多看一眼,旋即轉向劫驚雷。

“二叔從觀霞嶺趕赴京城,倉促之間,可是不及帶上人馬?”劫驚雷冷然道:“另有五百騎駐於城外郵驛。我入中京,單人孤劍亦無所懼!若非阿蘋堅持,我連“飛虎十八騎”都不想帶,看哪個能拿我怎地!”劫蘋皺了皺眉,輕聲道:“阿爹!”頗有責備之意,又像是提醒父親謹言慎行,短短一喚,竟似有無數心思。劫驚雷哈哈大笑,笑聲震得附近的巡城兵卒紛紛掩耳走避。豪笑未止,鐵面錚錚的“貫虹紫電”彷佛被打回原形,變成一個既心疼又得意著女兒的老父親,面對愛女的管束全無招架之力,面舒緩,點頭道:“不提這個。走!我們路上說。”一夾馬肚,昂首緩策而行。劫真縱馬跟上,兩人並駕齊驅,不住頭接耳。

“飛虎十八騎”未得號令,在原地端立不動,個個面如鐵鑄,睜眼風,人馬俱是昂首、明刀雲甲,分外神,直把警蹕皇城的駐軍給比了下去。附近的行人遠遠圍觀,俱都讚歎不已。

劫驚雷與劫真行出十餘丈遠,劫兆正想跟上,忽見劫驚雷左手舉起,飛虎十八騎一起策韁,兩兩並轡,魚貫從劫兆馬前橫行過去,頭兩騎還幾乎將他撞倒,彷佛當他是透明一般。

劫兆騎術平平,下坐騎又不如飛虎騎的西域名種奔雲驄神駿,陡然間被大隊橫攔,那馬不住扭身跳蹄,要過又不敢過,轉得兩圈,漸漸暈亂起來。他手忙腳亂,口裡吁吁亂叫,馬匹卻不聽話。

驀地橫裡伸來一隻窄袖小手,用力攢住馬韁,拉著馬嚼子固定不動,口裡“得得”幾聲,馬匹居然就平靜了下來。劫兆一揮額汗,抬見劫蘋秀氣的臉上帶著一絲同情憐憫,的話到了嘴邊便出不了口,只是衝她點了點頭,逕自拍馬追趕。劫蘋輕嘆一聲,與他並駕而行。

她馬術極,不唯姿態輕盈優雅,控韁更是如身使臂,劫兆不知不覺間被她所引導,兩人從飛虎十八騎當中穿行而過,兩列長隊應聲兩分,讓她倆回到隊前,煞是好看,彷佛已為此刻練過了千百回。中京人哪裡見過如此巧的馬隊表演?頓時彩聲如雷,沿街不絕。劫蘋拉著劫兆的馬韁,巧妙的安撫馬匹,不讓被行人的鼓譟喧譁所驚擾。

劫兆看在眼裡,暗自嘆息:“我小時候不知欺負過她多少回,也難為她如此不記仇。”心中再無芥蒂,低聲道:“多謝你啦!我馬騎得原是不好。”劫蘋“嗯”的一聲,並不接口,一雙大眼睛遙望身前,動靜都不離劫真的背影,片刻才微微側頭,微訝道:“你說什麼?”劫兆心裡頗不是滋味,三哥文武兼備,自來是人中龍鳳,但要比討女孩子歡心,他劫四爺從小到大可都是花粉叢中的蝶獵、女兒國裡的狀元,幾曾受過這般冷落?頓時有些意興闌珊,淡淡說道:“沒什麼,我跟你問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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