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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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直視鏡中的自己。‮夜午‬鐘聲一過,寂寞和空氣凝結融合,變幻成溼而微諒的霧氣,彌散在周遭,漂浮,沉落,最終化為虛無。

她走過鏡子前,沒有燈光,就那一剎那時間,左眼餘光瞥見鏡子中蒼白的臉,瞳孔睜得異常大,兩顆突出的黑眼珠,似乎即將脫落而下。她迅速轉過頭,調整洶湧猛烈的呼。匆忙間拿起冰箱裡冰凍的橙汁,想都沒想,咕咚咕咚,一飲而盡,許久,才呼出一口鬱氣。

她習慣在半夜起來喝果汁,冰凍的,聽它們奔騰在自己的口腔,帶著喧囂和刺骨的寒冷,安然地進入自己的體內,前所未有的安心。如同疾病。

房子小而寒冷,除去簡易的幾個傢俱之外,只有一面落地鏡,堂而惶之佇立在仄的廳堂。她每次走過,都不敢看鏡中的自己,特別是在‮夜午‬之後。空氣一下子稀薄。腳步慌亂,越不想看,目光越不由自主,僅僅一秒,浮誇落寞的女子形象,異常清晰得出現眼前,揮之不去。她是如此厭惡自己。

她喝果汁,坐回原來的椅子上。電腦屏幕閃閃爍爍,扭開喇叭的聲音,調到儘量大,蘇格蘭風笛純淨的聲音,淌出來。音樂跳躍,她臆想著一場盛大的逃亡。

火車轟鳴,野草齊。天空呈現一種病態的藍,仿若透明。她沿著鐵軌行走。她知道火車會把她帶到遠方,於是心中鎮定自若,有成竹。

這樣的幻覺,令她到片刻溫暖。

此刻她在給他寫信,她知道她的情人在等她。這間狹窄房間,她斷斷續續地寫,窗外風聲呼嘯,樹木晃動的影象。今晚有月光,皎潔而寧靜。寫著寫著,手指發漲,停一會兒,又繼續。後來她聽到窗外有火車叫囂的聲音,滾滾而來,她的房子都在搖晃。藉著月光,凝視深邃黑暗,彷彿真的看見火車一路而來,載著她離開,飛馳奔走,抵達他溫暖的懷抱。

但她最終只聽見聲音,未能看見巨大的火車。

趴在電腦桌前,她哭了。

她的字跡潦草,墨水和鋼筆質量都不好,字跡時常化開,一灘一灘,四處滋生。她依舊寫,不停頓。寫完滿滿五頁,興高采烈地舉起,圍繞窗邊轉圈,微笑綻放,純潔無暇,彷彿回到少年般明澈凜冽。

貼好郵票,寫好郵編,筆尖停頓在地址欄上,仔細掂量,無法下筆。手指太過用力,信封上再次化出一團墨水。她忘記了他的地址。

每次寄信給他,她都不會寫自己的地址。總是用內詳一筆帶過。因為之前的信箋,常會被郵遞員退回來,她不敢相信郵遞員的話,於是不在寫自己的地址,亦不希望再收回這些信箋。她知道他一定能收到,她知道他就在鐵軌盡頭的一個城市,焦急地等待她的信,等待她的問候,等待她不經意出的微笑。

是的,她一直,始終這樣認為,沒人能阻止,欺騙她。

城,城,城。

她再次歡欣旋轉。

窗外傳來陣陣夜來香,濃郁地,熱烈地,隨風飄灑,迫不及待,她幾暈眩,溺死在這無垠的芬芳中。

我要你呼喚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無窮無盡。

玫瑰,玫瑰,玫瑰。

淚水橫飛,遠方飄來一陣陣痛徹心扉的嗚咽,沿著陳舊的鐵軌,沿著寬曠無垠的天空和茂密的野草叢,潛伏在女子身邊,寒意絲絲,居心叵測。

一年前,男人死於臥軌,鐵軌盡頭的另一個城市,死亡時刻,面帶微笑。

她是乘客,正準備來見他,並親眼目睹男子的死亡,血橫飛,屍骨無存。

遠方,她的嘴微張,還未唸完,一滴滾燙的累旋即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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