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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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

“鐘聲,有可能是示警,好通知山上的人我們來了,要及早防備。也有可能是為了啟動某種機關,這滿山遍野的水霧來得古怪,似乎是魂陣法一類,用來阻止我們上山。無論是哪種解釋,背後的意義都只有一個---”東鄉司命冷冷的一笑。

“我們要的東西,極可能還在山上!”南陵城天武軍中軍大營鄧蒼形猛然起身,魁梧的身材幾乎撞翻小兒,滿兒的圖紙文卷散落一地。

“鐘聲…是玄泉鍾!”宏亮的鐘聲響徹雲霄,音源雖十分遙遠,但那種似乎能穿透身體的震動卻清晰而深刻,剎那間不令人產生親臨現場的錯覺。

九嶷山距南陵城有數十里之遙,能夠超越距離限制,如此震撼人心的聲響,也只有傳說中的鎮山神器玄泉鍾才能辨到。

鄧蒼形掀帳而出,營地裡馬匹人立、仰天嘶鳴,架著轤轆的井口突然衝出七八尺高的水柱,白花花的水柱頂竄上半空,年輕的士兵們手足無措,頓時亂成一團。

曲延庭扶刀奔來,沿路喊道:“各伍節制下屬,萬勿慌張!馬曹速將馬匹蒙上雙眼,莫要驚擾了中郎,違令者斬!”大營左近多是新軍,眾人聽得呼喊,不由自主望向中軍大帳,一見鄧蒼形站出帳門,心裡彷佛有了依憑,各伍伍長連聲呼喝,清點人數,轉眼便恢復了秩序。

負責照料軍馬的馬曹兵趕緊將馬匹的眼睛蒙上,廄裡的騷動逐漸平息。只有井中仍不住溢出泉水,為免飲水無端費,曲延庭喚人搬來一塊巨大的車輪石封住井口。鄧蒼形見他應變嫻,心念一動:“莫非城裡的水井,都有此異狀?”曲延庭低聲道:“我從城西行來,沿途的井欄、陷坑裡都溢水不止,只得叫人堵上。中郎,我看九嶷山那頭出事了。”

“怎麼…”鄧蒼形有些意外,突然一凜:“瓦鵂沒有回報?”

“一刻之前就應該回報的。”瓦鵂一到南方,便花了三個月的時間,在南陵與六合觀之間佈下明暗六十五條聯繫通道,無論發生何事,至少有十三條管道能同時傳回消息。在“傳遞情報”與“快速反應”兩方面,瓦鵂甚至還在直屬軍師的暗行密哨“血薇”之上,堪稱是天武軍中最優秀的秘密情報部隊。

移防南陵這六個月以來,瓦鵂從未發生過遲誤回報的情況。

“是那一組延遲了回報?是鴞形、望月、誘鱗,還是棲亡?”

“四組都沒有回來。”曲延庭面凝重:“一刻前,他們全都斷了音訊。”可惡!鄧蒼形捏緊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掌中,幾淌血。他面一沉,回頭問道:““負厄”呢?有沒有消息?”曲延庭搖了搖頭。鄧蒼形濃眉微挑,陷入沉思。瓦鵂一共有五組編制,其中“鴞形”、“望月”、“誘鱗”、“棲亡”四組各自負責建立十六條平行通道,平監視九嶷山,以及進行敵情偵察等工作,唯有第五組“負厄”不同,移防南陵的半年間,這組人不受行軍司馬曲延庭的指揮,不擔任常的偵巡勤務,只專心構築一條緊急聯絡的管道,這條通道將於最危急的情況下自行啟動,第一時間接手其餘四組的任務,把軍師所代的“寶物”運送出來。

“負厄”就像是一隻隱匿深林的貓頭鷹,既不接敵,也不與其他四組聯繫,只潛伏在最後一條秘密通道里。

“負厄”的音信一斷,就代表最緊急的應變機制已然啟動。地面上突然傳來某種奇異的震動。

“是鐘聲所造成的餘震麼?”鄧蒼形回過神,忽聽風裡傳來一陣詭秘嘶鳴,非驢非馬,隱隱與地震相合。一名親兵飛奔而來,面鐵青:“中郎,不好了!火教又打來啦!那怪物好…好生巨大…”

“別慌!”鄧蒼形低喝道:“取金盔來,我要登城!”城樓上,五百名山君直親軍屈膝扶弓,整整齊齊跪在箭垛後,未得號令,絕不輕動。人人均是面慘白,豆大的汗珠滑落面頰,罕有地出懼

負責指揮馬步弓手的裨將張薊一見鄧蒼形登城,趕緊扶刀趨前,指著黑夜裡不住近的龐然黑影,繃緊的聲音有些嘶啞:“中郎,您瞧!”順著指瞧去,敵陣裡衝來一頭頭小山似的巨物,周身披甲,身前甩著一條巨蟒般的灰長鼻,彎刀似的獠牙直賁向天,牙焦黃如焚骨,在火光下泛著獰惡的光芒。這些怪物高約丈餘,甲下四條柱子般的巨腿,踩得地面隱隱震動。

曾令騎兵衝中動彈不得的沼澤,卻無法困住這些龐然巨物,每一腳雖都踏進泥淖裡,然而陷入兩三尺之後便即站穩,怪物甩動長鼻,仰頭嘶鳴,一步一步向低矮的南陵城頭近。

“是象!”鄧蒼形面凝重,沉聲道:“這是南方獨有的象陣,我曾在兵書裡讀過,沒想到…真的有這樣的東西!”曲延庭、張薊面面相覷,都說不出話來。

數十頭披甲飾尖的南蠻巨象蜂擁而至,眼看已進入百丈之內,藉著城頭的火炬望去,每頭南蠻象的背上都搭著一座帳篷似的木造方圍,約比尋常的行軍帳子還要大一些,只是看不出有何用處。

“奇怪!役獸須有馴獸之人,馬匹尚且要騎兵駕馭,這南蠻象如此巨大,怎地卻不見象師?”饒是鄧蒼形身經百戰,也從未遇過如此怪異的陣仗,攜曲延庭登上城樓高處,命人下火箭觀察,才發現象首有鐵鋉延木圍後方,猛然醒覺:“莫非駕馭大象之人,就躲在木圍後?如此不辨前路,卻要如何駕馭進退?”對下方的張薊大喊:“象只最怕驚擾,以弓箭它們的眼耳膝腿,別讓它們靠近!”

“末將得令!”張薊抱拳一拱,轉身揮手:“點火!放!”一記火箭飛過夜空,耀眼的紅芒落地不息,劃出巨象疊移動的龐大身。

“引箭---滿弓---”張薊右手放落,帶起城上一片整齊劃一的動作:“全線預備---放箭!”五百張硬弓一齊繃圓,箭矢颼颼地飛出。剎時間,黑壓壓的箭雨帶著優美的弧形劃過天際,倏地勁而落!連成一片的象群微微一頓,下一個瞬間,木造方圍、正面的覆甲等便扎滿黑羽箭桿,密密麻麻如刺蝟一般。

象群只停頓一眨眼的功夫,又繼續嘶鳴著朝城牆推進。面對五百名山君直的銳步弓手,張薊再次高舉右臂。

“瞄準護甲覆不到的地方,別想一次就中眼睛要害!”他大吼著,沙啞的聲音穿透風咆:“點火,放!”火光劃過天際,五百枝利箭搭上弓弦。誰知象群上的木造方圍卻搶先一步“砰!”一聲翻倒前沿,緊跟著颼颼颼一陣密響,飛蝗般的烏影破空而來。城垛上的弓手不及會意,被突如其來的箭雨倒了一片。

“放---”張薊渾身一震“箭”字尚未出口,忽被一枝狼牙響箭穿咽喉,強勁的箭勢帶著他向後仰,猛然撞上石牆,一路滾下階臺。

“蔓成!”鄧蒼形叫著他的名字,冒著箭雨飛撲而下,幾枝利箭“咻!”在身旁地下,他也渾然不覺。曲延庭舞刀格落來箭,百忙中轉頭大叫:“中郎!”鄧蒼形驀地回神,及時回身一掃,掌勁到處,震偏兩枝羽箭。卻聽得曲延庭悶哼一聲,已被另一杆傷左臂,拄刀跪倒。城上情勢丕變。

象背的木圍裡滿載著火教的弓弩兵,每座足有十人,從象身到木圍離地已逾兩丈,南陵城的城高還不足四丈,以目前的距離,幾乎等於是齊平對,天武軍居高臨下的優勢頓時瓦解。

“鄧蒼形!滾出來受死!”押陣的巨象頭上,立著一名身形頎長、古銅肌膚的光頭男子,生得瘦結實,全身筋宛若鐵鑄一般,一對獰惡的象牙如車軛跨在頸上,雙手分持鐵鋉,鐵鋉末端連著兩顆帶刺的黑鐵球。

此人正是火教“六大獸神”中的“大力神”屠象山,據說有單手伏象的驚人怪力,號稱“祖龍江以南勇力第一”屠象山站在巨象頭頂,隨手解下纏在左臂的鋼鋉子,原來這鐵鋉是一條雙頭鋉,兩端各連著尖刺星,只是長度甚長,分持於兩手,遠看彷佛是兩條鐵鋉。

鄧蒼形見他雙手握住一端,突然回身甩開,心知不妙,轉頭大叫:“眾人小心---”語聲未落,屠象山陀螺般急旋幾圈,雙頭鋉脫手飛出,便如一隻巨大的飛鉈“轟!”打塌了東首一片垛牆,一座重型石炮被打得粉碎,左近七、八人走避不及,血瀑混著碎石爛木噴上夜空。

天武軍承襲中京王師舊制,石炮的製作技術遠比火教銀,居高臨下,最遠可投兩百步,炮座四周裹以塗浸泥漿的稻草麻繩,對火箭的防護力高,堪稱守城利器。

火教初圍南陵時,也曾用過簡陋的單梢炮攻城,距不過八十步,往往炮未推至定位,已被城上呼嘯而落的盤磨巨石砸得粉碎,別說是炮石,就連雞蛋都沒機會打上一枚。

南蠻象皮堅甲硬,要用弓箭退甚難,而城上的五座“龍城鐵衣炮”正是鄧蒼形專程從西陲戰場帶來的王牌。

憑藉著炮石之威,再加上潰堤形成的沼澤防線,火教從未踏進南陵城外兩百步的範圍。然而,這種被暱稱為“韓師炮”的武器作十分複雜,須由受過訓綀的炮曹軍士才能勝任,黑夜裡又不易瞄準,火教奇襲得手,此消彼長之間,象群已突破至三十丈內,龍城鐵衣炮無用武之地,淪為屠象山的鉈靶。

“鄧蒼形!躲在城牆後面過家家,不是好漢!”屠象山取出另一條尖刺星鋉,右手持鋉飛旋,獰笑道:“有種,出來決一死戰!”轟的一聲飛鋉出手,又打塌了一座鐵衣炮!

南陵城牆上一片狼藉,混亂卻有逐漸平息的趨勢。儘管亂箭不斷,山君直的步弓手畢竟久歷戰陣,在鄧蒼形的指揮下,藉城垛的掩護展開反擊,一輪對互有死傷。

僵持之間,南蠻象踩著巨大的步子繼續前進,尖亢的嘶鳴與箭鏃的破空聲、人馬的哀嚎等,混雜成某種充滿熾烈情的死亡樂曲。

在遠處的火教大營,一人正站在望臺高處,雙手抱,靜靜眺望著箭矢錯、血撞擊的修羅場,炬焰映亮他一頭暗金的戟飛怒發,濃密的眉與髮鬢同,回映著地平線彼端血一般的燭天火光。

屠象山是個笨蛋,他想。不過卻是個很盡職的笨蛋。按照這樣的攻擊力道,南陵城或許真的會失守也說不定…一瞬間,僥倖的念頭掠過心版,男子搖了搖頭,堅定地望向遠方。

“金甲狻猊”項伏勝是火教五萬大軍的總指揮,在“六大獸神”之中,是唯一被教主司空度委以兵權的人,比起魏揖盜的暗殺部隊、東鄉司命的親衛軍等,他才是教主心目中足以征戰天下的領軍大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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