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十幾年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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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情異常動,離開石嘴溝還不到半年,但就好像闊別了半輩子一樣。我一分鐘都不想耽誤,讓金三陽繼續趕著屍,朝老墳地那邊去。

“五哥他會在老墳地等你嗎?”

“五爺的信裡,沒有說,只讓我把屍首趕過去,自然有人接手。”金三陽道:“照我的估計,五爺可能是不會來的,他現在是陸家的主事。”

“那也不一定。”我暗自苦笑了一下,現在的陸家和以前的陸家本不同了,陸家上下只剩我和五叔兩個人,還提什麼主事不主事,趕屍到馬牙山。必須要家裡的大陰官,我估摸著,五叔會面的。

我一路走,一路就在不停的想,真見到五叔,我第一句話該說什麼?我該像以前那樣,幾步就撲過去,還是該變的成穩重一些,平靜的說一聲,五叔你好?可是怎麼想,都覺得不合適。最後索就不想這些。

走進石嘴溝,剩下的路就不多了,金三陽也有種如釋重負的覺。我們把屍首全部都趕到老墳。因為下了雪。石嘴溝這邊的地勢又比較平,所以一眼可以望出去很遠,靠近老墳場的時候,我沒有見到五叔的身影。雙雙餘血。

本來。金三陽把屍體趕到這裡,就算完成了任務,即便沒見到五叔,也可以自行離開的。不過我留在老墳場等,金三陽不好意思先走,也陪我留下來。老墳場這邊連個容身的地方都沒有,我們在墳地邊挖開積雪,然後朝地裡掏了個,在裡面容身。

我一直沒有安生過,趕了那麼久的路,身體其實很疲憊。但我還是不停的張望著,張望五叔的身影。

但整整一天,石嘴溝依然那麼空曠,尤其覆蓋著一層雪,彷彿把所有的生機全部絞殺了。我不肯罷休,熬了一夜,到第二天白天還是不肯睡,金三陽勸我休息一會兒,他在外面看著,如果有動靜,他會叫醒我。我鑽進裡睡了一覺,沒睡好,中午吃過飯又睡了很久,朦朦朧朧間,金三陽把我喊了起來,這時候,已經是半夜。

“六爺,有人來了。”

“是五叔…;…;是五哥嗎!”我翻身就爬了起來,神經像是受了什麼刺一樣,渾身上下的疲倦和睡意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是。”金三陽道:“你來看看就知道了,應該是趕屍的。”我爬出,看了一眼,從石嘴溝到老墳的那條路上,遠遠的有一堆屍體,被一個趕屍人在前面引著,正朝這邊走。雙方距離很遠,我看不清楚,金三陽也看不清楚,不過據對方依稀的身影和動作,能看得出那是陸家趕屍的把式。我們就默不作聲的等,等對方一點一點走近,狗頭燈的火光映照出趕屍人的面容,金三陽就跟我道:“六爺,是自己人,水滿江。”那個叫做水滿江的趕屍人走到老墳地,金三陽就過去跟他招呼。水滿江的年紀比金三陽還要大,是老太爺收的第一批徒弟裡的一個。水滿江也是好身體,獨自趕了幾十具屍首,在山裡蹣跚了一個半月,才趕到石嘴溝。

“六爺,除了你,我們可都是見老了。”水滿江不免唏噓慨,滿頭白髮被風吹的上下飄舞。我和他客氣了兩句,稍一打聽,情況跟金三陽的差不多,水滿江也是不久前收到了五叔的信,才趕屍來石嘴溝的。

但給水滿江的信裡,五叔也沒有說明他到底會不會來,只讓水滿江把屍首趕到老墳這裡就可以了。

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繼續硬等。水滿江的年紀大,在陸家呆的時間長,而且十幾年前老太爺快要去世的前夕,水滿江一直都在石嘴溝待著。因為老太爺年紀大了,喜歡跟老人一起待著,聊聊天,喝喝酒,所以那段時間,水滿江對陸家的事情,要比別人知道的多。

一想到這個,我就動起了心思,恰好金三陽要撿柴火燒水烤乾糧,我把絡腮鬍子也打發去一起撿柴,等到兩個人走遠一些,我裝著不經意的樣子,問水滿江,十幾年前,陸家的往事。

我的話剛一問出來,水滿江的表情就有些不對,他的表情不自然。當時我問起木大鵬和金三陽的時候,他們倆就是有什麼說什麼,但水滿江不一樣,神和語氣都有點遲疑。

“老水,你是我們石嘴溝的老人了,事情過去十幾年,老太爺也不在了,真有什麼,你說出來不打緊的。”我勸導水滿江道:“我只是聽聽,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

“這個我懂,的確過去了十幾年了。”水滿江的年紀大一些,城府就似乎比木大鵬他們更深一些,一邊說話,一邊明顯在轉動心眼,他問道:“六爺,你想問些什麼?”

“那時候,陸家,還有我,發生過什麼怪事沒有?”水滿江沒有馬上說話,眼睛裡一閃一閃的亮著一絲光。這個舉動其實已經說明了一切,他肯定知道一些木大鵬和金三陽不知道的事情。不過我沒有催他,等他自己說出來。

“六爺,其實很多話,我不曉得該怎麼說,如果不是你問起來,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講的。”水滿江道:“那時候,老太爺我發過毒誓。”

“你說吧,沒人會怪罪你,已經那麼多年了,老太爺早就去世。”我慢慢跟他道:“有些事情,如果一直憋在心裡,會像刺一樣扎你。”水滿江說的這件事,跟老太爺去世是在同一年的,也就是十四年前。那時,老太爺已經不親手去做趕屍之類的事,把重任給了五叔。下面那些徒弟裡,水滿江是比較討他歡心的,所以老太爺留他在石嘴溝做個伴。

有一次,已經快要到晚上睡覺的時候,水滿江陪著老太爺在臥房裡,給他洗過腳,然後扶上。老太爺過去有個習慣,每天臨睡之前,必要看半個時辰的書。但上了年紀的人,神不如從前,眼神也打了折扣,所以老太爺躺著,讓水滿江給他讀一遍道德經。

“我讀了不到一半,老太爺糊糊的就想睡著,這時候,門房那邊的人跑過來,跟老太爺說,有人要見他。”石嘴溝這裡比較偏,少有外人,尤其這深更半夜的,老太爺問是誰夤夜造訪,門房的人沒有明說,趴在老太爺耳邊耳語了兩句。水滿江聽不到門房的話,不過據當時那情況來看,來訪的人應該比較有來頭。

果然,聽了門房的話,老太爺立即翻身起,匆匆忙忙趕到大門那邊。老太爺的規矩嚴,他走的匆忙,臨走時也沒有代水滿江,所以水滿江不敢亂動,就坐在臥房裡等著。

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老太爺帶著一個人到了後院。後院是老太爺的居所,沒有閒雜人等。老太爺帶著那人到了後院以後,就把院門鎖了,誰都進不來。

老太爺和那人在談,但說話的聲音比較低,水滿江呆在屋子裡面聽的不怎麼清楚,他悄悄摸到窗子邊朝外看了看,發現老太爺坐在藤椅上,手微微的發抖,好像情緒不穩定。

我估計,老太爺當時的情緒的確失常,否則的話,他應該記得水滿江還在臥房裡,如果把水滿江支走,那麼這件事情,將會永遠成為一個謎。

來拜訪老太爺的人,水滿江過去從來沒有見過,那人當時大概三十多歲的樣子,龍虎猛,但威猛中又有一種沉著的冷靜。

他們兩個談了一會兒,來訪者低低的跟老太爺說了一番話,那番話,水滿江一個字都沒有聽清楚。但是說完這番話之後,老太爺本就不怎麼穩定的情緒,突然就更加烈。

老太爺的聲音馬上抬高了一些,對那人道:這個孩子,一直都是我的命子,他出生的那一天,他娘就死了,我拿他當命,再換個人吧!

當時,那個來訪者搖了搖頭,對老太爺道:非你家老六不可,別的人,不行。

水滿江講述到這裡的時候,我早已經聽出來了,老太爺和這個神秘的來訪者談的內容,與我有關,而且談的主題,很可能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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